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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首夜(一) ...

  •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下午有课走不开,儿子的家长会还是你去吧!”雷蓓蓓的声音平淡如常,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一般,她用的是祈使句,像是笃定了他会接受这样的安排,一如这七年间毫无怨言的被他们揉圆捏扁,像个面团一样耍着玩。
      郭鹏心里的火气更盛,他们是如何做到在事情败露后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对他发布命令?他们凭什么?
      雷蓓蓓以为他没听清,又复述了一遍,并在结尾着重强调道:“这事儿子还不知道,你千万别乱讲话,大人之间的恩怨跟孩子没关系。”
      郭鹏瞬间怒了,扯着嗓子大声吼道:“去你M的,那是你儿子,不是我的。”不等对方回应便挂断了电话,烦躁的将手机扔到一边,用力撸了把头发。
      电话又响了起来,郭鹏冷冷的扫了一眼,还是雷蓓蓓,这女人最擅长的就是洗脑,两人刚结婚那会儿,自己并不喜欢吃香菜,经过她长达一个月坚持不懈的软磨硬泡,终于将他说烦了,为了能让耳根子清静些,壮士断腕般的夹起一大撮香菜塞进了嘴里;再比如,当他得知养了快七年的孩子竟然不是自己的种的时候,雷蓓蓓苦口婆心的给他讲道理,说养育之情大于亲生,你养了他那么多年已然情同父子,突然离开他你能舍得吗?更何况孩子跟你这么亲,放学回家不找妈妈专找爸爸,我出去深造半个月,孩子连问都不问,你不过回家晚了三个小时就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是不是亲生骨肉真的那么重要吗?郭鹏想了一夜,还是妥协了,他在孩子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就这么抛下他哪能不心疼?不曾想,事情仅仅过去了一个月,雷蓓蓓又送了他一个更大的惊喜——孩子虽然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但跟他却是直系血亲,因为他们的父亲是同一个人……郭鹏再也无法淡定了,学习本就不好的他这下算是彻底糊涂了,究竟是他绿了他老子,还是他老子塞给他一双穿过的旧鞋?
      电话响了十多遍后,雷蓓蓓终于换了路子,改成了发短信,于是手机又开始接二连三的响起了提示音,郭鹏被烦得苦不堪言,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回应,那女人就会跟他耗上一天,就算他关了机,她也会将电话打到他同事那里。再不行,她还可以直接来体育系办公室找他面谈,反正英语系离这边又不远,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这是郭鹏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他还没做好让周围的人知道家丑的准备。不情愿的拿起手机,点开最新发过来的那条信息:“大鹏,我好歹跟了你一场,你非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孩子的成长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你忍心让他被同学们耻笑吗?更何况你是在替你父亲养儿子,肥水横竖都是流到你们郭家的田地里,有那么难以接受吗?你就当多了弟弟不行吗?你就当提前为你爹尽孝了还不行吗?”郭鹏被后面这些话彻底激怒了,将手机用力摔到地上,狠狠的骂了句娘。
      林子榆下午有课,便想着提前回办公室一趟准备一下教案。也不知道学校领导是怎么想的,偏偏把中文和体育这两个一文一武的系放到了同一个教学楼里,自古文官和武将就相互看不上眼,这个楼里也不例外,正中间的楼梯就是像是一道分水岭,将其分成了两个世界,两边的人互不关心,毫无交流,即使走个碰头也会当做视而不见。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一直水火不容的时候,现实却狠狠的打了这些人的脸,在一次经双方导员共同努力下举办的联谊会上,竟然一口气促成了四十多对跨系恋情,这其中还有多对是男男情侣。于是每当这些文武CP吵架的时候,盛京大学的操场上便会出现这样的一幕——中文系的才子才女引经据典,滔滔不绝的讽刺着自己的男朋友,而体育系的大老粗们则憋得满脸通红,才堪堪挤出一句:“滚犊子,再BB一拳打死你。”
      林子榆是从食堂过来的,为了能少走几步路,便抄了近道,改走体育系这边的侧门。路过体育组办公室的时候,被里面的一声脆响,和男人气急败坏的怒骂声吓了一跳,待分辨出这是谁的声音后立刻笑出了声,也不着急下午的课了,一脸幸灾乐祸的走进来,阴阳怪气的问:“哎呦,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把我们鹏哥气成这样,就不怕被一拳打死?”一拳打死是体育系猛男们的口头禅,因为体育系是盛京大学的第一大系,其他系的人难免会经常和他们打交道,听得多了,就成了流行语,其在校园中的火爆程度相当于流行于全网的‘老铁点关注,双击来个六六六’!
