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徙》举杯浇愁

5、申汝心

　　郁姝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公司担心出意外，打给了国外的郁爸爸。

　　“姝姝，爸爸来了，别怕。”郁爸爸心痛地握住女儿的手。

　　“郁先生，可否告知我们郁小姐的既往病史？”医生仔细检查过郁姝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只能考虑是别的因素导致她昏迷不醒。

　　“我要带姝姝出国。”郁爸爸语出惊人，似乎有意隐瞒。

　　“好吧，”医生虽然好奇，但也不能强迫家属，“我们会替郁小姐办理好转院手续。”

　　“谢谢。”郁爸爸应付完医生，转身继续注视着女儿。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郁姝，那件事发生后她就病了，如果不是他及时带她出国看心理医生，通过治疗强行遗忘过去，恐怕就没有今天这个健康快乐的郁姝了。到底是什么人要害我的女儿？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同意她回国。

　　转院和出国都安排得很快，快到媒体还没反应过来，故事的女主角就消失在大众眼前。与此同时，REBORN的大门上也挂上了歇业的牌子，一夜间人去楼空。

　　【国外某所疗养院】

　　“Whoareyoulookingfor,sir”护士小姐礼貌地问。

　　“YuShu.”男人的视线穿过护士，落在内院草坪上坐着的女孩身上。

　　“Areyouherfriend”

　　“Boyfriend.”他笑着回答。

　　郁爸爸下班过来看望女儿，却得知女儿被一个自称她男朋友的人带了出去。他着急地给女儿打电话，电话那头却显示忙音。

　　又是一个美丽的黄昏。

　　外形亮眼的两人牵着手走在海滩上，经过他们身边的路人纷纷回头，感叹这样的组合简直是天造地设。

　　“对不起。”郁姝低着头，语气低落。

　　“为什么道歉？”男人的目光像大海，温柔地包裹着她。

　　“我醒了也没有给你打电话......”她的眼眶湿润。

　　“没关系，我会找到你的。”男人抚着她消瘦的脸庞，轻轻吻上去，一下两下，仿佛找回了失落的宝物。

　　眼泪簌簌而下，她哽咽着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怕你知道我有多坏，不再喜欢我了......”

　　“都过去了。”他拍着女孩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无论你做过什么，我都会永远陪着你。”

　　许诺来得突然，又顺理成章。她还没从悲伤中缓过神，右手无名指便被套上戒指。传说无名指上有一条直通心脏的血管，戒指戴在这里就如同在心门上挂了把只有他能打开的锁，从此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

　　“答应我，好吗？”同样的话语，不同的时间和地点。

　　她的答案没有变。

　　和邱少雅一样，郁爸爸刚开始并不同意，毕竟是一出现就拐走女儿的男人，怎么能轻易托付女儿的终生。可是无论郁爸爸提出怎样的难题，叶珣都照单全收，竭尽所能让他满意。时间久了，郁爸爸的心也产生了动摇。

　　只要姝姝高兴，爸爸心里再酸涩也要放手啊。

　　婚礼进行得很低调，他们只邀请了最亲近的好友和家人。

　　郁姝把捧花抛进阿雅怀中，希望她早日觅得良人。结果那丫头当场就哭了起来，稀里哗啦，连防水的妆都没顶住。

　　泪眼朦胧中时光仿佛变得模糊，她不舍地拉住爸爸的衣角，好像回到二十年前送爸爸出门工作的时候，只是这一次，出门的人变成了她。

　　“姝姝乖，不哭了。”郁爸爸强忍泪水，颤抖地拉开女儿的手，慢慢交到叶珣的手里，“你要和叶珣相亲相爱，白头到老。爸爸会当你们坚实的后盾，永远在身后支持你们，守护你们。”

　　“谢谢爸。”叶珣微笑着，眼中也有些水光闪烁。

　　经历了三个月的浪漫蜜月之后，郁姝恢复了元气，决定是否回国这个问题随之提上日程。郁爸爸和叶珣都作出表态，她可以选择留在国外，也可以选择回国发展，他们都会无条件支持。

　　思前想后，她还是放不下自己付出了多年心血才换来的事业，还有那些哪怕失去她的消息也坚持等她的粉丝，她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

　　在正当红的时候带着一团疑云消失，郁姝在娱乐圈也算得上一个传说了。因此即便过去了两年，娱乐圈不知有多少新鲜血液注入，多少旧人黯然离开，娱媒和观众还是对她抱有一定的兴趣。当然，这背后也离不开公司默默的努力。在公面上，她只是因为生病出国休养，对于当初的新闻没有任何有关人士出来发言，本应掀起的巨浪竟然无声无息地搁浅了。

　　【国际机场】

　　“郁姝，你真的生病了吗？可否透露下你的恢复情况？”
　　“郁姝，对于两年前‘瓜园’爆料的校园暴力事件，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郁姝，据说闻导的戏因为你不得不推迟上线，对此你作何感想？”
　　“郁姝，回国之后你有新的工作计划吗？你的经纪合约马上就要到期，是否考虑续签老东家？”
　　“郁姝......”

