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羽宫娘娘》是鹿

49、第四十九章 重明双瞳

　　[第四十九章]

　　“遣散后宫”的旨意很快传出宫墙去，朝堂上自然亦引发轩然大波。
　　围绕此事，连议三日。
　　圣熙帝说，这是家事。
　　众臣子：“天子家事亦是国事*#^&%!×#&……”
　　圣熙帝说，朕病弱多年，无法做到雨露均沾，如花美眷囿于宫中只是白白耽误年华。
　　众臣子：“一入宫门便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圣熙帝说，是去是留，依各自选择，愿意离去的朕馈赠千金，愿意留下的朕也不会薄待。
　　众臣子：“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可不能说废就废了，从古到今就没有哪位君王一口气废妃废嫔这么多*#^&%!×#&¤@※%ξ#……”
　　口舌之辩，破不了愚昧偏见，破不了胡搅蛮缠。
　　第三日，圣熙帝忍无可忍，终于爆发：“民生大事不议，天下公道不议，议来议去只议朕的后宫当如何如何。既然众卿家有诸多不满，那朕的这个天子不做了，让贤尔等！”
　　不等话音落，人已拂袖走了。
　　群臣这时才傻眼。
　　人精们在心里盘算了又盘算，觉得自己做得是有些过火了，后宫魏贵妃独宠并非今日才有的事，他们的女儿、姊妹、族内侄女……也就是各宫娘娘们，早就坐了冷板凳，圣熙帝确实不够多情，但也没将人尽数生硬驱逐，愿意留下的还留下，不过依旧还过绝宠的日子罢了，只是当真也有好些女子，早就想走了。
　　一片寂静里，匍匐在地的几个老臣们抬起头窃窃私语：
　　“龙颜震怒啊……依老朽说，咱们是不是管太宽了？”
　　“嗐，要留的就留，要走的就走，费那许多事作甚！”
　　“就是。比如说我那表侄女，起先入宫时就是不愿意的，太后在时下懿旨，小妮子她爹想博个官生，这才以死相逼，叫她进了宫去。”
　　“早进宫、晚进宫，全都一样，一样六宫粉黛无颜色。说惨还是我小表妹惨，那会儿她都有情投意合的人了，这一晃，进宫也有十年了，她的意中人早就另娶生子，就算出得宫来，也今时不同往日了。”
　　“贤弟，不妨替你小表妹想开些，毕竟没有人财两空，自愿离宫的，陛下赏赐千金呢，据说论着品性、进宫的年头，另赐不少财物。唉……竟有些羡慕那些家里有闺女且送进宫里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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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朝时候，交头接耳演变为吵吵囔囔，倒颇是热闹。

　　内廷的工匠们不敢马虎，日夜赶工做出一盏龙鱼花灯，圣熙帝看过之后无二话，令人给魏贵妃送去了。
　　魏贵妃也很满意，收了花灯，另外叫人给工匠们封了赏钱。
　　圣熙帝被朝堂上那些人气得够呛，他看了看往后的几个日子，又命夜幽雨去城中问了园游会，拟了个日子，要带贵妃便装出游。
　　魏贵妃兴致勃勃，提前就开始准备，她仍旧记恨那长长的帷帽，经过一番思索，软磨硬泡去央求圣熙帝给她弄一套好看的男装来。所幸苍目国风有些肖似盛唐，刚柔并济，虽大部分千金外出都戴帷帽、著长裙，但好些武将家的姑娘早就把男装穿上了街，因此要寻一套好看的男装并不是什么难事，魏贵妃得偿所愿了。
　　到了约定的那天午后。
　　魏贵妃老早换好衣裳，翘首以盼，却左等右等等不来圣熙帝，连个传话的人也没等来。
　　不过，倒是等来了另一盏花灯。
　　送灯的小内侍说：“这是雍王殿下送来的。据闻陛下在为贵妃娘娘制花灯，可巧雍王府上得了这么一盏，特此奉与娘娘。”
　　魏贵妃讶然：“雍王？他送来的？他此刻在御前？”
　　小内侍答：“回娘娘的话，正是呢。”
　　——呵，莫得是黄鼠狼来拜年。
　　魏贵妃转眼瞧那花灯，形制没多奇异，像个六角宫灯，胜在比宫灯小巧轻盈，胜在装点华美、比宫灯珠光宝气。
　　“娘娘请看，”那小内侍将金钩机括打开，灯身可以单独卸下，他一边展示一边说道，“此处另有玄机，若夜中想放在殿内欣赏也是可以的。”
　　魏贵妃不置一词。
　　慕蕊稀奇指道：“咦，这灯上画的是什么？怎么墨迹晕开了还敢呈给娘娘。”
　　小内侍陪笑：“慕蕊姑娘说的是这鸟的眼睛吧？不是墨迹晕开了。姑娘有所不知，这叫‘重明鸟’，天生一目双瞳，是古书上记载的一种祥瑞之鸟。”
　　费心思做了一盏灯。
　　更费心思画上了重明鸟。
　　——讨好之意，昭然若揭啊。
　　魏贵妃的后槽牙顿时酸透了。她苦起脸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陛下食言而肥，我找他说理去。”
　　实则说理是假，给雍王找不痛快是真。
　　大尾巴狼渣到家了，早有这一星半点的绵绵情意，魏氏不至于香消玉殒，这个节骨眼后悔来了，动真格的挖墙脚来了……呸，渣男，晚了。
　　前有一杀，让你气不顺，有气没处撒。
　　今我特特献上第二杀，要你见我与你兄长恩爱情长，在你心头横一根拔不掉的刺。
　　去紫宸殿的路上，魏贵妃合计得妥妥的。