      郭鹏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滚蛋,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不想死就麻利儿的给老子滚。”
      林子榆也不恼,难得有个报仇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挑了个位置坐下,充当起了知心哥哥:“你说说吧,这是怎么了?咋动了这么大的肝火?”
      郭鹏眯起眼警告道:“我让你滚,你听不懂?非得挨揍才舒坦是不?”
      林子榆无奈地摊摊手:“看你这话说得,我让你滚了无数次,你不是也没听吗?”
      郭鹏嗤笑道:“原来是来报仇的!说说吧,我这次让人联手给耍了,你准备怎么幸灾乐祸啊?”
      林子榆谦逊地说:“说幸灾乐祸就太抬举我了,我是来落井下石的!”
      郭鹏又是一阵冷笑,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提小鸡子一样将他拎了起来:“是不是我几天没动手揍你,你又觉得自己行了?知道什么叫食物链吗?老子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雄鹰,你一个食物链底层的鸟屁哪里来的自信对我落井下石?从来都是老虎吃鹿,你见过鹿吃老虎吗?老子欺负你二十年了,你翻过身吗?”
      他这话说的一点不假,两人做了十多年的同学,郭鹏的身高在班级里一直都是名列前茅,而林子榆则永远都是倒数的那个。从小学开始两人之间就保持着十五厘米的身高差,等到了初中,这个差距一跃成了二十厘米,高中之后,小林同学知耻而后勇,又是喝牛奶又是打排球,好不容易让身高达到了一米七,再回头看看人家郭鹏,竟然已经突破了一米九……好在两人的学习成绩跟身高是成反比的,才让他不至于被秒得连渣都不剩。至于被欺负,这就要归结于郭大帅哥的特殊嗜好,他喜欢看别人哭,尤其是那种被老师另眼相看的尖子生。小学的一次体育课上,小豆丁林子榆仗着自己是班长,是老师面前的红人,掐着腰颐指气使的命令郭鹏将足球交出来给女生们拍着玩,其他男生虽然也看不惯他整天跟女生混在一起,看不惯他仗着老师的关照而作威作福,但碍于他是班长都只能敢怒不敢言。郭大帅哥可没有那么多顾虑,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敢与不敢,只有愿和不愿,加之他早就看这个小矮子不顺眼了,现下又被他这么不客气的当众斥责,新仇叠加旧恨,立刻怒火攻心,举起足球照着他的脑袋就砸了下去,林子榆当场就被砸蒙了,大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女生们见状立刻炸锅了,有的心疼的将他扶起来,有的指责郭鹏欺负人,还有的跑去告诉班主任……男生们则兴奋得手舞足蹈,欢呼雀跃,被这小矮子欺压了三年多,今天总算出了这口恶气!郭大帅哥也挺高兴的,不过,在他这里可不止解气这么简单,他还从林子榆的哭相中体会到了另外一种快感——原来撸人比撸猫好玩多了!
