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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孔雀蓝扇 ...

  •   [第三十一章]

      闲时,沛霜在与慕蕊感叹:“天色依稀是越亮越早了,以往我穿衣起来,天都黑着,近来已是蒙蒙亮了,分明我没有多睡。”
      慕蕊边忙手上的活边接话笑:“等过了花朝节,天亮得更早呢。”
      魏贵妃倚在窗下,闻言慢慢睁开闭目养神的双眼,她转头望清早透亮的窗,这里的四季变化同她来的世界相比,确无太大出入,幸哉幸哉,很是习惯。
      “母妃。”
      太子稷早早起床,用过早膳,此刻要去宫学了,他如往昔的许多个寻常日子,飞奔进殿来问贵妃安。今日,却是有不一样的话了:“母妃很久不去南园了,今日辰光好,母妃可以去接我吗?”
      魏贵妃懒懒,原是不想去的,但瞧着小小雪稷眼中期待的光,她实在不忍心拒绝:“认真听师傅讲学,母妃会如你愿的。”
      这日天气的确清朗,春晴暖风微熏。
      大约快到南园甲班下学的时辰,魏贵妃就很守承诺地去接太子稷了,只是那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同窗们都走光了,迟迟也不见他的身影。
      慕蕊也奇怪,她对贵妃说道:“奴婢进去找找小殿下。”
      忍冬急忙劝阻:“不宜如此吧?这里是官家子弟所在,圣贤贵地,里面又俱是男子,我等身份微贱的宫女贸然进去,恐是不妥。”
      魏贵妃看忍冬,她忍不住叹气,“忍冬,你须谨记,无论男子女子,都是一样的,男子能进的地方女子进不得,迂腐古板,不通不通,不能容忍世上有这样的说法。”她站起身,雄赳赳指向南园的门庭道,“我不进去,并非在乎它是什么‘圣贤贵地’,而是不想搅扰众人引起不便,现下没这顾虑了,那帮兔崽子们都下学了。走吧,我们进去找太子。”
      原本还当太子稷好学不倦,墨迹功课才耽误了时辰,实则不然,那小子和阮凌是在课堂内擦地。
      阮凌吭哧拎着桶清水到太子稷身边去。
      魏贵妃一脸稀奇地走近:“你俩干什么呢,当值日生?”
      太子稷循声望来,脸上立马起了笑意:“母妃。”
      阮凌赶紧地挪开身,不敢挡在贵妃和太子之间。
      只瞧得太子稷眉头微锁,沉思几许问道:“‘值日生’是什么?”
      疏忽疏忽,这词太现代是不该胡乱用。
      魏贵妃尴尬,轻声咳嗽,敷衍过去:“不重要。我问你和阮凌在这里做什么呢?怎么到了时辰还不下学?我在外面等了好一阵了。”
      太子稷直起身,跪得板正:“母妃见谅,是稷儿不小心,临下学时将自己和同窗的砚台都打翻了,这些墨汁洒在地上、案角上,不及时清理,恐怕印迹干了就再难除去了。”
      言至此,魏贵妃才注意到他的手,他手里抓着块染了墨的布巾,周边也确有溅开的墨迹和已浑浊的水渍。
      这孩子贵为千金之子,却肯自降身份做这等粗活,可见不是娇养长大的。
      魏贵妃少不得心疼。
      慕蕊察言观色,自然知道贵妃疼爱小太子,立马去请太子稷起身、移步:“这些杂活怎么能让殿下来做?有阮凌和奴婢就够了。”
      太子稷还想去把慕蕊手中的布巾夺回来:“不碍的,很快就好——”
      魏贵妃拽住他:“由得他们去吧。”
      即又吩咐了忍冬留下帮忙,魏贵妃领着太子稷去井边洗净了手,牵着他出了南园,慢悠悠地回圣羽宫去。

