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二十二章 秘境 ...
-
南宫瑾不明白墨璃指定要在最酉时攀山的意图,墨璃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自己会带头行动。
“为什么一定要在酉时?”宋青琳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直觉。”墨璃的回答几乎不算是回答。宋青琳对此虽然不满,但既然南宫瑾都不反对,她自然有不必反对:“希望你的直觉不会为这千魂潭又多添几条冤魂。”
酉时正刻,墨璃当先开始走近了那条山路的入口。南宫瑾沉默着跟上去,临近了忽然伸剑拦住他道:“让我先上吧。”
墨璃看了看他,似笑非笑地道:“南宫,我不是女人。”
“我并不特别保护女人。” 南宫瑾面色如常地说。
“我是在要求你的尊重。”
“事关我手下这么多人的生死,我有责任带路。”
“那你走我后面。”墨璃的决断地说完,转身开始攀山。南宫瑾脸色阴郁地看着他已经开始行动的身影,有些不悦,也有些无奈,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后面的二十多名弟子也忐忑地跟着开始攀爬,他们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选最凶险的时辰来爬这座最凶险的山,并且看天色最多一个时辰天就会黑了,一个时辰他们未必能爬到山顶。
这条狭窄的山路比看上去还要危险难爬,一行人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稳定地前进着,速度因此很慢,从远处看过去就如一行战战兢兢的蚂蚁。随着高度的增加他们正沿着倾斜的山路在往瀑布靠近。墨璃走在最前面,自然也离瀑布最近。山风夹带着水珠吹到他身上,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一头流泻的黑发也随风乱舞着。墨璃停了下来,他听到了奇怪的声响,这声音自瀑布之后传来,几乎被巨大的水流声所遮掩,若非站在此处的确难以听清。
仔细听来,这传说中的百鬼夜哭如泣如诉,幽切凄厉,的确很糁人。人站在这么危险的路上若是突然听到这样的声音的确很难不被吓住,也许因此就一失神跌落山崖了。墨璃凝神听了一会儿这声音,稳住心神继续往上爬,这路太过艰险,容不得一丝大意。又爬了一段,只觉得那声音越发响了,贴着山壁传出来,阴凉凉的,透着种摄人心魄的凶戾之气。他闭了闭眼,感觉这山都在随着而颤抖了。
“你没事吧?”南宫瑾在他一米之后,声音逆着风传上来有些飘忽。墨璃停了片刻,侧头对身后的人道:“没事。”
下一秒他的手抖了一下,整个人差点失衡摔落山崖。也就是在这危在旦夕的瞬间,他看到了一样东西——-深壑 。就在他左侧不远处,藤蔓覆盖之下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山壁的抖动并不是他的错觉,它在随着那条深壑的蔓延扩张而抖动,只不过在茂密坚固的藤蔓掩隐之下并不明显,藤蔓的抖动也很容易被误认为是风吹动的结果。
“看那儿。”墨璃稳住身体向南宫瑾指了指那条隐秘的沟壑。南宫瑾随之看过去,也发现了端倪。他观察了一会儿方道:“继续走吧,这沟大概是从山顶延伸下来的,爬上去再看个究竟。”
很难想像这样一座绝壁居然从山顶到半山之间还有一条裂缝,更难以理解的是自其中传出的诡异声音。墨璃觉得有点晕眩,随着山势的升高,那条深壑越发明显,幽暗,深邃,悚然,如直通九幽地狱的入口,越来越强烈地吸引着他,想要潜进去一看究竟。身后传来仓促惊慌的惨叫声,有人落崖了。这只是个开端,之后每靠近山顶一段就有人因为凶险的地势和那越来越震慑人心的声音发出惨叫。
墨璃停了下来,抓紧一旁的岩石转身对南宫瑾说:“不能再这样往上爬了。”
“什么?”