      林子榆从此便开始了他地狱般的生活。郭鹏自那之后每天在学校必做的事除了踢足球和上课睡觉外,又多了个欺负林子榆,而且到了后来,这件事在他心里的地位俨然超越了前两项陪伴了他多年的爱好。一天不踢球顶多觉得脚痒,但一天不把林子榆弄哭,他就会浑身不自在,以至于寝食难安。高考之前的那几天假期,他说什么也看不进去书,训练的时候也总是找不到感觉,不是踢中门框就是干脆将球踢飞,气得教练差点用鞭子抽他。一个人静下来后,仔细想了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原来他已经好多天没有欺负那个小矮子了。于是赶忙打车去了林子榆家的小区,敲开了他家的门,两人短暂的对视了一番后,郭鹏挤出个特别和善的笑容,一把将人拽到怀里用力抱了抱,在对方惊喜的眼神中送了他一个过肩摔,然后吹了声口哨,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起初,林子榆会在被欺负后告诉班主任,但他渐渐发现,每次告完状郭鹏就会变本加厉的欺负自己,而班主任也对他的频繁告状产生了反感,甚至一看见他单独来办公室就会皱起眉。他便从此学会了隐忍和自我安慰,反正还有几年就毕业了,以后不在一起他也就没法再欺负自己了。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郭鹏家在沈河区也有房子,并且跟他家同属一个学区,于是初中他们又被分去了同一个学校。林子榆因此更加努力的学习,他觉得凭着郭鹏那么烂的成绩想要考上重点高中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然而现实再次给他上了一课,让他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现实的残酷!中考成绩发布后,郭鹏居然凭借优异的体育成绩成了重点高中重点培养的体育特长生!虽然是在平行班,虽然跟他的教室不在同一个楼层,但依然不影响郭大帅哥课间过来“友好”访问。因为经常能看见他哭,同学们便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五月天”!林子榆于是又将希望寄托在高考上,如果他能考上清华北大,郭鹏就是累吐血也别想再追过来折磨他。结果,老天爷瞎眼,高考前一天林子榆发了高烧,导致他发挥失利只考上个三本院校。不甘心的林父劝他复读一年,他们兄弟几人中只有他长了个学习的脑袋,肩负着光宗耀祖的重任,林子榆不忍心让父亲失望,只好服从安排,回到原来的班级重新加入高考大军。没想到,开学的一天,他迎面就碰到了同样回来复读的郭鹏,郭大帅哥一见到他就笑了,摩拳擦掌的说:“小豆丁自己送上门来了,你怎么知道我手痒了?”
      第二次高考,林子榆又失利了,原因是高考前夕,林父死了……几个兄弟中,林父最偏心他,所以他的离开对于林子榆来说等同于天塌了!伤心欲绝的林子榆只考上个本市的二本院校,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学习专业课,他决定住校,又为了不给几个兄长添麻烦,他选择在学校的食堂里勤工俭学。工作的第一天,一个高个的刺头就嫌他动作太慢,还质问他盛完菜后手腕为何还要抖上一下,林子榆被这熟悉的声音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正撞上了郭鹏那副要吃人的表情,身子又是一抖,半勺菜又落回了菜盆里。郭大帅哥咬牙切齿的说:“小豆丁,你给我等着,老子绝饶不了你!”原来,这一年郭鹏的文化课考得不错,终于混上了本科!