　　乌泱泱的一片娱记围住了她，一个个双眼发光，如同观赏池里看见饲料的金鱼。

　　“大家提出的问题，我都会在新闻发布会上回答。今天是私人时间，请不要再跟着了。”郁姝摘下墨镜，露出官方的微笑。

　　“请各位散开，不要妨碍机场的正常工作。”早就安排好的保安人员适时地站了出来。

　　“嘭——”车厢门关闭。

　　“他们怎么知道航班的？”叶珣沉着脸，目光扫过前排的小柴。

　　“......”小柴缩了缩脑袋。

　　“我应付得来，别担心。”郁姝主动握住他的手，替小柴挡下了叶珣的质问。她歇业两年对公司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公司拿她回国的事提前炒热度也无可厚非。她心里清楚，所以才让叶珣早她一步出来。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让我陪着你好吗？”叶珣亲了亲她的手背，表情有些落寞。

　　郁姝抽回手，托住他的脸，吧唧一口盖上红印：“我答应你。”

　　单身汪小柴默默转头望向窗外——或许申请调回姝姐身边是个错误的决定。

　　一周后，新闻发布会如约举行。郁姝拿出当年警察的鉴定报告，里面对她的叙述不过寥寥几字。她根本不是爆料文章所称的“刽子手”，充其量不过是在故事中打酱油的小配角。虽然郁姝借此洗脱了污名，但由此引发的关注度却居高不下。案件当中的几个主要人物都被人肉出来，挂在互联网上遭受网友的审判。

　　郁姝对后续的风波并不关心，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两年的空白导致各方面能力的退化，她必须全力追赶才有机会再次发光。好在和闻导合作的作品顺利上线，吸引了新一批观众。

　　【舞蹈教室】

　　“休息一下吧。”舞蹈老师拍拍手，所有人都停下动作，三三两两地散开。

　　郁姝和老师打了个招呼便提前下课了，下午她有一场试镜，得提前准备准备。

　　刚走到大门前，一通电话拉住了她的脚步。

　　“喂？”

　　“你是郁姝吗？”

　　“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申汝心的男朋友，她失踪了，我想问问她有没有去找你。”

　　听到这个名字，郁姝呼吸一窒：“没有，她没有来找我。”

　　“不好意思打扰了，如果你见到她，麻烦让她给家里打个电话，家人都很着急。”

　　“嗯，我会的。”挂断电话后，郁姝扶住额头。她往前走了几步，走出了大门，明晃晃的太阳照下来，令她头晕目眩......

　　“姝姐！”小柴冲过来抱住她，“你没事吧？”

　　“我，送我去医院......”她努力想要保持清醒，“给叶珣打电话......”

　　一片黑暗来袭，她支撑不住了。

　　“别看了。”
　　“可是......”
　　“你管不了的。”

　　“那个黄毛丫头竟然敢管我的事，她不知道我爸是谁吗？”
　　“别生气了，我去警告她。”

　　“哈，你看她那副全天下我最善良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汝心......”
　　“怎么，你要帮她教训我吗？”
　　“......”

　　尘封的记忆随着申汝心三个字的出现而浮上脑海，郁姝无能为力地看着悲剧重复上演。她忍不住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

　　“郁姝！郁姝！”有人掰开她的手，大声呼喊她的名字。

　　冰凉的液体顺着针管注进她的血液，她感觉好冷，好困。

　　“要不要通知郁叔叔？”邱少雅担忧地望着安静下来的郁姝，她到底梦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自残的行为？

　　“先不要说，爸最近身体不太好。”叶珣神色疲惫，“我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她一直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那件事不是和她没关系吗？”

　　叶珣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摸了摸郁姝的头发，叹息着说道：“她心里有座牢房。”

　　“你也一夜没睡了，先回去休息吧，郁姝这有我和小柴看着。”邱少雅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忍不住关心道。

　　“谢谢。我回去给她收拾下东西，很快就回来。”后一句话更像是说给熟睡的郁姝听。

　　邱少雅的眼神黯了黯，她默默站在床尾，看他为郁姝掖好被角，依依不舍地走出病房。

　　姝姝，叶珣这么爱你，你一定不要有事。

　　申汝心失踪了。

　　郁姝醒来后，第一时间确定了这个消息。

　　警方查到她三天前的入境记录，落地点显示为郁姝所在的城市。但随后，又发现她买了车票前往另一座海滨城市，车站的监控镜头也拍到一个戴着帽子和墨镜的女人，经家属辨认，的确是申汝心离家时的装束。

　　申汝心失踪的时间越长，郁姝心里的不安就越强。她已经无法专心工作，时常在镜头面前走神，不久后就被公司约谈，询问她是否需要放假散心。其实明里暗里，她已经知道，公司准备放弃她了。

　　“不用了，合约马上就到期了，我会尽力完成好手头的工作，然后......暂时退出娱乐圈。”她说完，办公室陷入一阵安静。

　　郁姝是个很好带的艺人，工作能力强，从不惹麻烦。只是她接连不断地生病已经让公司上层对她丧失了信心，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再可惜也无可奈何。

　　“姝姐......”小柴眼睛红红地走过来。

　　“对不起，小柴。”郁姝给了他一个拥抱，又转身对所有人鞠躬，“对不起大家，这段时间为了帮我付出了这么多努力，我让大家失望了。”

　　“姝姐是最棒的！”不知是哪个小伙伴先喊出声，随后每个人都朝她跑来，握手，拥抱，用最大的善意与她告别——山高水远，望君珍重。

　　小柴把她送到家门口，小伙子的眼眶到现在都是红的。

　　“回去吧，你姐只是暂别娱乐圈，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郁姝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两年不见好像长高了，“过两天我和叶珣要去海岛度假，回来给你带礼物。”

　　“嗯。”小柴吸了吸鼻子，认真地注视着她，“姝姐，如果叶哥对你不好，你就来找我。”

　　说完，他还像模像样地摸了摸她的头。

　　“走了走了。”他蹦上驾驶座，潇洒地挥挥手，跑了。

　　留下郁姝在原地，好半天才找回语言系统。

　　臭小子。她弯起嘴角。

　　此刻，二楼的窗户并没有关紧，随风飘荡的窗帘被人抓在手心，束好又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