“我要攀到那条沟旁看看,这样爬下去还不到山顶人就全死光了。”
“不行,太危险。”南宫瑾断然否决,从这里到沟壑旁完全没有路,只靠山石和藤蔓攀过去随时可能跌落山崖。
“不管怎样危险都是一样的,不要再浪费人命。”墨璃开始试着拉扯一些比较粗且结实的藤蔓,一点点挪动,另一只手在山壁上摸索着寻找稳固的岩石。
冷汗从南宫瑾的额头浸了出来,如果可以他真想先一剑把前面的人给敲晕。这样的高度和环境,若有失手再高的轻功也保不住命。眼看着墨璃一点点接近那条深壑了,忽然手滑了一下,整个人下猛地下滑了,忽然又稳住,却似乎如履薄冰,风一吹就要掉下去似的。南宫瑾的心悬到嗓子眼上了,这表演虽然精彩,但太惊险了,尤其是当对象是这样绝世风姿的身影时。
“你先别动,等我过来。”南宫瑾对墨璃说,话刚说完眼前一花,一团黑色的东西见啸着从墨璃身边低掠而过,然后黑翅抖动又冲上天空,墨璃猝不及防,身体往旁边侧让的时候失了力道,左手的藤蔓齐齐断掉,右手又一松,整个人就滚落进那黑色的深壑了。
南宫瑾本能地大叫了一声,眼前只留下白影一晃之后的山壁。山道上众人也不久也知道了墨璃落崖的消息,一时都怔在当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南宫瑾还在试着靠近深壑,后面的人觉得太过危险,都在劝他先撤回山路上。
一阵狂风刮过,藤蔓上枝叶翻飞,南宫瑾凝神往墨璃刚才掉落的地方看过去,就发现一只手紧扣在沟壑边缘的石壁上。他大喜,墨璃没死。小心地避开刚才意外损坏的地方,一步步移近沟边,然后他也伸出一只手攀住沟壁,把头伸了过去。
墨璃的境况比他想像的要好,他反手掉在崖上,脚下却有一块微凸出的石头,听到头上的动静他抬头看了一下。“这边的山壁上有不少树枝和石头,要下去不难,让他们都想办法过爬过来吧,我们下去看看。”
“你站在那里能看到什么?”南宫瑾心神稳定,冷静下来问。
“下面有路。”墨璃看着沟底一线天似的狭窄道路说。
山路上的人得到指示,都小心翼翼地攀着岩壁挪近深壑边,其间又有两人不甚牺牲,剩下的人沿着墨璃和南宫瑾的行迹一路沿着深壑内的崖壁往下移动,果然里面的山壁要容易得多,差不多半个时辰以后所有人都成功地着了陆。
众人虽然心踏实了一点,却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此刻天已黑尽,他们站在狭窄幽深的沟底,头上是一片黑暗,脚下是动物和人的枯骨,诡异的声音从前方曲折得看不到尽头的地方传来,伴着冷风和寒意,这与其说是寻宝之道,不如说是通向地狱的路。‘这山下住着恶修罗王,有百鬼夜哭’老头的话又在心底响起,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却也不得不硬了头皮往前走,手里那点微弱的火光平添几分阴森。
转了两次弯以后一线天一样的小道到尽头了,出现在面前的是长长的甬道,比之前的小道要宽阔,却也更荒凉,入口处立了块石碑,字迹已经被青苔和风雨蚀化得模糊不清,墨璃用手上的火棍凑近了石碑,碑上的青苔和植物被人清理过,这让他更确定九曜的确是来过这里了。
“写了什么?”宋青琳问。墨璃侧开身,让身后的人凑近来看。碑上面几行字太小,又是固古,已经难以辨认了。最下面几个残红的大字却刻得很深,令所有人都能一眼看见。不过短短八个字——三界六道,生灵回避。
*************
四乘软轿在高门大户的巷子内轻快稳妥地穿行着,最后停在了一户青瓦红墙的府邸门前。抬轿子的人小心地放低轿身,恭谨地低头对轿内的人道:“楼主,丞相府到了。”
正在大门口扫落叶的家仆闻言抬起头来,就看见大红的锦帘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慢慢掀开,首先吸引家仆目光的是无名指上那枚精炼独特的凤纹戒指,然后轿内的人低头走了出来。时入深秋,来客一袭黑领貂袍披在身上,尽掩了风流身段,反衬出一身华贵庄重,若只看他步态的优雅和庄重,你必定以为这是个名门望族的世家子弟,然而他清俊的五官和疏朗的眉目之间又偏偏敛了一点睥睨之气,却又不是一般的风流浮华之像。
“劳驾,栖凤楼楼主凤栖梧前来拜见丞相大人,请小哥代为通传一声。”跟在他身后的下属先一步将拜贴送了上去。
“哦。”家仆接过帖子看了一眼,因客人是第一次来访,也猜不透对方的身份,因此客客气气地点了点头。“待我进去通传一声,诸位请稍候片刻。”