　　圣熙帝没忘先前的约定，但是雍王来了，他总觉得耽误一两盏茶的工夫，并不会妨碍太多，谁晓得贵妃计较极了。
　　魏贵妃直接过来催促：“我都准备好了，陛下却在这与旁的人叙话，忘了时辰。”
　　果然是准备停当，一身周正男装穿在身上，软媚眉目里透着英气，像个美少年，可谓标致。
　　他当然是不忍苛责她失礼的，只是也不能一意由她撒泼，因此轻声嗔怪：“胡闹。九弟与朕是手足至亲，他怎算是旁的人？”
　　一双美丽的眼睛波光流转，目光才落到雍王身上。
　　雍王觉得出，那语气是没什么温度的：“哦，九王，你别介意，我一向不拘这些繁琐的规矩。”
　　他才要答，她甚至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魏贵妃继续说：“九王殿下什么时候都可以来，今日是陛下与我约好去游园的日子，九王就不要耽搁了吧？”
　　圣熙帝尴尬：“芷嫄……”
　　“皇兄，不妨事。”雍王笑了笑，模样确实儒雅如圣人临凡，对得起他的一副好皮囊，“贵妃亦说了，她不拘这等俗礼。是臣弟来得不巧了。”
　　圣熙帝对魏贵妃说：“你瞧见九弟送你的花灯了吗？他送你那么好看一盏灯，你也不同他道声谢。”
　　“多谢九王殿下，有心了。”
　　魏贵妃并不忸怩，大大方方立刻致谢，但她从身后人手里拎过龙鱼花灯来，依到圣熙帝身边去，软声撒娇：“妾还是觉得，陛下送来的龙鱼灯最合心意，谢谢陛下。”
　　圣熙帝笑道：“可朕的灯，制作匆忙，不如九弟那盏华美。且九弟那盏灯，灯油是特制的，点上比寻常的花灯亮三分，你若是想风头盖过别人，拿那盏灯罢。”
　　“我不，我偏喜欢这盏。”
　　“你……唉呀，真是犟筋。”
　　帝妃之间无有尊卑生疏，这般情浓，好似坊间那些新婚伉俪。
　　雍王低头执盏饮茶，眼中神色隐隐变化，从温至冷只在刹那。
　　仅是这样不够，魏贵妃果真是素无顾忌，在圣熙帝面前下起了逐客令：“九王，陛下要更衣了，恕不相送。”
　　圣熙帝轻呵：“芷嫄，不得失礼。”
　　她却巧舌辩解：“已明言陛下与我有约在先，九王迟迟不去，难道不是失礼？”
　　雍王局促，只得放下茶盏，依礼告退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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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时后的街市，有个别档口是空着的，听说是些卖花和瓜果的，那些东西娇气，失水则发蔫不讨喜，因而只做清早的生意。
　　又有些新支起的摊子，卖烤肉的、各类糕点的、小摆件的、扇面字画的，不一而足。
　　魏贵妃以前虽然自己逛过，但毕竟不如今日快意，今日她只顾自己喜欢就够了——拿完东西就走，有人跟在后面给钱的感觉，真是一级棒。
　　有个妇人牵着小童迎面走来，那小童举着一个糖画的兔子，从身边过去时，好奇地望了又望魏贵妃，终于忍不住扯他母亲的手：“娘快看，这个哥哥那么大了，还和我一样吃糖人。”
　　魏贵妃险些噎住。
　　妇人扭头瞧瞧，不好意思赔了笑，接着拢了孩子解释道：“虎子不许瞎说，那是姐姐。”
　　母子俩走远了，圣熙帝忍俊不禁。
　　魏贵妃恼道：“哪里好笑了？”
　　圣熙帝说：“妇人不晓得，你足以做那孩子的娘了。”
　　“言外之意，嫌我老了？”
　　“又来……若说朝朝暮暮共偕老，吾岂不也要嫌自己老了？”
　　说罢，他微微弯下腰，装那风烛残年的老头咳嗽。
　　给他这一通扮相，恼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夜幽雨看看天色，上前说道：“主人和夫人不如先去前面的酒楼吃些东西吧？再晚些，便要去园子了。”
　　圣熙帝欣然应允。
　　前去的春雨酒楼享誉城中，这个时辰已经有不少人落座了。
　　小二热情推荐楼中好菜，末了也先打上一声招呼：“各位客官，这里有几道花工夫的菜品，少不得要等等，还请多担待。”
　　魏贵妃闲来无事，趴在雕栏上往街面上瞧，瞧了一阵，忽地眼光大亮指着楼下呼道：“胡氏烤肉！”
　　圣熙帝还没明白她在说什么，魏贵妃人已一头扎到他跟前来疯狂摇晃他的手臂：“我听说他家的肉脯可好吃了！以往我自己出来，看见长长的队不愿排，再折回来的时候所有的烤肉全卖光了，今日可巧没多少人，我去买些来！”
　　这哪里是同他商量的，分明早做决断，是非要不可了。
　　圣熙帝给魏贵妃的急性子闹得哭笑不得，他急忙嘱咐夜幽雨追去：“你快跟着，她身上不带一文钱，拿什么买人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