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羽宫娘娘》是鹿

19、第十九章 很老的歌

　　[第十九章]

　　魏贵妃失眠了整个夜晚。
　　初初来到此地，曾被雍王的困局搅得方寸大乱，细细思量，其实何足为惧？在时空局时，Boss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他叹息过的一语却成为了全局人的励志警句，“事如求全何所乐”，穿越时空会遇到各种困难，时空局的人鸡血饱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画风就是不怕难题。
　　魏贵妃辗转无眠，望见窗下的一隅月影，更加没了睡意，她坐了起来。
　　熄灭所有的灯烛，独坐，冥思。
　　幽静的夜，凉意漫起，越坐越清醒了，她终于决定了自己要做什么。
　　就像一首很老的歌里唱过的那样：“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翌日，魏贵妃送太子稷去了南园，允诺薄暮会来接他，太子稷很开心。
　　时辰还早，忍冬问：“娘娘要不要去上林苑中走走？”
　　魏贵妃说：“不，去紫宸殿。”
　　送完儿子，去看夫君。
　　权力不死，为天下至贵——她已经想透彻了，既然圣熙帝对他的贵妃尤为爱重，那么她不靠做继后开半个挂，也定能完成人设从“奸妃”向“贤妃”的转换；二重保险则在太子身上，认真养育太子稷，将来的太后之位必是她囊中之物。逆风翻盘，名留青史，美哉！
　　不过，在去往紫宸殿的路上，魏贵妃听到了几许流言。
　　宫人们居然敢偷议郑妃旧事。
　　魏贵妃不急着走，她立在藤萝架后听了几耳朵。
　　偷议的人里也有胆小的，试图阻止众人：“陛下曾有令，不准议论此事的！”
　　“嗐，陛下的眼睛又长不到你身后来。”人堆里自有那满不在乎的长舌宫女，“再说了，这算秘密吗？满宫的人都知道了，纸包不住火，太子长大以后也会知道的。”
　　“太子肯定不会原谅魏贵妃的。”
　　“废话，你的杀母仇人你会原谅？魏家人丁凋零，连个公卿都不出，还能有什么能耐，敌得过炎国宗室吗？太子将来继位，要坐稳江山，必得靠母族！”
　　忍冬听不下去，即要出去斥责这些长舌闲人，被魏贵妃拦下。
　　魏贵妃难得出来走动，她倒想听听，宫中还有何等流言蜚语。
　　一个接着说：“可是炎国弱小，我苍目是上邦大国，大国政事岂容小国插手？”
　　另一个嗤之以鼻：“炎国是郑妃的母国，也就是太子的外祖家，外祖家再弱小也是一国，养了多少文臣武将你知道吗？魏贵妃肆意妄为，树敌无数，贵妃之德更不配为太后，太子成人亲政后，可容不得她。”
　　听了这一段，魏贵妃就有火气了：“太子容不得我？贱人亲耳听见了太子心声不成！”
　　贵妃本尊现身，躲在此地杂嘴众人悚然，如知死期，一个个面色灰白，磕头如捣蒜：“贵妃恕罪！贵妃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敢在这里违背圣令，私议禁忌，看来是活腻了嘛。”
　　“奴婢万死！万死！请贵妃娘娘恕罪！”
　　魏贵妃依次扫过伏跪请罪的人，每一个都发着抖，吓得要死，有更胆小些的已经怕得跪不住了，显然她们都知道做这事是不对的，被贵妃本尊撞着即性命不保，但是人类好八卦的本性还是改不了，亦有侥幸心理怂恿她们聚在阴暗角落里谈论不该谈的事情。
　　眼前不过是一群蝼蚁。
　　以贵妃之尊位，处死一群蝼蚁，太容易了，但非常没意思，也更加没有必要。
　　魏贵妃冷笑：“你们的命，是我今日心情好，施舍给你们的。禁忌便是禁忌，不得再议。”
　　众人连连叩头称谢：“多谢贵妃不杀之恩！多谢贵妃不杀之恩……”
　　魏贵妃从藤架下穿过去。
　　秋日的天高爽，没有一丝杂云，蓝得像净透的深海。
　　渺小的人与广袤的天地放在一起比较，渺小的人还只关注于眼前的钻营，便更加显出愚蠢和可笑来，所以这些人，理所当然地被才能出众的人统治。而统治之位上坐的，如果眼界和智慧像他们这样，一个王朝也不必延续下去，会有新的强大的、智慧的人来取代。
　　魏贵妃望着晴空喃喃自语：“我于太子稷不仅有养育之恩，他的一切，都将会是我给他的。”
　　……
　　“贵妃刚才说什么？”
　　宫中年头待得长的宫人已经回过味来了：“贵妃对太子，确实不仅是养育之恩，离开贵妃的扶持，现在太子位上的未必会是太子稷。古训为帝太子者，少与生母亲昵，更少与母族有牵扯。唉，只当是，郑妃为亲儿的前程铺路了吧！”
　　“没有的事，当初太子无忧和章皇后便不生分。”
　　“哪里没有？太子无忧搬去东宫后，每至中宫请安，只敢留一盏茶的工夫。”
　　“咄！小蹄子们还不知教训，速速散去，多干活少嚼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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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贵妃到紫宸殿外时，迎面遇上雍王。
　　雍王的礼行得周正：“贵妃。”
　　魏贵妃瞬间冷颜：“你来干什么？”
　　雍王笑容淡雅而客气：“自然是探望皇兄。”
　　夜幽雨从紫宸殿内走出来。
　　“行啊，既然你在，那我就不必在了。”魏贵妃等夜幽雨走近前来行礼，她眼风带过了雍王，摆出一副知事体贴的贤淑模样，“看起来，陛下还要忙一会儿，我便不打扰了。夜幽雨，记得告诉陛下，我来过了。”
　　夜幽雨的确将话带到了。
　　薄暮时分，魏贵妃去南园接了太子稷回来，一进圣羽宫正殿，就看见了圣熙帝。
　　太子稷开朗许多，学业上也有精进，根本不惧圣熙帝考他功课了，他见着他的父皇，高兴得不得了，松开魏贵妃的手就迎了上去：“父皇！父皇怎么来了？”
　　圣熙帝原是在看一卷书的，此时便放下书，微笑摸他的小脑袋：“白日父皇在忙，你的母妃过紫宸殿而不入，作为补偿，父皇就来圣羽宫陪你们用晚膳，如何？”
　　太子稷欢呼，他开心得有些忘形了。
　　不知道圣熙帝会过来，晚膳准备得有些简单，好在圣熙帝亦随意。
　　搁下筷子后，太子稷拉圣熙帝去听他背书，中间有些忘词，但没有经人提点，太子稷还是自己完整地将一篇书背完了。
　　魏贵妃端盏淡茶到圣熙帝跟前来，且提醒太子稷该去洗漱了。
　　太子稷蓦地攀住圣熙帝的胳膊，问道：“父皇会留在这里吗？明日一早，稷儿想睁眼就看见父皇。”
　　魏贵妃眼角微跳，这孩子是个什么神兽啊？就当是和圣熙帝谈恋爱吧，那她也想循序渐进啊，开什么时光机！
　　圣熙帝愕然，他抬眼看魏贵妃，魏贵妃呆愣愣看他，他就摇头笑笑：“不了，父皇尚有奏疏未批阅。”
　　太子稷露出失望神色：“这样吗……”
　　魏贵妃不想要这小神兽多口多舌挽留圣熙帝，赶紧唤慕春和常青带他去洗漱，她跟着也要借机避走，圣熙帝却起身道，时辰不早，他该走了。
　　说实在话，心头是大松了一口气的。
　　魏贵妃当然吩咐人备灯，之后她更是很有主人翁意识地送圣熙帝出殿门。
　　圣熙帝回过身，他立在玉阶前微凉的夜风里，迟疑了会儿，牵住了魏贵妃的手，他好像是想说什么的，不过好半天都没说，松开手之后，他才轻轻说道：“朕走了。”
　　崔公公提着灯在前引路。
　　魏贵妃犯着迷糊，她望着一行人离开，目光转到落队的夜幽雨身上，圣熙帝都快出圣羽宫的大门了，他居然还不为所动，她才要说教那小子当差需认真，夜幽雨抢先开口了。
　　夜幽雨说：“原来娘娘是这般不懂风情的人。”
　　魏贵妃当即瞪眼：“我不懂风情？我——”
　　她又不蠢，圣熙帝的眼神，柔情缱绻，他不过是帝王脸薄，她敢保证，她一句留他的话不消说完，他就会说，好的，没问题，谢谢爱妃。不是，现在他那昏君的标准台词戒了，他会说，好的，芷嫄。
　　夜幽雨一溜烟跑了。
　　魏贵妃翻白眼：“我才懒得和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计较。”

