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归晚鱼

6、喜欢就是保护

　　也许是怕秦卿婉不信，许朗立刻补充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就连她的尸体我都找了块风水宝地好生埋葬。”
　　许朗的话不像假的，秦卿婉细细思量之前姜儿的举动，便觉一切都对得上了，姜儿爱慕许朗已久，但她有情许朗无意，这场感情至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疯癫，变成这个样子亦怨不得旁人。
　　秦卿婉生出一丝怜悯，爱恨这个东西从来都由不得自己，是好是坏都是赌，但她更为许朗叹息，明明只是帮忙，却遭受如此苦难。
　　她对姜儿说：“你纠缠别人，抢别人的孩子，这些是凡事，不归我管，但你现在是亡魂，却差点杀人，你不能转生了。”
　　姜儿似是疯了，狂笑道：“那我也要杀了他们，他死了就能永远和我在一起。”
　　她飞速跑过去，翻涌着怨念的手正欲落下，秦卿婉及时钳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后甩去，姜儿便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秦卿婉凝了法力，红色光芒自她手心四射，结成一股耀眼的红光向姜儿打去，红风翻滚中，秦卿婉施展法诀 ：“你本为恶鬼，若安稳入了轮回便可转生为人，但你逆天而行，偏要杀人，违背了地府的规矩，你活不了了。”
　　姜儿惨叫，红光中，她渐渐化为一粒粒细尘，顷刻间整个人便没了，她真正的死了，魂飞魄散。
　　“你是谁？”人死了，许朗就少些害怕，才敢来问秦卿婉的身份。
　　秦卿婉叹息一声，轻声说：“忘掉吧。”
　　说完鸟叫声戛然而止，除了秦卿婉外，所有人甚至树叶都静止不动，她转身走出府外，直到府内看不见她了，时间才重新开始，醒来的人们皆是一脸迷茫，喃喃互语不知发生了什么。
　　秦卿婉走在黄昏的大街上，过不多时人们都要回家了，她便赶去南街头的一家点心铺买了些糕点，装成好几份，准备带回去给地府的人吃。
　　她记得黑白无常两兄弟喜欢吃红豆酥，十殿不挑，她就同样买了红豆酥给他，孟婆独爱凡间的绿豆糕，还有鹤一的鹿肉脯和荷花糖，她买了两份，另一份给清涵。
　　虽然姜儿没能入轮回，但秦卿婉也算完成了任务，只是她忍不住感叹，爱恨痴嗔果真是毒药，稍不留神让人连灵魂也能丢掉，她只庆幸自己当时被鹤一降住，没让自己跑到人间作乱，不然恐怕她也早早像姜儿一样魂飞魄散，又何谈找到徐景报仇呢。
　　“唉哟……”
　　哪儿来的哀鸣声？
　　秦卿婉扫过周围，看见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走近了才看清那人的相貌，是个乞丐老人，旁边放着一根长条木头，像是个拐杖，破破烂烂的衣裳搭在身上，手里捧着一个半破的空碗。
　　“是饿了吗？”秦卿婉望着她空荡荡的碗问道。
　　老人嘴里含糊不清，秦卿婉根本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只是这老人身形干瘦如柴，她便拆了一份油纸，把里面的糕点全都倒进碗里，叠好油纸后安静离开，半途中又返回来放了些碎银子在碗里。
　　天色渐黑，走着走着街上就没什么人了，突然秦卿婉感觉背后有人注视着自己，可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大概是今天倦了吧，她想，然后她踏进一团黑色浓雾，回到了地府。
　　“秦姑娘回来啦。”奈何桥上几个小鬼和秦卿婉打招呼，秦卿婉回他们一个笑。
　　穿过奈何桥，秦卿婉来到深渊附近，旁边的男人正俯身下看，她也跟着看了眼，只见望不尽底的巨大鸿沟下方涌动着团团黑雾，飘渺的烟雾弥漫令人惊悚的气氛，隐隐可听见哀嚎传出，像厉鬼的哭喊。
　　这不正常，平时的深渊应该是平静和安全的，而不是现在这般诡异。
　　男人转头，直视秦卿婉：“处理完了？”
　　“是。”秦卿婉恭敬道，“她想杀人，我把她的魂魄灭了。”
　　她顿了顿，又说：“大人，或许我不该把她带去人间。”
　　十殿安慰道：“这与你无关，就算你不带她回人界，她的灵魂入了轮回也没什么好结果，你手上拿的什么？”
　　“在人间买给你们的，大人和黑白俩人都是红豆酥。”秦卿婉把红豆酥递给十殿，黑白无常闻声从其他地方赶来，一人拿了一份。
