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羽宫娘娘》是鹿

32、第三十二章 狂风骤浪

　　[第三十二章]

　　齐心在往西去的路上，从未曾料想他会给魏贵妃惹下麻烦事。
　　孔雀蓝扇突然地被赠予，又轻易地被遗忘，它像是一个埋在系统里的BUG。
　　三月草长莺飞，圣熙帝极喜爱那一阵子的好春光，遂于上林苑的一处宽阔宫殿宴饮群臣，位份高的后妃皆列席而坐。
　　日头渐渐斜照，风已停了多时，不觉蒸腾起热意。
　　纯妃看见魏贵妃时不时用帕子往脸上撩风，她回头，低声唤伺候的人到身前来：“去，给各位娘娘准备团扇。”
　　月移宫的人办事很妥帖，不多时就将团扇送到各席娘娘的手中了。
　　送给魏贵妃用的，是绣着金丝线最为贵气的一把，可惜是粉色的扇面。
　　丝丝凉风止歇，魏贵妃慢慢停下摇扇的手，她盯着粉娇娇的团扇，眼中浮起几许疑色。
　　慕蕊在她身侧询问：“娘娘有何示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娘娘只管吩咐。”
　　“呃……慕蕊啊，你觉得这团扇的颜色，和本宫今日的衣裳搭吗？”
　　慕蕊认真端详，魏贵妃今日着装，以金、墨绿两色为主，她头戴赤金的冠饰，身上墨绿的宫装上绣了金色的重明鸟和繁复的花纹，她沉静而华贵，独独手中的团扇是一抹轻浮的跳色——
　　“娘娘恕罪！”
　　慕蕊立刻腻了冷汗在背上：该死该死，竟不曾注意到团扇的颜色！
　　半朝的大人和许多官家内眷皆在，绿衣配粉扇是何等大俗颜色？若是叫人瞧去了，贵妃少不得受几通泼天的嘲笑。
　　慕蕊羞惭不已，惶惶低头请罪：“奴婢、奴婢知错……”
　　魏贵妃微微带笑，目光似不经意般扫过纯妃的方向。
　　纯妃一片赤诚心意，操持宫宴已然不易，倒是不想拂了她的面子，好在此刻她在与苏妃谈笑共饮，没有注意到这边。
　　魏贵妃将团扇压至席面下，转头轻声说道：“换个别样的来吧。”
　　慕蕊急得满头大汗，她跑回到圣羽宫翻找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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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后来，齐心做答谢礼的那把孔雀蓝扇递到了魏贵妃的手中。
　　实则魏贵妃对那扇子的印象已浅淡，接到手中只是觉得眼熟，仅此而已。
　　走丢了儿子，告假去寻都未能寻回来，宴席上的将军齐镇心绪不佳。
　　齐大将军起先昏沉喝着酒，夫人怎么劝也劝不停，劝到烦躁处，齐大将军还在推搡之间把酒泼到了夫人的披帛上。
　　将军夫人眼下飘红，泫然欲泣：“你朝我发什么邪火。”
　　“我……”
　　大庭广众，又在御前，齐镇赧然，他下意识朝上座瞟去，那孔雀蓝的一抹颜色，轻轻摇动，似惊雷突突地跳在他的心头。
　　喝了不少酒的武将瞬间涨红了脸，他跌跌撞撞爬起来，感觉到满身的血都往脸上蹿去，理智全化作乌有，他激怒骂道：“奸妃误国！奸妃误我儿也！”
　　人群有刹那的鸦雀无声。
　　齐镇犹如得了失心疯，抓起面前铜盘里的葡萄就朝魏贵妃扔，一面扔一面大骂不休。
　　将军夫人吓白了脸，连忙去抱住齐镇：“夫、夫君勿在御前失仪！”
　　崔公公心疼坏了。
　　那滚落满地的葡萄啊……原本这季节哪有葡萄？温泉边一根老藤，得了温润水气滋养，花开得早、果也结得早，但统共也就得了那么六小筐，圣熙帝没舍得独享，叫人全拿来赐宴群臣。可好，喂了这帮白眼狼。
　　“放肆！齐镇你放肆！”崔公公大喊着赶上前护驾，“夜幽雨，夜幽雨在哪？还不速速制住那醉酒狂徒！”
　　夜幽雨当然没闲着，然而要既快又顺利地制服一位功勋卓著的武将，并不是很轻易的事。
　　齐镇推开自己的夫人，大步跨上前，再挣脱了夜幽雨的钳制，他从一席上抓起大块的羊排掷向魏贵妃。
　　“娘娘当心！”
　　“娘娘快走！”
　　魏贵妃被惊叫的宫女和内侍搀起身，急忙往后避退。
　　齐镇癫狂不可拦阻，扭头端了一盘整鱼，拨开人群，死死盯着魏贵妃的方向泼去：“奸妃还我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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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娘娘！”
　　“纯纯纯……纯妃娘娘？！”
　　那浓稠的鱼汤，倒是没沾到狼狈躲避的魏贵妃身上。
　　混乱之中，纯妃不顾满天投掷来的物什，哪怕脏污也全然不顾，她挡在魏贵妃前头，替魏贵妃承受了一通无妄之灾，整鱼砸在她的肩头，深色的汤汁溅洒在她的脸上。
　　“纯妃！”
　　魏贵妃心惊大呼，急忙拿帕子给纯妃，且替她捂住被污的面目。
　　闹剧到这份上，圣熙帝终于暴怒砸了一只玉杯：“章落白！”
　　袖手在侧的章落白抬了眼，君王有命，他只好出手。
　　章落白和少年侍卫皆有所动，在座眼明身快的也跟着动，一众侍卫和武将费了不少力气才将大将军齐镇完全压制住。
　　圣熙帝脸色和眼神皆冷极：“齐镇，你今日对贵妃不甚恭敬，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
　　帝王一怒，天地也仿佛阴沉失色，连风都生了凉意。
　　将军夫人不知是惊怕还是怎么，由其他女眷搀扶，发着抖痛哭流涕。
　　齐镇也痛哭流涕：“这奸妃……陛下呀，贵妃手里那扇子分明是我儿齐心的爱物！昔日重金得来，不肯许人，怎会流转到贵妃手中去了？必是贵妃见过我儿，更与那逆子说了什么！”
　　圣熙帝道：“既是逆子，做何混账事便与旁人不相干。”
　　“怎不相干？”齐镇仍旧是一副呜咽哭腔，“我那混小子是不学无术不求上进，可十余年来不曾独自离家！他……他若折在外头，我必与这妖妃舍命相搏！”
　　左一个“奸妃”，右一个“妖妃”，君王跟前全无半分忌讳。
　　圣熙帝的神色已阴冷到极致：“贵妃是朕的女人，帝王的枕边人，齐心怎敢觊觎？齐镇，你齐家真是好教养！”
　　魏贵妃惊望厉言之人，脸上渐白。
　　在场众人亦瑟瑟屏息。
　　章落白担心今日局面任其发展会不可收拾，齐镇一作抬首欲言之势，章落白即加大力气扣住齐镇脖颈，迫他低下头去：“齐将军酒后失智胡言，请陛下息怒。”
　　崔公公赶忙跟着劝：“万请陛下息怒！齐将军是……思子心切，故此酒后失态、失言。”
　　百数双目光之下，魏贵妃突然拂袖而去。
　　“贵妃娘娘——”
　　慕蕊切切话音未落，圣熙帝也冷脸跟着走了。