      大学四年,林子榆在郭鹏的压迫下成了他的专用仆人,从打饭到洗衣服全都成了他分内的事,当然,跟兼校霸和校草于一身的郭大帅哥混也不是没有好处,比如除了郭鹏外没人敢欺负他;再比如,追求郭鹏的男男女女不少,为了得到校草的青睐,他们纷纷给他进贡,只求他能替自己美言几句,这让他省了不少饭钱。不过,事情败露后,他被郭鹏绑在单杠上狠狠地修理了一番,郭校草学习不好,能记住的历史名人屈指可数,但他还是搜肠刮肚的找出一个跟林子榆当时的身份特别相称的人来教育他——“你能不能别学李莲英的那套?老佛爷给你的油水还少吗?”尽管被骂成了太监,但林子榆仍然敢怒不敢言,只好在心里偷偷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西宫娘娘。
      终于熬到了大学毕业,林子榆总算体会到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了。郭校草看到他这幅小人得志的样子手又开始痒了,二话不说将他按到墙上狠狠修理了一番,然后脱下脏球鞋扔到他面前,叮嘱他站好最后一班岗。林子榆撇撇嘴,心想干就干呗,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想让小爷给你洗臭袜子脏球鞋门都没有。哪成想仅仅过了两天他就在留校任教的榜单上看到了郭校草的名字,一瞬间,他的天又塌了——毕业前导生找他谈话,说是系领导觉得他成绩优异,专业知识扎实,又考上了研究生,建议他留校任教,并继续深造。林子榆的家庭条件并不好,又没有后台,能留在本校当老师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工作机会了,于是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为了防止郭鹏做出同样的选择,他刻意隐瞒了真实的毕业去向,还谎称自己在大连有个姑妈,准备一毕业就去投奔她。郭校草憋着笑没说话,林子榆家里的那点事他早就摸得门清,当然,林子榆这个人他摸得更清,对方一眨眼,他就能猜到这人是想编瞎话还是想瞎胡咧。于是他也没有告诉对方,就在同一时间,他的导员也找他谈了话,认为他读书期间代表学校获得过多次省级比赛的冠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希望他能留下来,为学校培养更多的田径苗子。郭鹏的父母都是老师,对儿子能够子承父业一致表示赞成,就这样,郭校草也留在了学校,和林子榆成为了同事。
      更让林子榆头疼的是,就在他们留校任教的第一年,学校决定将中文系和体育系搬到同一个教学楼里,两人仿佛再次回到了高中时代,又过起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小日子了!当了老师后的郭校草比从前收敛了不少,从前什么时间欺负林子榆要看他的心情,现在要看机会,只要有第三个人在场,他都会给林子榆留点颜面,这也是林子榆唯一能感到欣慰的地方。偶然有一次,他听说了一个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词语后,才暗骂自己一声贱,收回了对郭鹏的感激。
      两年之后,郭校草突然结婚了。不只是林子榆,就连郭鹏的死党兼姐夫厉耀文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跟那个雷蓓蓓仅仅认识了半个月就想要闪婚,这个决定未免有些太仓促了。为了怕好兄弟将来后悔,他只好将老婆推了出来,让她出面做做郭鹏的思想工作。郭燕苦口婆心的说了一下午,郭鹏才道出了实情,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老子郭忠良安排的。用郭老爷子的话说,小雷人品好,又是老师,将来不用担心子女的教育问题。说完就要自作主张给其父母打电话商量结婚的事宜,郭鹏连忙拦住他,表示自己跟雷蓓蓓只是见了几面,并没有生出好感,现在就开始谈婚论嫁有些为时尚早。郭忠良听完立刻不高兴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吼道:“我是你老子,我还做不了你的主?我就是觉得小雷好,我就是只认这个媳妇,你要是敢领别人回来,就别怪我撕破脸皮。”郭母见父子二人又要剑拔弩张,赶紧将儿子推回他的房间,并表示会慢慢做郭父的思想工作。哪成想,郭忠良就像铁了心一般,定要促成这门婚事,又是绝食,又是闹自杀,搞得家里乌烟瘴气,永无宁日。更让郭鹏头疼的是,母亲后来也倒戈了,以自己心脏不好为由,求他听从父亲的安排。郭鹏虽然混蛋,但对父母是真的孝顺,见母亲又拿起了速效救心丸,只好做出了让步。之后,郭鹏一连十天没来上班,直到结婚的前一天,才再次找到林子榆,让他再帮自己刷一次鞋。
      结婚后的郭鹏果然不再为难他,也不再跟狐朋狗友出去胡吃海塞了,每天准时下班回家陪媳妇,俨然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公。半年之后,雷蓓蓓生了个儿子,厉耀文看了孩子好一会儿,才尴尬的对郭鹏说:“哥们,恕我直言,这孩子长得更像你爹。你看他这大葱头鼻,小三角眼,简直就是咱爸的翻版。”郭燕听完连忙拍了丈夫一下,让他不要乱开玩笑,不过她也觉得奇怪,怎么六个月的早产儿竟比别人家十月怀胎生出的孩子个头还大?没想到厉耀文一语成戳,就在前几天,郭鹏从雷蓓蓓的□□聊天记录中得知,给自己送了个儿子的人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
      林子榆被他的三连问问得哑口无言。从前,他们每天至少要斗嘴几百句,长期的耳濡目染下,郭鹏的嘴刀竟也变得如此厉害了。
      郭鹏低头看着林子榆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儿子不是我亲生的,开不开心?高不高兴?想笑就赶紧笑吧,笑完我直接揍人!”
