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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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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夜离了万寿宫,可也没有去后宫妃嫔那里,而是在椒宁阁歇下了。万寿宫的大门紧紧关着,常青缩在床上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此刻该怎样做,不知道明天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可她也出不去,难道自己走错了吗?
常青在屋里转悠转悠,焦虑不停。内殿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被关在了这里。她想要见上玉穆一面,她想知道接下来该怎样做。准确来说,要取得梁夜的信任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她们斗不过他。军机图记载了大梁各地势的军事实情,哪些地方易守难攻,相当于一个国家的命脉,它的下落仅有历代大梁的皇上知道,如今连他的信任都没有取到,更别说打探军机图的位置了。
这一夜,常青万般煎熬。
第二天早上,当万寿宫的大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常青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也许锦菊楼的蛹女会说,被他利用了又如何,如果趁此机会取得他的信任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可常青做不到。
先是徐公公进了内殿,常青倚着床角,面色有些憔悴,双眼看着徐公公,不说话。
“想好了没有?”徐公公试探性地问着。
常青脸上没有表情,更是没有回答徐公公的问题,而是仰着脸问:“皇上呢?我要见他。”徐公公见是这般回答,认为常青已经想通了,回了句:“稍等。”
梁夜过来后,并没有立马走向床边,而是用一种帝王的姿态看着她,眼里满是疏冷,前几日的温柔消失的无影无踪。常青也很平静,就在这一秒,她突然想通了。
噗呲笑了一声,帝王哪有什么真情实意?常青试探性地一问:“如果我说不同意,皇上会怎样做呢?”梁夜瞧着她,语调冰冷:“不会杀了你,但至少会毁了你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是她最重要的东西?梁夜很清楚。比常青自己都要清楚,她最重要的的东西并非是自己的身子,而是自己的心。如果让她的身子被并非所爱之人糟蹋,这无非比要了她的命还狠。
“婢子同意了,皇上让婢子怎样做婢子便怎样做,仔细想想一辈子荣华富贵也好,当初是婢子无知,说什么要在皇上心上留上些痕迹的糊涂话,也是婢子不自量力,一直顶撞皇上。还望皇上能够饶过婢子。”常青说这些话时坦坦荡荡,一点难过也没有。
看来,她想通了。
梁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默了几秒,细细品着她的话,呵笑了一声:“想通了便好。”常青得到了这句话,以为一切无事了,本打算起身离去,回自己的庭院。
可在路过梁夜的身旁时,他突然说了句:“慢着。”
常青背对着他,以为他要有什么吩咐,只好停了下来,可常青不再看着他,而是低着头,完全是一副奴婢的样子。
梁夜走向了她的身前,又吩咐着:“抬起脸来。”常青按照吩咐所做,一脸迷惑的样子,在她的眼里,少了什么东西。梁夜眸子微寒,二人对视着,常青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又得罪了他。
只是,梁夜用一种不知名的语气说着:“怎么这次同意的那么痛快?”像是嘲笑,又像是可悲。只是,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办法吗?
“婢子还有其他选择吗?”常青眨巴着双眼,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梁夜捏住她的下巴,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如果,给你一次机会,放你出宫呢?”
常青并没有惊讶,也没有期待,她深深明白,这只是一种如果,所以她果断地摇了摇头,又回答:“婢子早就明白,不会有这种如果,再说,一辈子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好?”
梁夜眯起了眼睛,松开了她的下巴,回道:“确实。”常青下巴得了自由,行礼退下,留下皇上一人在万寿宫。
常青出了万寿宫,直接去了凉鸢的庭院,可惜院子里并没有她的身影,倒是有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宫女见常青来了,直言相告:“凉鸢姑姑在凤凰楼台等着姑姑您。”
凉鸢这是猜到,常青总会有找上来的一天。常青做好了撕破脸皮的准备,一人前往凤凰楼台。当她赶到时,凉鸢站在楼台上,安静瞧着整个半壁城,她的衣服在冷风中飘扬。
常青看到她的背影,想到用孤寂二字来形容她。
凉鸢自然听到了常青的脚步声,可并没有转过脸来,同她打招呼:“你来了。”常青只好一步步向凉鸢走去,同时回复着:“嗯。”
凉鸢知道她要问什么,而常青也知道她要答什么。
二人难得这么和谐。
“那日晚上,我知道你跟着我。”凉鸢直说,这是让常青意想不到的,没想到凉鸢警觉性这么高,可这句话,让常青陷入了深思,她这是在帮助自己吗?
常青直问:“为什么要让我明白呢?为什么要帮助我呢?你不是个可怜人吗?”
