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徙》举杯浇愁

7、循环

　　---循环---

　　叶珣在海边站了很久，任由咸涩的海风穿膛而过。

　　他不禁怀疑，到底是他在惩罚郁姝，还是郁姝在惩罚他？

　　第一次杀死郁姝时天气也如今天一样明媚，郁姝提前起床给他准备了早餐，虽然是他并不喜欢的清粥小菜，但因为郁姝喜欢所以他也装作喜欢。

　　他喝完粥，走到停车场，把装着申汝心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开车到海边，趁着四周无人，“噗通”一声扔进大海。他已经很仁慈了，没有把她剁碎倒进下水道。算是为玲玲积德吧，他淡淡笑了。

　　“你扔的是什么？”

　　他没有想到郁姝会尾随他。

　　“一些垃圾而已。”他平静地回答，伸出手想牵她。

　　郁姝跟踪他并非临时起意。她爱他，对有关他的细节就特别敏感。婚礼上，他经常会转头看汝心，那种眼神她从没看到过。婚礼当晚，叶珣哄她喝了酒，她昏昏沉沉地听见房门被轻轻带上，脚步声却是朝外的。醒来后，叶珣躺在她身边，身上只有沐浴乳的香气。她没有质问，只是起来做了一份他爱吃的早餐。

　　她看着他手臂上不小心蹭上的血渍，下意识地后退避开。

　　“郁姝，”他慢吞吞地收回手，脸上的笑渐渐蒸发，留下干涸的湖泊还倒映着她，“你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呢？”他的语气无奈极了。

　　“忘记告诉你，我有一个妹妹，跟着妈妈姓丁，叫丁玲。”
　　“她经常给我打电话，絮絮叨叨地讲她在学校的事。她和我说，你是她见过最好看、最温柔的学姐，是她的偶像。呵，这个傻丫头。”
　　“你后悔吗？”
　　“别哭，很快的。”

　　“你去自首吧，我等你出来......”她在车上一直求他。
　　看着他用越来越平淡的口吻说出锥心刺血的话，看着飙升到极致的表盘，看着他抓住她的手把她甩进卧室，看着他从桌上拿起水果刀逼近......
　　她后悔了，好后悔。后悔一时心软，答应让汝心参加她的婚礼。后悔这么多年因为内疚从不曾回想丁玲和她说过的话，才会忽略她总挂在嘴边的哥哥。后悔没有在第一时间报警，无论是丁玲还是叶珣，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黑暗吞噬。

　　“该赎罪的是你们啊。”叶珣欺身压住她，轻轻吻她的眼睛，这双时常对他微笑的眼睛此刻蓄满痛苦和恐惧，看得久了，连他死亡已久的心脏都微微跳动起来。玲玲说得没错，她很好看。

　　“对不起......对不起......”郁姝哭得头昏眼花，脑海里闪过好多画面，有爸爸妈妈，有汝心，有丁玲，还有叶珣......各种装束和表情的叶珣向她靠近，每一个手里都拿着刀。她想转身逃跑，可腿像被什么缠住了，一步都挪动不了。

　　叶珣怜惜地舔掉她的眼泪，一边褪下她的衣服，一边用冰凉的刀背寻找最合适的入口。

　　她在发抖。

　　他忽然听到郁爸爸的声音——“叶珣，你要保护好我的宝贝女儿”。

　　刀尖停在距离皮肤不过几毫米的地方。

　　“去自首好不好......”她好像恢复了些神志，又开始低声求他。

　　他沉默着注视她，隐藏在面具下的情绪她读不出。

　　这样的局面下，她还是觉得他很好看，真可怕呀。

　　郁姝压下满心的绝望，挤出一个丑丑的笑，对自己喜欢的人说：“抱抱我吧。”他压得她好疼。

　　叶珣没有放下刀，只是朝下倾身，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算是拥抱过了。

　　“噗嗤——”

　　刀入身体的声音很小，却很清晰。

　　叶珣面无表情地爬起来，看着床上永远闭上眼睛的女孩。这本来是他的杰作，却因为女孩最后的动作变了味。他的身体不合时宜地犯起病，深入骨髓的疼痛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跪倒在床边，发不出声音。

　　天不知不觉地黑了。

　　他跄踉地站起来，把女孩用她最喜欢的那块毯子包好，抱上了副驾驶座。他给车加满油，载着女孩一直往前开。两天一夜，他已经分不清方向，只知道越偏僻越好。在油彻底耗光之前，汽车冲进一片清澈的湖泊。他解开安全带，抱住了那个在他眼里最好看的女孩。

　　海浪缱绻地亲吻着恋人湿漉漉的眼。
　　既然注定分别，为什么还要重逢。

　　【109号囚房】

　　“叶长官，”胡尹唤醒了男人，“109号是不是认错了？”

　　男人轻轻摇头，目光停驻于屏幕。

　　胡尹望着浑身是血躺在浴缸里的109号，惋惜地叹了口气。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再不认错，就只能按照规矩沉入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男人在记录本上签下姓名，轻飘飘地说：“带她回去吧。”

　　胡尹撇撇嘴，收起灵魂卡片。这应该是他们所里经历循环时间最长的犯人了，这样马不停蹄地，不知道是不是生前有仇。长官的事她无权过问，只能悄悄替犯人增加麻醉剂的分量，希望可以减少她通过检验门的痛楚。

　　祝你好运，109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