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逼男配带不动》青音小鱼

19、暧昧（三）

　　金色港售楼处正式开门的一周后，青州新区的规划风向突然转变，未拍土地全部留存，且禁止开发为住宅类项目。
　　消息一出，舆论纷纷哗然。
　　有人说这是又一套奇货可居的思路，有人猜这是与提为示范区的传闻相合，但不管怎么样，作为有木森背书的金色港，已经抢在了大部分房企的前头。更何况，在消息出来的第二天，就有官方点名表扬了金色港。
　　“……据说是之前司启文力排众议，拿五十年的产权房与新区签订了人才公寓租赁协议，正好最近青州不是有大力引进人才的计划嘛……”

　　程颐从旁听一群人聊，好久都没缓过神。
　　原剧本里，司启文虽然也在开发金色港项目，却没有这么快地介入到规划决策中，如今看来，他的重生确实让他有了清晰的思路，只是不知道这样清晰的思路，放在对待乔安池的态度上，是否还有其他用意。

　　木森那边，由于被金色港的声望值带动，同样令官方十分满意；而因为此次合作多亏乔安池“慧眼如炬”，内部的一帮董事们也对他交口称赞，直说乔进民后继有人。
　　真是双赢。
　　乔安池不是个喜欢私吞的人，得了嘉奖自然要去鼓舞士气，于是，冒着高温预警去了售楼处。

　　程颐刚给客户打完电话，挂断后一张笑脸直接变成苦瓜，在资料上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叉。
　　“奇怪，按理说现在客户应该变多才对，怎么我们这边反而少了？”何晓萱在一边嘀咕。
　　“是挺奇怪的，老客户说不要就不要。”严冬林跟着附和。
　　程颐看了眼他们俩，抱着自己一沓资料去了别处。
　　有点不对劲。
　　程颐努力回忆着剧情以及现实中的真事，但没有一处可以与眼下情形相匹配。她可以肯定，无论从什么方面看，金色港已经是新区最优质的楼盘了，并不该存在持续流失客户的现状。
　　究竟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程颐苦苦思索，不留神撞到一个人。她看也不看地道歉，正要往旁边迈，对方却跟着她的方向同样移动。
　　“在想什么呢？”声音热情洋溢，她抬头，眼前晃进来乔安池含笑带喜的脸。
　　倒来得正好。

　　程颐把乔安池招呼到休息区，顺带拿了今天刚出炉的房型图过来，才装作与他介绍的样子坐下：“来，看看喜欢哪个。”
　　乔安池莫名：“这些我知道的比你早。”
　　程颐却好像没听懂，径自推出一张：“这个怎么样？”
　　她垂着头，声音压得很低，乔安池突然想起那天她对自己没头没脑的警告。
　　说实话，他并不信，不仅不信，甚至觉得好笑。毕竟，谁会相信一个连理由都说不出来的警告呢？除非直觉真的有那么靠谱。
　　不过面对程颐，乔安池还是多了些耐心：“这次又是什么事？”
　　程颐把刚才的客户问题讲了一遍。
　　他皱眉：“邵从新没和我说过。”
　　“我也是听同事说才觉得有点不对劲。”程颐压低声音，“你看——”
　　她拿指尖在房型图上点了点，乔安池看过去，那是一张别墅的平面，四房朝南，花园露台一应俱全。
　　“你也觉得这个好？”他突然一笑，“就它了。”
　　现在是在谈房子的事吗？
　　程颐瞪眼：“乔安池！”
　　乔安池却漫不经心道：“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来，总会露出马脚。”说完，四下一扫，冲刚露面的邵从新打了个响指。
　　然后，他便正式成了程颐第一个确定别墅意向的客户。

　　程颐能板上钉钉售出至少一套别墅的消息很快被传了个遍，有恭喜的，有羡慕的，也有白眼翻上天的。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大家差不多都知道许佳与程颐不对付，但一向是许佳挑头，程颐倒什么都不说。
　　乔安池自然也能看出来：“那个许佳，你有把柄在她手上？”
　　“怎么可能？”
　　“那你这么忍啊！”乔安池想到自己在她手上的待遇，难免愤愤不平，大呼歧视，“还是说，你觉得我是软柿子吗？”
　　他说完，对上程颐看自己的眼神，顿时一噎。
　　那里面还真写着——“软柿子”。
　　乔安池气咻咻地去找邵从新了。

　　这天工作结束后，木森团队难得准点下班。
　　陈申正与严冬林抱怨这一天的艰辛时光，脚不停地快到门口时，陡然瞧见门边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子，下意识拿胳膊一戳严冬林：“那是……小乔总？”
　　严冬林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小乔总！”
　　声音之大，及时给陆续出来的同事提醒。
　　乔安池面无表情，似乎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眼睛向后一扫，在看到程颐时终于有了点色彩：“程颐，我们去吃饭。”
　　程颐：“……”
　　她好想没看见这人招手。

　　当没看见自然是不可取的，不过程颐今晚临时安排了去医院，想以此推拒乔安池，却不料他也连连点头：“好啊，我陪你去，刚好散心。”
　　……医院有什么好散心的？
　　程颐想哼他，可鉴于程诺的医药费得靠这家伙，最后只能默默同意上了他的车。
　　“这时候出租又不好拦，公交也容易堵，要不是有我，你现在还指不定等到什么时候。”乔安池一面转着方向盘一面自夸，“现在专车接送，爽不爽？”
　　程颐没吭声，头抵着车玻璃看向窗外。

