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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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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真抿唇:“女儿并不聪明,唯恐做不好。”
她还想加一句怕不能为父亲分忧来着,实在不符合自己性子,就咽了回去。
谢凛目光凌厉,看向她,谢容真生疏地冲他弯起唇笑了一下:“想多要些银子,不是给陛下的,女儿拿来打点旁人。”
谢凛皱眉,想说那箱子钱里本来就有给她准备的,还要银子干什么。
但是看着谢容真笑起来,那副冰雪初霁,云开雾散的天然样子,他沉默了。
过了不一会儿,谢凛叫了个老仆进来,耳语之后,他道:“那便再加一些。”
谢容真满意点头,那就好。
谢凛哼笑了一声,双手交叉:“你和你阿娘很像。”
提起阿娘,谢容真的眼睫悄悄动了动。
谢凛见她不搭话,主动说道:“放心吧,我会给她请大夫回来,从前逃出宫的那些御医,也能看着给她抓几个回来。只要你听父亲的话,你阿娘必能长命无忧。”
谢容真低眉顺服道:“多谢父亲。”
谢凛挥挥手,想叫她出去,又想起什么,道:“四娘,你当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之意。此行入宫,牢记本分,不为了谢家,也为你阿娘想想。”
谢容真应诺:“女儿明白。”
谢凛慢条斯理又说:“你年幼,对男女之事不通,父亲会让人教你。另外,你需记住,陛下,始终是陛下,而且他是杀伐决断、手段狠辣的陛下。”
说完之后,他让谢容真回去等着,再过几天就要送她入宫。
谢容真不懂他后来说的那段话的意思,回去之后琢磨了许久,才明白了,谢凛在警告她,不要对陛下生出男女之情来。
谢容真窝在自己的小被窝里,目光迷茫,男女之情……难道男女之间,还真的会有情这种东西?
想想自己父亲和阿娘,她翻了身闭上眼睛睡觉,鬼才信呢。
……
初六,诸事大吉。
天还没亮,闻蝉就将谢容真从梦中喊了起来。
谢容真又在做那人头噩梦,她嘟嘟囔囔委委屈屈:“我根本就没睡踏实。”
闻蝉无奈:“阿郎有命,不敢不从。四姑娘,今天到日子了。”
谢容真像被人锤了一榔头,她清醒了。
原来今天就要进宫啊……
沐浴更衣、换宽袖衫拖长裙,换好衣服去梳发髻,描眉,涂唇脂,点花钿。
谢容真看着镜子里的人:“我像个磨喝乐。”
闻蝉在一旁搭话:“姑娘怎么能这么说?来,试试这个耳坠。”
她比了比:“不行,不搭。”
谢容真垂下眼睫,掩藏起难过:“磨喝乐是任人打扮的玩意儿,我也是。”
闻蝉没说话,另一个梳妆的妇人笑呵呵道:“四姑娘是有福之人,从此就是娘娘咯。”
闻蝉换了个花形的耳坠,给她戴上:“姑娘,多好看。”
谢容真认真瞅了瞅:“是呢,我真好看。”
她收拾停当,去见谢凛,谢凛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总归是叮嘱她一定要取得圣心,然后再为他们办事。
谢容真随便听了听,就开始无聊地走起神来。
谢凛还在说:“……好不容易定下来的日子,总之外头的事你不必管,记住,今天跟你同进宫的还有两人,一个是楚家的,一个是冯家的,你先自己看着应对。有什么事找闻蝉,闻蝉知道跟谁说。”
谢容真没有灵魂的点着头,一一答应了下来。
坐进小轿子,离开了她住了十七年的“家”。
谢容真忍了又忍,还是流下了泪,她没回头,但心从一开始就没带出来。
闻蝉和听雨跟在两侧,她们也算是要陪着谢容真去赌命了,各自都有些伤感,频频回头去看,却只见她们还没走多远,送出来的人都已经散去了。
那大宅门口空荡荡的,好似根本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出来相送。
主仆三人各有各的悲伤,一路无言,沉寂着到了宫门口。
桓粟是长安城中人人默认的新帝,但他还没有举行登基仪式,每天在长安打打杀杀,对皇宫也并不是很看重的样子。
比起大陈当时的井然有序,现在的皇宫堪称乱七八糟。
谢容真一行人没费多大功夫就进去了,连个来盘问的人都没有。
谢容真刚才的伤感荡然无存,倒是生出了慌张来,她忍不住探出头往四周看,别说跟以前的皇宫比,就谢家都到处是护院守卫,这皇宫空荡荡成这样,桓粟他不怕吗?
桓粟当然不怕,他钓鱼呢。
谢家之前百般筹谋要送女儿进宫的时候,他敞开了皇宫等人来刺杀他,一波又一波的逆党,可好钓了,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对。
谢家今日打点妥当要送女儿出门的时候,桓粟又逮住几个耗子,跟他的兄弟们一起,将人绑在了御膳房。
桓粟放下了自己的长剑,在伙夫的注视下拿起了菜刀:“听说过我杀人吃肉的事吗?”