      林子榆摇摇头:“笑不出来,我怕疼。”
      郭鹏取回球鞋的那天,信誓旦旦的说以后他都不会再找林子榆的麻烦了,两人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过去的事谁都不准再提。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后悔了,尤其是看到林子榆当着他的面和别人说说笑笑,推推搡搡,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然而,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想收回来就难了,尤其是像他和林子榆这样完全不对等的关系——如果让无产阶级知道剥削阶级其实更离不开他们,资本家的王座恐怕就保不住了。只能将断掉的牙齿重新吞入腹中,压抑着怒火任由他不断的挑战自己的底限。忍了一年之后,郭鹏的最后一丝理智终于被一只攥住林子榆胳膊的手击垮了,几步上前用力推开企图将人拖进小树林的壮汉,恶狠狠的宣示了一把主权,当然,他那时说的话并不好听,他将林子榆说成了自己的奴才……之后,郭鹏又开始明目张胆的欺负林子榆了,只是后者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不再多看他一眼,更别说像今天这样神色鲜活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郭鹏惊讶之余,又多了些欣喜,忍不住想再多说点什么,让他能像从前那样,在自己面前露出更多的表情:“孩子是我爸的,我爸把他的小三送给我当媳妇,还给我儿子起名叫做郭鲲!郭鹏,郭鲲,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嘲讽!都怪我学习不好,直到今天才明白我们的名字有着怎么样的联系。”
      林子榆叹了口气,说:“咱俩打个商量,待会儿轻点揍我,我是真TM忍不住想拍手叫绝了。”
      郭鹏皱眉道:“那可说不准,我一揍你就特别的兴奋,一兴奋就控制不住力道,你说你咋就这么欠揍呢?”
      林子榆又叹了口气:“我倒霉呗,小学就惹上了你这么个混世魔王,二十年了都没甩掉……哎,这都是命!”
      郭鹏不说话了,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才被一声咳嗽惊醒,纷纷转头看向门的方向,只见厉耀文正倚着门框,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郭鹏赶紧松开手,不悦地问:“大中午的,你不在数学组吹空调,来我们这穷乡僻壤干什么?”体育组是唯一一个没给配备空调的办公室,屋里又都是青壮年男教师,一到夏天,空气中的味道就特别感人,顶风能香上八十里。
      厉耀文咂咂嘴,说:“抱歉,破坏了二位的气氛,小的罪该万死。”
      郭鹏皱眉道:“别扯这些没用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直说。”
      “是有事,但不是我的事,有人托我把你叫到数学组谈心。”
      “又是那个钟梅?”郭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劳烦您帮忙转达,就说我早已心有所属,就算离了婚,也不会跟她在一起。”
      “这次跟人家钟姑娘可真没关系!指使我的人是你老子,我岳父,小林未来的公公。”
      林子榆险些被唾沫呛到,尴尬的看了一眼濒临暴走的郭鹏,解释道:“天地良心,这可不是我教他说的。”
      郭鹏一把捏住他的手腕,直到他疼得龇牙咧嘴不住的求饶,才放松了力道,朝厉耀文说:“别乱讲话,好像我跟他是那种关系一样!”