　　黑无常凑近鼻子闻了闻：“好香啊，我前几天还想着呢，多谢姑娘。”
　　秦卿婉笑道：“刚才差点买错了，还以为你还跟以前一样喜欢吃辣味的凉糖。”她又递过去一份，“这是绿豆糕，麻烦替我给孟婆吧。”
　　白无常接下，问：“你不住下来吗？”
　　“不了，我还带了其他的给别人，放久了怕会坏。”秦卿婉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黑白无常相视一笑，白无常挑着眉说：“鹤一殿下可能要开心死了。”
　　别人不止鹤一，还有清涵，但秦卿婉解释了他们也会认为这是狡辩，索性她就不解释了。
　　黑白无常散去奈何桥，秦卿婉脑海里迟迟挥不去姜儿和许朗，一转身鬼使神差叫住了十殿，问：“大人，你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怎样才是喜欢？”
　　“很简单啊。”十殿嘴里嚼着东西，声音含糊不清，脸偏向了地狱的方向，“喜欢就是想时时刻刻都想和对方挨在一起。”
　　对，姜儿也是这样，想时刻和许朗一道，甚至不惜杀他让他和自己共渡鬼道，可秦卿婉认为这样的喜欢太偏执，说可怕也不为过。
　　十殿吞进一口红豆酥，反问道：“你以为什么叫喜欢？”
　　秦卿婉想的很认真，也很简洁：“保护。”
　　这个回答在十殿意料之中，仔细一想他也同意这句话，他一字一句道：“保护是喜欢，卿婉，你信不信，你保护的人也在保护你，喜欢你的人你也终将喜欢他。”
　　秦卿婉何其聪明的人，一听就知道十殿说的人是鹤一，可这次出奇的，她居然没反驳，若有所思站了会儿才告辞先走一步。
　　她一路着急往神界赶，等到了神界秦卿婉才想其实在地府住一晚上也可以，因为已经天黑了，她不能在晚上去给鹤一送东西，那些数都数不完的天规她也听过，她便更烦闷了，不知道刚才自己在急什么。
　　三界虽然共用一个晨昏，但神界的夜晚会点灯，红檀木做成灯架，油纸涂了桐油，棕黄的灯光照亮神界的每条街道，黑夜如同白昼。
　　路过南天门时秦卿婉给守卫们看了十殿的令牌，他们没有拦她，一路顺畅走到了花神殿，她住的地方要经过主殿，熟悉的花香沁入心脾，秦卿婉大口吸气，措不及防撞到了人。
　　“对不起。”秦卿婉连忙转身，向身后被她撞到的人道歉。
　　林羡不计较的回道：“没关系，夜晚路况不清晰，小心些就是了。”
　　很温和的声音，像远方忽至的柔风，秦卿婉看清他的脸，人和声音一样温和，她没见过他，可竟觉得这张脸莫名熟悉。
　　“我没见过你，是新上来的仙子？”林羡问。
　　秦卿婉摇头：“我是十殿身边的人，前几日刚从地府来。”
　　“哦，我知道，秦……卿婉是吧。”林羡浅笑，“我听说了，鹤一殿下带了心上人回来。”
　　秦卿婉想否认，林羡又自我介绍道：“我叫林羡，是花神。”
　　“花神？”原来他就是花神，秦卿婉还以为花神是个女子，没想到居然是个男人，可觉得气质也挺贴合，她惊讶一二，行礼道：“拜见大人。”
　　林羡轻轻一笑，他之前还想能让鹤一带回来的女人长何等样子，又听一些宫婢私语，以为她必定是长得一般，谁知今晚碰巧遇见，竟生得温婉美貌，便觉得是那些宫婢嫉妒人了。
　　他道：“大晚上行什么礼，快回去睡吧。”
　　秦卿婉浅浅颔首，权当应答。
　　花香只能暂时缓解秦卿婉的烦闷，她脱下外衫坐到窗户边，可以看到院里满天星辰，像一颗颗白珍珠挂着，多好的景色，可她心里说不上来的躁动已不是花香和美景能够压住。
　　她贪婪的趴近窗前刚摘的插花，使劲闻那扑鼻的栀子花香，可是不管用，她思来想去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胡乱抓了会儿头发，不知不觉趴在窗前睡着了。
　　穿着一件薄薄的抹胸睡在窗口一晚的后果就是她着凉了。
　　秦卿婉第二天醒来，刚起身就感觉脑袋有点沉，但她一向轻看这些小毛病，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受寒了，换了衣裳后就去找清涵一同用早膳，顺便把买的糕点也一起带走。
　　清涵眼尖，见秦卿婉面色泛红就觉得不对劲了，问道：“卿婉，你没身体不舒服吧？”
　　秦卿婉把糕点放到桌上，检查似的晃晃自己的头：“没有啊。”
　　“是吗，那你脸怎么有点红，和以前不太一样。”
　　秦卿婉随手摸了摸，安抚似的笑道：“可能是脂粉涂多了吧，我真的没事，我给你买了点心，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