被他抓住的几个武夫,闷着头一句话不说,桓粟将人家的头抬了起来:“啧,最近老老实实杀人,有些腻,想玩些新花样。”
站在他身旁的冷脸侍卫出主意:“试试凌迟?片个千儿八百刀都不死的。”
桓粟右手持菜刀,左手摸着下颌:“片下来涮锅子?倒也是个好主意。”
武夫们脸色刷白,额角渗出汗来。
桓粟蹲下身去,把玩着菜刀,目光从方才的玩世不恭,瞬息之间变成阴暗冷戾:“给你们一次机会,主子躲在哪个阴沟里?说出来,我给你们个痛快,不说,那我们就慢慢片。”
武夫绝望,横竖都是死,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有人颤颤巍巍谈条件:“能不能说了,你放我们走……或者我们效忠你也行。”
桓粟冷眼看过去,笑了一下,下一秒便出手拧断了那人脖子:“我不要背主之人,说还是不说,我数三下。”
须臾之后,他带着一身血走出来。
外头等着的人被血腥气熏到,战战兢兢回禀:“陛陛陛下,谢家,冯家,楚家称给陛下送了美人过来……该如何安顿?”
桓粟声调拉长,哦了一声,神情多少有些厌恶,他早朝时拒绝了无数次,这几个该死的老匹夫,还是给他送来了人。
刚想说杀了算了,人头丢回她们各自家门口,警告警告这几家。转念又一想,去看看也行,总归一时半会儿不会抄他们家,先稳着人给他办事再说。
于是桓粟点了点头:“走吧,去看看。”
来传话的公公被吓到:“您就这么去?”
桓粟疑惑,这么去怎么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没问题啊,没少胳膊断腿,衣服也没破啊。
他转头问侍卫:“不锈,我看着如何?”
秦不锈严肃点头:“神武不凡,气势磅礴。”
桓粟摸着下巴点头:“那就没事,走吧。”
公公不敢多话,追在两人身后苦着脸腹诽:这浑身的血啊……
到了谢容真等人暂时停留的大殿。
桓粟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目光在大殿内逡巡一番,落在了一个十分瘦削,又玲珑有致的背影之上。
其余两人都间或交头接耳,只有她,孤伶伶站在一侧,自成一个世界。
桓粟招手问小公公:“那是谁?”
公公看了眼:“回陛下,是谢家四姑娘,闺名谢容真。”
“谢容真。”三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桓粟心头颤了一下,他再向那个方向看去,总觉得那个背影像隐在雾里,又像长在水中,他看不清楚,辨不明白。却又清清楚楚好像感受到了清冽的孤寂。
桓粟皱眉,挥挥手把自己脑子里有的没的东西打散,抬脚阔步向前。
小公公见状立刻大声通禀:“陛下驾到。”
谢容真几人一惊,快速低下头去,寻了空地跪下。
她们在家都是受过教导的,怎么跪、怎么拜,都有规矩。
等桓粟走到前头坐下,就看见面前跪了一排的黑脑袋,整整齐齐。
他手杵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起吧。”
于是黑脑袋们又齐声:“谢陛下。”
站起来继续黑脑袋,给桓粟看乐了,他本就是混不吝的性子,当即不耐烦道:“抬头。”
这熟悉的低沉声音啊……
谢容真听出来了,那天在街上遇见的果然是桓粟,她闭了闭眼,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要怕,哪怕抬头看见个大猩猩也不要怕。”
然后咬咬牙,孤注一掷抬起了头,目光直直撞进一个又黑又亮的眸子里。
桓粟不是大猩猩!
相反,他很俊朗,不是谢凛那样文质彬彬的俊美,而是充满野性的俊朗。
他的面容能明显看出来他的年轻,五官似挥毫泼墨而就,精致中带着肆意洒脱,他施施然杵手而坐,自信又狂傲。
但谢容真并不是想感慨他有多俊朗,谢容真只是在想:谢天谢地,不是大猩猩。
桓粟也怔愣了一下,他想人与人恐怕天生不同。
否则同样是女子,为何她能让别人失色。
秦不锈悄悄提醒发呆的桓粟,该说点话了。
桓粟尴尬回神,张口就来:“行,见过了,那个谁,你看着安排吧。”
他口中的那个谁林公公,皱巴着脸出来:“是。”
桓粟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这下他浑身的血迹遮也遮不住,在场的女子都被吓的惊呼了一声。
冯家的女儿胆子大些,反应也快,她很快凑上前去:“陛下,您受伤了吗?”
桓粟下意识看了一眼谢容真,她正惊慌不已,揪着自己侍女的袖子,攥的手指都泛起白来。
桓粟无端有些懊恼,冷下脸,挡开冯家姑娘,大步走出了大殿。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