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洛某某某

45、番外

　　从童蕴哲记事以来，身边就总少不了燕游的身影。
　　两人的孽缘要从他们的祖父辈说起。
　　童老遇见燕老之前，就是个从商没几年的小商人，经手的货物有丝绸、珠宝等等，简单来说就是什么卖得好他就倒卖什么，不过那时他太过年轻气盛，仗着自己点子多路子野坏了不知道上多少规矩，背地里更是结下不少仇家。
　　在那个年代，店铺被砸不是什么新鲜事，即便报官也只是走个过场没什么实质上的措施，不过好在货物没什么损失，童老也没计较，可就这么一两回之后，那群人便以为他是个软柿子就开始变本加厉任意打压，有一次童老被惹恼了直接当众和另一商铺老板大打出手，场面混乱得引来了警员，最后双双被关到警局冷静。
　　燕老就是在那天与童老相识的。

　　燕老正巧受到指令在这警局办点事，临走前瞥见玻璃窗里童老面对审问不仅不慌还挺自在的态度，脚下一顿生出了些许兴趣。
　　燕老那时的军官级别并不高，等部队里批下假期，他才得空去童老的店铺里走一遭。
　　两人如同相见恨晚的知己似的，才认识没多久就能不眠不休地拉着对方把酒言欢，口中有聊不完的话题。
　　燕老那时已经有了个两岁大的儿子，童老的媳妇却刚刚怀孕，两人便说好要是生出个女孩，就结下娃娃亲。
　　可天意难料，最终也是个男孩。
　　而且，这一约定一直留到童蕴哲、燕游这一辈，可两人这一脉里就是没个女孩出生。
　　后来，两位老人岁数大了，就买下了两相邻的大宅院，子孙辈全住在一起，他们老人家有空没空就去对面串个门，喝喝茶、逗逗鸟、下下棋，聊聊往日那些事。

　　小时候，童蕴哲其实不怎么喜欢燕游——家里的长辈总喜欢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
　　再来，那时玩得东西多，什么打弹珠、拍洋画，几天下来都能不重样，男孩子们虽年纪小，争强好胜却是生来骨子里就存在的东西，明里暗里总会希望自己比别人厉害。
　　燕游这人成天看着吊儿郎当的，每次玩游戏总能不断刷新他们对他的评价。
　　明明就是随意瞄上两眼，伸手一弹，玻璃珠就是能像长了眼睛似的往他们的珠子上撞，末了还稳当地停在那里。
　　而且这人，每次都只玩一两局，却能局局都轻而易举地打败对手。
　　其他男孩虽败给他，却也心服口服，有时还会在那样高超的技术中生出莫名的崇拜；童蕴哲却不能，因为他和燕游太熟了，他知道这人本性有多自大狂妄，再看到那双赢了游戏看向他的眼睛，心里忍不住朝天翻上一白眼——崇拜他还不如有空去看看他的哥哥们射击打靶，哪个都比他牛逼百倍。

　　童蕴哲喜欢跟在尤望身后，而童蕴哲身后又总有燕游，他们三人近乎形影不离。
　　初中的时候，闯祸、打架、逃课，他们几乎都干过，可奇怪的是，老师们一看见尤望的身影就能连带挖出童蕴哲，燕游却是被单独拎出的，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就因为燕游成绩好、明面上从来没惹过事。
　　尤望知道燕游家的特殊，也不太在意这些，可童蕴哲不行，他不爽很久了，明明是一起干的，燕游却总能被摘在外面，所以有一次他没忍住就在回家的路上和他打了一架。
　　虽说是打架，燕游从小就是按照军人的训练体系操练出来的，身手比童蕴哲不知强上多少，但最后燕游却看上去比童蕴哲伤得还重。
　　燕游捡起地上的书包，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勾起外套往后一甩，说：“气消了？”
　　童蕴哲的指骨还泛着麻意，抬眼看看燕游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莫名被那眼神看得底气不足，却还是梗着脖子，“你干嘛放水？！”
　　燕游斜睨着他，哂笑，“我可不想背你回家。”
　　“谁说我就一定打不过你的？”童蕴哲瞪着他。

　　等两人回到家，双方家长看见这卷了一地灰尘的衣服和身上的各种擦伤，问又问不出什么，打电话给老师那边也说在学校还好好的，再后来双方的母亲通了电话。
　　不问不知道一问两家人就聚在了一起。

　　童蕴哲和燕游站在一起，对面四双眼睛都落在他们身上。
　　童蕴哲瞥见已经上了药的燕游，心里莫名发虚，知道自己这次出手可能是重了点，他低着头两只手背在身后，互相拉扯着。
　　当他们被询问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燕游率先开口，语气很平淡，“没什么。就回家路上看到一抢劫，帮别人抢回钱包的时候打了一架，童蕴哲也一起，不过没打过。”
　　那些言辞听得童蕴哲眼里充斥着难以置信，他偷偷斜眼瞧燕游，却见他目视前方，一本正经，这假话说得太溜，几乎完全看不出破绽。
　　燕游的父亲却没那么轻易相信，冷声说：“那刚刚在家问你你怎么不说？”
　　“打架没打过，这么丢脸的事有什么好说的。”燕游呼出口气，一脸不耐烦地看向一旁。

　　了解了事情的起因后果的家长们也没再多留他们。
　　童蕴哲跟在燕游身后，等身边没别人了，他才开口问道：“你，你怎么不说是我打的？”
　　“要说是被你打的，那更丢脸。”燕游勾起唇角，抱着双臂，停在一树干旁。
　　刚生出的感激之情，瞬间稀里哗啦地碎了满地，童蕴哲炸毛地冲他喊道：“我靠？燕游！”
　　燕游轻叹，冲他脑门弹了一下，“你妈不是说过，如果这一个月内再打架就把你转到二中去。你想去？”
　　童蕴哲捂着额头，眼睛转了一圈，在脑海中搜寻着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蹙起眉头，“你怎知道么这件事的？”
　　“听我妈说的。”
　　“哦。”童蕴哲鼓着腮帮子，别扭地看向一旁的花草，碾动脚下的小石子，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消散了，“那谢谢你。”
　　“你说什么？”燕游俯身凑近，歪头看着他，打趣道。
　　童蕴哲浑身不自在，但他知道这个人即便现在态度这么恶劣，却也算是解决了他的危机，他偏头咬咬嘴唇，倏地闭眼吼了一句，“谢谢你！”
　　看见童蕴哲的神情，燕游不由失笑，眼尾弯起，向后靠在树干上。
　　昏暗的花园灯点亮在不远处的小道旁，燕游的眸光像是浸满了夜色，幽深却亮得很好看。

　　秋风吹拂而过，头顶的树叶簌簌作响，周遭仿佛是在下了一场枫叶雨，他们肩头上都停留了好几片。
　　童蕴哲伸手拍落，又很自然地帮燕游拍了拍，挑了个新话题开口，“你作业写了吗？”
　　“写完了英语和数学。”
　　“这么速度？我还一门都没写呢，快快快，拿来给我看看！”童蕴哲瞪大眼，拉着燕游就往他房间走去。
　　他头顶还飘着一枫叶，燕游被他拉着手腕，另一只轻轻捏过那叶柄，手指旋转，上扬的嘴角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