凉鸢笑了出来,那笑声里带着太多的苦涩:“是啊,我是个可怜人。在这半壁城里,谁不是可怜人呢?可后来我明白了,可怜不是一个人变坏的理由。这半壁城你看着光鲜亮丽,可实际上处处充满奸诈,让人厌恶。”
常青沉默不语,并没有做任何答复。
凉鸢又接着说:“我父亲以前在朝中当职,我也算个官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来是要说上一个好人家的。可父亲被奸人所害,家道中落,母亲病死,父亲从此更是爱赌,输光了家里的银子,无奈之下我被父亲卖给了赌馆,舒妃娘娘买下我,为我安排进宫,并想要一步步控制着我。”常青不知道凉鸢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来说这一件事。
常青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原委,问着:“你为什么不离开舒妃娘娘呢?”舒妃这是用凉鸢去为她做尽所有的恶事。
“我的父亲被压在舒妃娘娘手里。”凉鸢满是无奈。
常青这次急问:“是你的父亲不管你的死活,你为何还要救他呢?”
凉鸢这次转过脸来,原来,她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连她的眼里都带着苦楚:“可他终究是生我养我的父亲,我做不到不去管他,舒妃娘娘救过我,我也做不到去拒绝舒妃娘娘,可我更是做不到去害一个对我好的人。”凉鸢从来都没有说过她内心里的感受。
从进宫这么久以来,凉鸢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舒妃娘娘,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她的父亲,也或许是因为舒妃娘娘救过她,所以她才甘愿一直当个傀儡。可她这次拒绝舒妃的原因却十分清晰,因为她内心里是一个善良的人。
常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内心里是震撼。这时候,她心里的怨言似乎解了,因为这次,凉鸢选择了常青。
可常青不知道,凉鸢如果完成了这次任务,她就有重获自由的可机会。但是,凉鸢选择了放弃,她的父亲该怎样办呢?凉鸢抹了抹眼泪,说:“我希望你可以向皇上求情,放了我父亲一马。”至于凉鸢为什么会拜托常青,认为常青可以做到呢?
因为凉鸢觉得,常青不同于后宫任何一个人,而她身上,有着重要的价值,皇上不会动她。
常青回复:“好。”此时此刻,常青的内心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原来,在这宫中有那么一个人对她好。这种熟悉的感觉,常青多么迫切。
凉鸢知道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她很平静地说:“你先走吧,我要再看一看这楼台上的风景。”常青也不知道为何会听从凉鸢的话,觉得此刻留给她一个人待会儿,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凉鸢对她微微一笑,而常青回了她一个微笑。那时候常青怎样都没有想到,这一笑便是永别。常青下了楼台,琢磨着一些事,突然她马上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又上楼台去了。
只是,还未走上去,寂静的长空里,突然嘭的一声,响彻她的耳边。那一刻,常青浑身冰冷。凉鸢就这样死了,从凤凰楼台上跳了下来,她的鲜血染红了楼台一角。常青不知道后来是怎样走到凉鸢身旁的,双脚沉重,五脏六腑全都出来了,常青见到后一边干呕,一边流眼泪。
这件事,惊动了宫中不少人。
人人都来凑热闹,小声议论纷纷,常青蹲在地上,连手指被别人踩了都没有发觉,只是发呆,留着眼泪。凉鸢刚刚还好端端的,怎么一会儿就死了呢?人的生命还真是脆弱无比。
这件事,是离愁前来处理。离愁见到了蹲在地上发呆的常青,皱了几下眉头,以为她是被吓住了,将她拉起来,拉到了一旁,对她说:“你先回去,另外路上注意安全。”然后离愁又忙着去处理事情。
常青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不知了踪向。
这一天,所有人都格外繁忙,连舒妃都没有想到,凉鸢会跳下凤凰楼台。一个宫女的死亡竟轰动了整个后宫。常青觉得,凉鸢的死有自身一方面的原因,如果一开始两个人便是针锋相对,或许凉鸢不会手软,也不会承受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梁夜找到她时,是在那日的湖泊处,因为这里格外安静。常青一人看着湖水,看着它泛起的波澜。梁夜将常青揽进自己的怀里,抚摸着她的头顶,像是安慰。
很奇怪,梁夜的怀抱一向让常青觉得心安,同时一步步将常青拖向一个不可回头的道路。
梁夜询问:“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伤心呢?凉鸢不是你的敌人吗?她死了你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常青虚弱答着:“凉鸢走了,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梁夜难得这么有耐心同她说:“人呢,到了一定的岁数都会去往一个地方,凉鸢只是提前走了,这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是吗?”常青突然笑了出来,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他,死亡对他来说就这么简单吗?凉鸢的死,所有人都是凶手,都逃不过。
你不是知道凉鸢的身世吗?你为什么不选择帮她呢?就这么看着她受折磨吗?是啊,舒妃的父亲是他的重臣,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宫女与舒妃父亲作对呢?
梁夜不喜她这种眼光,说:“好了,不要多想了,回去吧。”常青紧紧跟在梁夜身后,抓着他的衣角,两人似乎忘了早上的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