　　路灯正在迅速地后退。
　　光影一线，自动将街面分成两个世界，隐没于暗里的才是凡尘，敞开透亮的反而是炼狱。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过另一个程颐，那么她的人生里，不知曾遇到过多少黑暗，多少阳光。

　　因费用充足，程诺最近一段时间指标稳定，就是长久看不见程颐，会偶尔情绪低落。
　　所以，当他乍一看见程颐站在门口时，神情先是一亮，随即就别开脸：“你怎么来了？”
　　程颐没有多少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但见眼下这情形，也明白自己应该先哄了再说，便走进到他床前，语气又柔又软：“诺诺，想不想姐姐啊？”
　　“不想。”程诺硬邦邦地嘀咕。
　　程颐坐下：“姐姐不是和你说过，因为工作关系没法来看你嘛……”
　　“电话也不打吗？”
　　程颐语塞。
　　毕竟不是真正朝夕相处的弟弟，她能做到的无非是尽可能地善待这个生命，至于其他，实在暂且无法养成习惯。
　　“你看。”程诺听不见回答，敏感的心顿时揪成一团，身子离她远远的，“我不需要你来，有启文哥哥就够了……”
　　“司启文？”身后传来与程颐如出一辙的疑问。
　　程诺迅速抬起头，却在看到来人时神色一变：“姐姐，你不要启文哥哥了？”

　　“要”这个字被小孩子说出来，赋予的意义往往更为纯粹——比如，在一起。
　　乔安池瞬间青了脸。
　　他不高兴什么啊？程颐不明白，但还是得圆场：“要什么要，都是朋友。”
　　“启文哥哥不是这么说的。”程诺顿了顿，好像存心要把人气死，“他说他很喜欢姐姐。”
　　哐当！
　　程颐仿佛感觉自己心里被砸出了一个深坑，再看乔安池……
　　嗯，那个坑，大约是他砸的。

　　乔安池原本想着给姐弟俩留个说话空间，可看那小鬼头精神十足地呛自己，顿时暴脾气上来，直接往病房里走了几步。
　　程颐警惕：“你要干嘛？”
　　乔安池被她提防的模样深深刺痛了心：“我不比司启文好？”
　　程颐：“……”
　　这都哪跟哪啊？
　　她眼见着乔安池伸手把自己一拽，便来不及反应地扑到他身边。她的额头刚好及他肩膀，磕上去，是两方骨头毫不客气的碰撞。
　　痛。
　　她捂着额角看乔安池，对方还真昂起下巴，露出与程诺不相上下的气死人相：“你那个启文哥哥的位置，现在是我的了！”
　　“乔安池！”程颐厉呵，但没来得及说完，眼前倏然飞过一片白，是程诺气得一个枕头扔过去，接着，开始哇哇大哭。

　　探望变成刺激，程颐和乔安池被护士提溜出去挨训，护士训完，值班医生也凑过来，语重心长地劝俩低头的成年人：“谈朋友是好事，但也要考虑小孩子的接受程度。”
　　程颐：“我们不是——”
　　医生大手一挥：“哎呀，又不是不让你们谈，就是下次说话注意点分寸。”他说完，又看向乔安池，“小伙子，得到家属的认可有很多种方式嘛，怎么这么容易就上头呢？”
　　乔安池不吭声。
　　医生又对他俩叹了口气：“好好想想。”
　　然后，总算走了。

　　乔安池支楞起脑袋，刚对医生背影嘟囔了句“要你管”，脑门就被拍出了清亮的一声响。他呼痛，正要愤怒地谴责过去，却见程颐脸涨得通红，又咬牙瞪他：“你跟个小孩子气什么气？”
　　他有点理亏：“这不是看他给你和司启文拉郎配……”
　　程颐更气了：“拉郎配怎么了？拉到你头上了吗？”
　　他小声哼：“我可比他好。”
　　“乔，安，池。”程颐差点又呼他一脑门，忍了忍，压低声音呵道，“你正常点！”
　　乔安池不说话了。
　　程颐也不想听到什么惊人之语，准备转身折回病房，可这一次，却被乔安池拉住了手。她想甩开，但眼前手心一道愈合却触目的疤痕晃过，不由神思一恍。
　　耳边，乔安池委屈巴巴地控诉：“我哪里不如司启文？我是气这个。”
　　程颐越发愣住。
　　是啊，除开这家伙死心眼地喜欢周静薇外，起码该保护的该维系的……
　　他都做到了。

　　程诺的心情一时半会安抚不定，但工作却要正常进行。
　　几天后，程颐发现自己的直觉并非无的放矢——当许佳的意向客户也突然婉拒再谈，木森团队顿时陷入难以名状的沉默之中。
　　“……连许佳都劝不动她客户，肯定有问题。”陈申趁中午吃饭，对程颐说道。
　　程颐捧着碗：“邵专怎么说？”
　　“不知道。今天一天都没看见人影，进公司开会了吧。”
　　在并非固定开会时间进公司，恐怕问题比他们讨论的还要严重。
　　她没吭声，又扒了几口饭，余光扫到进来吃饭的几个人。那是司启文手下的销售，到看着各有各的高兴。
　　“你说他们一天到晚笑嘻嘻的……要不是咱们约法三章过，还真当自己是甲方了。”耳边，陈申嗤道。
　　程颐突然灵光一闪：“你再说一遍？”
　　“啊？”
　　“刚才的话。”她把饭往边上一推，勾着手叫陈申凑近点。
　　陈申只好艰难挪动肥胖的身躯：“约法三章？甲方？”
　　对，甲方。
　　她深吸了口气：“走，去找杨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