      厉耀文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难道不是吗?你俩纠缠了二十年,按理说早该过了热恋期,可你看看你们现在,成天的黏糊在一起,没机会也要制造各种机会把自己送到对方面前……我是真的由衷的佩服!夫妻要是都有你俩这劲头,哪还有离婚这种事啊!”说完笑了笑,又补充道:“依我看,你俩都太要面子,但凡有个人主动点儿,捅破这层窗户纸,你们早就夫妻恩爱,子孙满堂了。”
      “滚蛋,啥玩笑你都敢开。”郭鹏瞪了他一眼,伸手掐住林子榆的下巴,兴致盎然的欣赏着他抿着唇强行忍耐的样子:“我一看见他就控制不住想揍人,他若是跟我在一起,几天就得被我弄死。”
      厉耀文看着林子榆胳膊上的红痕,后槽牙都跟着疼,赶忙开口替他解围:“鹏子,快走吧,别让咱爸等急了。”
      郭鹏拍了拍林子榆的脸,皮笑肉不笑的说:“今天先放你一马,回去记得换件衣服,你穿西服的样子特别欠揍,我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直接把你KO。”
      郭鹏走后,林子榆又呆呆的坐了一会儿,才揉着发疼的胳膊出了办公室。快到楼梯处时,碰到了刚打球回来的应超时,这小子跟郭鹏在同一间办公室,晚他们两界毕业,因为篮球成绩特别好,率领校队得过东北地区大学生篮球比赛的冠军而被校长看中,特批留校任教。因为郭鹏是目前他遇到的唯一一个在同一场比赛中成功盖了他三次帽的人,而对其无比崇拜,没事就跟在人家后面郭哥长郭哥短的叫,俨然又是一个小跟班。应超时见林子榆是从体育组出来的,下意识的以为郭鹏也在,跟他打了声招呼,就笑嘻嘻的往办公室跑去。林子榆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想起了“舔狗”这个词!
      回到语文组,同组的秋久洁正在吃辣条,见他进来便随手扔过来一包:“吃,甭客气,皮主任的儿子今天给我们班班花买了一大堆零食,都让我给没收了!没办法,皮主任让咱们重点关照一下他儿子,咱就得尽心尽力,坚决把早恋给他扼杀在摇篮之中。”
      林子榆汗颜道:“姐姐,这都上大学了,还早恋呢?”
      “不知道了吧?皮主任的儿子跳级了,今年才十七岁,妥妥的早恋!我这一天天为了不让根正苗红的花骨朵长残,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说完,又抽出一根塞进嘴里,边嚼边说:“这不要钱的东西就是好吃。”
      林子榆无奈的摇摇头,小皮同学的老子,皮常青同志是他们的系主任,这货跟小皮的大伯皮常红,以及小皮的叔叔皮常紫是盛京大学教师领域的三朵奇葩。皮常红,又叫大皮,是物理系的系主任,此人生性风流,放荡不羁,尤爱长相帅气的青年男教师,有传言说物理组的新晋组草能在入职的第二年就获得先进教师的称号就是因为得到了他的“鼎力相助”。还有物理组的前组草,其之所以能在没有本地房产,没有本地亲属的情况下实现户口落地,也是因为得到了他的“济困扶危”。当然,传闻只是传闻,虽然整个盛京大学的教师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那点猫腻,但是却没人能拿出实质性的证据。