　　夜里，她宽衣完，散下头发，正准备睡了，才躺下不久，听见门被拉开，才闭上眼的她额上青筋一跳，当下就清醒了，不等撩起幔帐探明状况，一只手伸进来捂住她的嘴。
　　“唔……”
　　“嘘，噤声。”
　　令人心慌的香气，叫人肝火大动的一双多情眼，果然是雪闻清这个斯文败类！
　　大意了大意了，临睡前应该将门锁上的。
　　魏贵妃皱眉挣扎了几下。
　　神仙妖孽在她耳边吹气如兰，提点她道：“莫叫出声，引来旁人就不好了，我会说，是你白日引诱我。”
　　呸，人渣！
　　魏贵妃在心底里狠狠骂过，但是当对方松开手，她确未大喊大叫，毕竟她堂堂贵妃还是要脸面的，尽量大事化小为妙。
　　雪闻清是从身后搂住她的，松了捂住她嘴的那只手，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腰，慢慢将她搂进怀里，声音还压在她的耳边：“听皇兄说，你突然爱吃虾了。”
　　魏贵妃悄悄拧紧了自己的领口：“又怎样？”
　　雪闻清仿佛倦累，声音低低的，却没有回答。过了会儿，他说：“你不吵不闹，我不会动你。”
　　她哂笑：“男人惯会鬼话连篇，‘我就抱抱不动’，下一句‘我就蹭蹭不进去’——你少当我是白痴。”
　　“你这么懂男人？”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雪闻清没接话，他安安静静，许久不曾言语。
　　魏贵妃始终紧绷神经防着他。
　　他似乎睡着呓语，又不像，喃语着的分明是些条理清晰的话：“你一直说，你不是蜜儿，我没有相信。我总以为你失忆，又或许故意与我置气，但是一个人即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之前的习性也是不会改变的。你说你不是她……如今，我信了。”
　　她原本想说些刻薄的话，可他一句几近哑声的“信了”，落在她心间，沉甸甸像压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