片刻之后那家仆又出来了,依旧客气地对凤栖梧道:“不好意思凤公子,我家大人此刻不在府中,您的拜贴郭管家已经留下了,等大人回来之后就会交与回复。还请您改日再来吧。”
凤栖梧正敛眉低首看着地上的落叶,闻言就笑了笑:“故人来访却避而不见,相爷好修养好风度。”这话说得有些轻怨,不像是说给家仆听的,但家仆闻言也脸色微变,多少有些心虚了,又听对方淡然道:“可惜本楼主想见的人,就算是躲进棺材也要爬出来。”话音落下,人已经一阵清风般掠进府去。家仆擦了擦眼,急急忙忙地跟了进去。
晏晚亭正在后院的湖边附庸风雅地钓鱼,效仿先贤秋风鲈鱼,雪夜访戴。可惜运气不太好,坐了大半个时辰鱼竿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相爷果真闲情逸致。”凤栖梧慢慢地走到他身后说。
晏晚亭回头看了一眼,神情是温润如玉,人畜无害。“好久不见了,师弟。”
“区区一介草民,怎敢高攀丞相大人,相爷还是唤在下凤栖梧吧。”凤栖梧淡淡地道。晏晚亭笑了笑:“凤楼主若是有心要避嫌,怎会硬闯本相的府邸。”
凤栖梧双手笼在袖里,闲散地临湖而,放目远眺着面前的湖光秋色 :“旧事虽不可再提,但在下既然与相爷同在京城谋事,总难免有些牵扯的。”顿了顿,转头看着晏晚亭道:“栖梧此来,乃是想同相爷谈一桩买卖。”
晏晚亭收了鱼竿,扬头瞟他一眼,“你想要我不插手一品堂和浮云城的争斗。”
凤栖梧赞许地点点头:“相爷神机妙算,在下正是为此而来。”
晏晚亭站起身来,指了指身后的亭子。随即先行走了进去,凤栖梧尾随而进,却见亭子已备好两人用的茶碟物什,一旁的红泥小炉上煮着新茶,丫鬟正小心地用扇子调整着火候。
“你知道我会来?”凤栖梧眉间一点意外之色。
“一品堂同浮云城鹤蚌相争,以凤楼主你的性格,又怎会不坐收这渔人之利。”晏晚亭示意他坐下,语气是平和清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接着他话锋一转,却似有几分挑衅之意了:“我只是好奇,凤楼主准备拿什么来同我做这桩买卖,我又凭什么非要答应你?”
“当然是凭——”凤栖梧顿了顿,笑容灿若春花,却又冷如寒霜,“墨璃墨公子的命。”
晏晚亭闻言不以为然,“你以为你有机会动他?”
“我当然不必亲自去杀他。”凤栖梧恢复了清淡的神情,“不过你别忘了,品剑阁的沈老阁主在我手上,要杀一个阶下囚,对我来说可是易如反掌。”
晏晚亭怔了一下,便猜到其中有蹊跷,不动声色地道:“可是因为他身上的蛊毒?”
凤栖梧也有些意外,旋即微带嘲弄地道:“原来墨公子并没告诉你。你大概是觉得他蛊发的时候只要靠你的内力和丹药相护就无大碍吧?”
“难道内里还有玄机?”晏晚亭微皱眉,露出一丝疑惑。
“现在的确是无大碍。”凤栖梧扣起手指轻蹭着桌上的白玉花瓶。“但那是因为潜伏在他体内的母蛊并为真正发作,而引发母蛊发作的连心引就埋在沈知秋体内,只要人死血凉,养不住那蛊引了,母蛊就会大肆发作,并且无法可解。到时候就算是你,只怕也是无力回天的,只能看着他受尽折磨,油尽灯枯而死。”
晏晚亭脸色微沉,凝神思索。先不管墨璃为什么瞒着他蛊毒的事情,凤栖梧既然能这么胸有成竹地找上门来,应该是假不了。但既然是谈买卖,就绝不可能一开始就自己把底全亮出来,更何况是这位自己自小看大的小师弟。思及至此,他神色反而镇定下来,浅饮了一口杯中的茶,看着凤栖梧道:“以沈知秋的伪善自私,绝不会放心让蛊引一直种在自己身上,所以蛊毒一定有法可解。他既然落在你手里,以师弟你的手段,定然已经问出解蛊的办法了。你把解蛊的法子告诉我,我可以保证不插手这次的争斗。”
凤栖梧看着他,目中光芒复杂变换,末了容色收敛,云淡风清地道:“那就一言为定。丞相是守信之人,栖梧就不再多言了,告辞。” 言罢起身离去。
“凤楼主。”晏晚亭叫住了他,有几分叹息,“京都风云变幻,你又何必搀和进来?”
凤栖梧身形顿了一下,淡然而笑,眼中几分冷嘲几分轻狂:“在下没有经天纬地之才,不敢妄阻天命,就只好顺应天意,略出绵力,看天下大乱咯。”
“你在赌气,迟早会后悔。”
“圣人不违天时。” 凤栖梧回头看着他,神色冷然,“你已经有了弱点,师兄,后悔的一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