      皮常青,又叫二皮,此人虽然行事比他哥底调,但好色的本质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跟他哥喜欢帅哥不同,这哥们偏爱美女,尤其是那种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最是能拨动他的心弦。这就是为什么他跟秋久洁之间会有这么深的芥蒂——二皮喜欢美女,但秋久洁不是,不仅不美,她的个子也不高,跟同组的其他姑娘站在一起,就像是鹤群中站了只鸡,相当影响整体美观了,而让二皮彻底将她判处“死刑”的原因,是她已经结了婚,还生了两个娃……于是同组女性应该享有的特权她统统没有,同组男性被强行赋予的责任她一个都没落下……语文组集体聚餐,二皮规定女性不用出钱,但这里面从来不包括她,秋久洁拍了拍过来安慰她的男同事的肩膀说:“没事,姐这叫自力更生!”;女性组员例假期间如果身体不适,可以休假一天,当然,这里面还是不包括她,秋久洁依然拍了拍过来安慰她的男同事的肩膀,不以为然的说:“没事,姐从小就跟男人一起玩,算是半个爷们,大老爷们流点血根本不叫事,壮士轻伤不下火线嘛!”但当她的名字出现在为饮水机换水的大名单上后,秋姐彻底爆发了——TM的,姐总共也没比饮水机高多少,你这不是难为人呢吗?就这样,秋久洁跟二皮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皮常紫,又叫三皮,此人不好色,但擅长以色侍人,和两个哥哥流连花丛不同,他是被流连的那个,据说大学城里但凡有点权力,但凡有点龙阳之好的男人都是他的床上客……三皮能够拥有如此骄人的战绩,主要归功于他的长相——皮肤白白嫩嫩,小脸俊得赛过明星,跟两位哥哥站在一起,任谁看了,都得承认他们不像一个笼屉里蒸出来的馒头,不像一颗藤蔓上结出来的瓜……
      秋久洁咽下口里的东西,愤愤不平的说:“听说这次优秀教师又不是你,二皮想给果妹子一个惊喜,让她第三次蝉联这一殊荣。”
      林子榆耸耸肩,无所谓的说:“没事,作为一名男性组员,我能被提名已经是胜利了。”
      秋久洁点点头,可不是嘛,她来这里任职已经六年了,还真没见过哪个男性组员被提名过。
      “我说姐姐,您可省点心吧,二皮这人记仇,小心哪次把他惹急了,给你穿个小鞋……”
      秋久洁刚要吐槽,门外就进来一个人,林子榆朝来人看了一眼,不禁暗自庆幸自己从未提过果静林这个名字……
      果静林,语文组第一美女,因为出版过几本小说,而被大家称为可以比肩漫画师王文聿的当代才女。果美人有个胞弟,叫果木林,也是本校的毕业生,跟林子榆同届,是当时美术系的系草。小果擅长油画和素描,尤爱画肌肉猛男,记得当年的辽沈地区大学生画展上,他入围的作品叫做《雄风》,说白了,就是一个仅着虎纹内裤的肌肉男……其实,人体画在画展上早已屡见不鲜,让林子榆惊讶的是,小果选用的模特居然是当时风靡全校的郭校草……不得不承认,郭鹏的肌肉线条是真的好看,尤其是两条大长腿,稍微用力绷紧就会给人一种奥尔良烤鸡腿的错觉,好看又美味,以至于在场的很多男女当场就要坐地排卵。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林子榆在被郭鹏收拾完后,便企图用这件事为自己找回点颜面,没想到郭校草用一副看屯炮的眼神对他说:“你懂什么?这叫为了艺术献身。”
      果静林看了看林子榆,又看了看秋久洁,不屑的摇摇头:“一元钱一袋的辣条就能让你俩乐呵成这样,果然是眼界有限。”说完,从包里掏出一个手机,朝两人晃了晃:“今天小皮上课给别人发短信,我抢过来一看,竟然是给女朋友,这还了得,早恋的思想坚决要不得。”
      秋久洁被唾沫呛到了,咳嗽了好半天才问道:“你这是为啥啊?二皮对你关爱有加,恨不得事事都替你亲力亲为,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很他?”