　　魏贵妃连路暴走回了圣羽宫，一进殿中，满腔怨气愤懑压不住了，她不高兴地推倒、摔碎了好些物件。
　　宫人不敢出声，齐刷刷伏跪在地。
　　夜明珠滚落到圣熙帝的脚边。他低头看过，抬了眼说道：“武将素来粗鄙，何必与齐镇那厮置气。”
　　他不明白。
　　齐镇有什么要紧的？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我是生你的气！”魏贵妃躁郁再将手边的一树珊瑚掀翻了，“齐镇固然是嫌命长，但你是君！普天之下百姓皆为你的子民！什么觊觎不觊觎，齐心还是小孩子家，他懂什么，这等无稽之谈你拿来人前乱说？那孩子只不过是听了我一首诗，受了点拨，热血上头跑去从军了，走前托梅若卿赠给我那倒霉扇子做谢礼，我和他之间，没半点说不清的关系！”
　　圣熙帝半晌无言。
　　“齐镇脑子混沌，我看你同样心思糊涂！”
　　“朕……朕一时急火攻心，亦是胡言了。”
　　“……”
　　他错认得这么快，倒叫她接不上来话。
　　圣熙帝提步走上前：“且说回来，为何瞒朕？”
　　魏贵妃闷闷声：“小事情罢了。”
　　“齐心是齐家独子，没了他，不亚于剜去齐镇夫妇二人的心，这并非什么小事。芷嫄，你该早些告与朕知。”
　　“……事已至此，多说也没用了。”
　　圣熙帝轻轻叹息，拉起她手握着，沉默片刻，唤崔公公传旨——
　　“罚齐镇居家思过，无朕命令不得出。”
　　崔公公遵旨去了。
　　经此一番风波，魏贵妃略觉丧气，圣熙帝还待在殿上，她遂吩咐人去取花水来给圣熙帝除尘后更换衣裳。
　　后来未及更衣，夜幽雨匆匆而来：
　　“禀陛下，齐将军及夫人送还府中。”
　　“上林苑人等皆散，诸事已妥善处置。”
　　“还有……纯妃正跪于圣羽宫外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