      太子稷看看天色,他收回目光来,盯着桥那边的一片桃林,待走过了桥去,他忽地扯住魏贵妃央求道:“母妃母妃,这桃林的花开了,我们折几枝开得好的带回去吧?”
      这算不得是多难办的事情,魏贵妃允了。
      太子稷高兴,拉着她沿着小径往林子里去寻花。
      尚自春寒,桃花开得并不繁茂,枝头花朵清瘦且伶仃。
      魏贵妃正想着,雪稷的小小心愿兴许是要落空,林中桃树虽多,却没有一枝开得好的。心中恰正遗憾,一个身影闯进她的眼帘来,那身影独立林中——
      “梅若卿。”太子稷喊道。
      “梅若卿,我母妃在这里了,你有什么话,快快与她说来。”
      魏贵妃瞪着太子稷:“……?!”
      故意的。
      太子稷要她来南园接下学,敢情是故意为之啊。
      好家伙,这么小的孩子,学会心思九转十八弯了。
      清寒桃花下的人转过身来,魏贵妃见着那少年秀美的脸,很轻易想起了他是谁,梅太傅之子梅若卿,都说他学问很好,积雪的冬日,这少年还曾向她讨教过王安石的诗。
      梅若卿规规矩矩近前折腰:“见过贵妃娘娘。”
      魏贵妃有些生气,她抚着太子稷的小脑袋,想生气又怜爱他年纪少生不起来,或许,那梅若卿确有话要避左右而对她言吧?她美目略抬,启唇道:“有话直说,请本宫来所为何事?”
      梅若卿的态度愈加礼敬:“‘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有幸得娘娘教诲,我辈少年实在不该如此浑噩度世。”
      “哦……哦,好说。无名氏诗一首,是你的悟性高。”
      这梅若卿却还好生客气,特地带来一件礼物奉上,檀木匣子里躺一把折扇。
      折扇形制小而工巧,魏贵妃抬手将扇子取出,展开看看,孔雀蓝的扇面,颜色极美,扇骨玉白温凉,瞧着就是件不俗的宝物,她笑笑,问梅若卿道:“你我这般,算不算私相授受?可犯了宫中禁忌?”
      梅若卿摇头澄清:“此扇,非我所赠。”
      魏贵妃摇扇的手迟滞。
      “我不过受朋友所托,将感激谢意转呈给娘娘。”
      “受何人所托?”
      “齐心。”
      “齐……齐镇那宝贝儿子?!”
      执扇的手瞬间僵住了。
      魏贵妃突然就怕得很,齐家独苗,备受宠溺,为着这一个纨绔儿子,齐镇那大老爷们赳赳武夫在御前哭得肝肠寸断惨兮兮的,如此叫齐镇知道了是她“唆使”齐心离家出走,非提刀来砍了她不可。
      今日这头受了不小的刺激,嗡嗡作响得厉害。
      梅若卿不敢无礼久久直视贵妃,尚自微垂了眼,立在花树下娓娓道明前因后果:“齐心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是性子活泼贪玩,向来不循礼教,此番幸得娘娘点拨,教他知晓,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长于天地,他虽一切荣华得来轻易,却也不该浑浑噩噩度过一生。齐家为武将世家,齐心于学问上不精,但拳脚功夫尚可,因此他西去投军……”
      “西……西去投军?!”
      魏贵妃觉着自己声音都在发抖。
      身娇肉贵的齐心,受了贵妃的“教诲”,热血澎湃跑去从军了……
      这让齐镇知道,一准没完!
      魏贵妃吓白了脸,她的手犹如被火燎烧,极美的孔雀蓝扇再拿不住了,梅若卿只觉得那扇子突然就被塞到自己怀里来了——
      “你搞错了,齐心的事和我没半点关系!”
      魏贵妃几乎落荒而逃。
      太子稷望望发愣的梅若卿。
      梅若卿无措,他也望望太子稷:“殿下,齐心委实一片诚挚谢意。”
      太子稷想了会儿,走过去,拿过扇子装进匣子里,捧匣子在手上说:“这折扇很美,万里挑一,算是衬得起我母妃。”

      经过林苑之时,有几个人在捡拾地上撒落的珍珠。
      蹲在地上的苏妃抱怨不止:“贵妃是怎么了?从来没见她这么慌张过……这宫里难道还有她害怕的东西吗?撞了人也不道歉,连看也不看一眼。这些珍珠都是要做赏赐之用的,万一磕坏磨坏了,岂不算是姐姐的罪过?”
      与之相较,纯妃显得不在意许多,她淡淡含笑:“左右不过是死物,我还担心这些珠子滑了贵妃的脚呢,贵妃若是摔着磕着了,那才是大罪过。”
      “姐姐怎么如同陛下一般‘爱重’贵妃?”
      “中宫之位空悬,贵妃即为后宫尊位,我等敬让,有何错处?”
      苏妃努努嘴,不说话了。
      太子稷迎上前见礼:“纯母妃好,苏母妃好。”
      纯妃正起身将托在帕子里的珍珠交给宫人,她扭头看见太子稷,面上浮起柔婉笑意:“太子殿下下学了。”
      太子稷点点头:“是。”
      苏妃瞧着他手中的匣子雕工绝伦,忍不住好奇问道:“殿下的盒子很漂亮,里面装了什么宝物?”
      太子稷见她趋近想摸摸他的手中物,下意识往后退站:“不过是……一支笔。”
      纯妃伸手拉住苏妃,“别耽误殿下。”说完再与太子稷示意,让开道路,请他前行。
      太子稷福身,别过二位,朝圣羽宫去了。
      魏贵妃一路跑回了圣羽宫。
      她惊魂不定,茶水灌了一盏又一盏,心头火总算扑灭的时候,太子稷出现在内殿门口。她还是生这小鬼头的气,瞒而不报,真是翅膀长硬了,她气不过又不能同小孩子发火,干脆侧过身去不理会他。
      太子稷自知错处,拘束着走进来,往她跟前一跪,头磕得规规矩矩毫不含糊:“母妃,稷儿知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
      魏贵妃仍旧不理。
      “不过,母妃请听我分辩。梅若卿是知礼之人,求告到我面前,说齐心受母妃教诲,决意去建一番功业,这是好事情,我才答应他的。”
      魏贵妃瞟见他放在身前的木匣子:“这扇子你又要分辩什么?替我做主收下的吗?”
      太子稷再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母妃恕罪。这件东西是齐心托梅若卿转呈母妃的,母妃不收,我本不当擅自接下,只是齐心已不在城中,梅若卿交还何人为好?难道送回齐府去吗?”
      哼,送回齐府,本贵妃死得更快一步。
      “稷儿亦有私心,这孔雀蓝扇巧夺天工,天底下除母妃外,何人配拥有它呢?”
      “……”
      “稷儿今日行事不周,母妃责罚稷儿吧。”
      魏贵妃一时说不上话来。
      显然地,太子稷很聪慧,但这孩子毕竟不是亲生,仿佛和她还不是完全的一条心,偶尔替她自作主张拿主意,用他认为最合适的方式行事,这是不可取的。
      她招招手让他到跟前来:“伸出手。”
      太子稷不明所以,但依言照办。
      他被打了三下掌心,不轻不重。
      魏贵妃肃色盯着他:“再有下次,就不是打掌心了。”
      太子稷咧嘴笑:“稷儿以后必定什么都先同母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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