      果静林将手机往桌上一扔,十分不雅的爆了句粗口:“TM的,这孙子想让老娘给他当二奶……追姑奶奶的人一大把,轮也轮不到他这个二手货。”
      秋久洁听完心里立刻舒坦了,拿着零食搬着椅子凑到她旁边,两人一边吃一边诉苦,俨然一对相见恨晚的闺蜜。林子榆摇摇头,实在弄不懂女人的心思,只好翻开书做起了教案。哪成想刚写了个开头,电话就响了,赶忙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大哥打来的,不知道他此时在什么地方,周围的环境有些过于嘈杂,林子榆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才堪堪听清了他的话:“老五,今天是咱爹的忌日,你早点回来!另外,老六相亲的地方离你不太远,下班后别忘了顺道去接他。”
      林老六,全名林子桦,是林子榆的亲弟弟之一。林父一生共得七子,分别以枫杨槐榛榆桦桐七种树命名。林父的老家在小兴安岭深处的林家堡村,村里有个习俗,凡是家中得了长子,孩子的名字便要以其出生当天父亲出门见到的第一个东西命名。林家堡位于小兴安岭的南坡,附近多为阔叶林,尤以枫杨两种树居多,林老大出生时正赶上林父摔断了腿,因为出行不便,林奶奶便打开窗户,让儿子随便看点什么。正躺在床上呻吟叫痛的林父,闻言偏头看过来,视线正对上家门口的那棵九角枫,加之林子榆这一辈泛子字,林老大的名字便被定为林子枫。为了让兄弟几个的名字放在一起看着整齐一些,之后出生的孩子便都以树名作为名字了。到了林老七这里,林父和林母已经受够了小子们的顽劣,一心想求个闺女,还提前给孩子起了个偏女性化的名字——林子樱,没想到,老七依然是个带把的,林父气得差点没把孩子扔出去……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舍不得动手,想来想去,只好把气撒在了孩子的名字上。屋后靠近墙角的地方,有棵林母当年过门时从辽宁带过来的梓树,因为这种树的汁液有一股子臭味,林父便提议用其为幺子命名,以示他来得不合时宜。林母反复念了几遍后,觉得这名字读起来有些奇怪,便提议说在自己家乡那边这种树还被称为臭梧桐,不如就叫林子桐吧?林父也担心名字不好孩子长大后会怪自己,便顺势答应了。
      许是因为年龄比较相近,兄弟几个中林子桦跟林子榆的感情最好。小时候,父亲在林场工作,除了节假日,几乎都住在林场的宿舍里。奶奶去世后,家中只剩下母亲一个人操持家务,虽然日子过得拮据,但因为母亲的勤劳和精明,家里菜园的产出完全能满足一家人的餐桌,甚至到了冬天,母亲也能时不时从地窖里翻出几个秋日里储存的苹果和秋子梨。后来,孩子多了,父亲的工资已经无法满足家中的正常开销,母亲便开始出门做零工填补家用。加之前面的四个哥哥都要去上学,家中便只剩下林子榆和林子桦兄弟二人。还是小豆丁的林子榆踩着凳子给弟弟熬粥,然后拌上白糖吹凉了喂到他嘴边,在小小的林子桦心里,五哥无疑就是他的另一个妈妈,这种雏鸟情节一直延续到现在。上大学后的林子桦嘴馋了就打电话给五哥让他送好吃的,缺钱了就打电话给五哥请求经济援助,谈恋爱了也要打电话向五哥如实汇报,以至于他的同学私下里都叫他哥宝男。
      林子榆给林子桦发了个信息,让他相完亲直接来学校。林子桦秒回了个彩信,是张女孩的照片,因为是偷拍,所以画质看起来实在感人,不过他还是能瞧得出这是个周芷若那般秀若芝兰的女孩,于是便回了个加油,并附上几个笑脸。正准备继续写教案,又一条信息传了过来,这次居然是四哥,林子榛是个民警,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平时严禁他们在工作时间给他打电话或发短信聊私事,兄弟几人也都习惯了在白天的时候忘记他的存在,冷不丁的收到他的信息,林子榆被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仔细确认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看错,狐疑的点开信息,见上面写着:“老五,咱爹的钱夹是不是深灰色,封面上有个狼头?装照片的夹层里是不是还塞了几片珍珠梅的花瓣?”
      林子榆身子一抖,父亲的钱包确实是这样,那几朵珍珠梅,还是他亲手放进去的,只是父亲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四哥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呢?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林子榛又给他回了一条信息:“老五,我说完你别激动,我们在龙泽小区的一间地下室里发现了一具白骨,其旁边就放了这么个钱包,我看着眼熟就打开了……不过,想要确定死者的身份,还要等DNA的检测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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