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成林》茴光

8、比试

　　“你这里的肉都是怎么捕来的？”
　　何橘青东瞧瞧，西看看，对野地里的生计格外好奇。
　　“不如跟我走，长长见识。”
　　陷阱小路只能一人走过，何橘青走在后头，时不时站不稳，林光只好让她走前面，好盯着她别摔倒。
　　“没想到冬天也有这么多野物活动，收获颇丰嘛。”
　　“它们要是不活跃些，我就要饿死了。”林光重新设置好陷阱，把冻硬的猎物装进袋子里。
　　“今天就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很快就会黑下来。”
　　“回去我要吃鹿肉！”
　　“不愧是大小姐，专挑好吃的。”
　　“怎么了，我可以付给你成倍的价格。”
　　“那冬天过完之前，你还能不能剩下钱是个大问题。”
　　橘青皱起鼻子，裹紧了外氅。
　　“阿常和小束呢？他们有吃的吗？”
　　林光搭着刀，看着她笑了笑。
　　“那边也有陷阱线的，狩猎这事，那个阿常很是熟稔啊。”
　　“他虽然也是何家子弟，但是外门大多会种种地打打猎之类的。小束从小习武，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阿常也总是被他的速度打个措手不及。”
　　橘青走着，停下脚步。
　　“你呢，你为什么，这么厉害？”
　　对上何橘青探寻、却不会让人感到不适的眼神，林光吸了口气，却没有回答。
　　“冬天真冷。”
　　橘青没由头的换了话题，抱起墙边的木柴。
　　“进屋吧？”
　　“嗯。”
　　小屋里很快因为热烘烘的炉火温暖起来，林光脱了大氅，和橘青的挂在梁上。整了整衣袖，开始处理猎物。
　　橘青则烧了热水，解冻鹿肉。
　　“阿禀，把那个小刀递给我。”林光用眼神示意她，橘青却动了恶作剧的心。“身手不凡的京城大杀手，现在毫无防备的叫别人给她递一把刀？即使因为这个死掉也不能抱怨别人哦。”
　　林光依然没动弹，笑眯眯的看着把玩小刀的橘青。
　　“试试。”
　　话音未落，橘青迅猛一个箭步，手中的刀直指林光咽喉，还剩一拳的距离，她仍然没动，橘青有些慌张，立刻手指一动调转刀锋，停在了原地。
　　“为什么不躲？”
　　林光伸手从她掌心里掏出小刀，悠哉悠哉地处理猎物。
　　“没有杀人之心，刀是不会碰到我的。”
　　橘青直起身子，鼻子里哼出声。
　　“你是躲不过才装样子吧。”话音方落，她还在得意，冰冷的刀背已经贴上了她的脖子。林光温暖的手正捂着她的嘴。
　　橘青僵着一动不动，冷汗直流。
　　“谁躲不过？”耳边响起林光低沉的声音，更惹得橘青战战兢兢。
　　“对，对不起......”
　　“嗯，原谅你了。”小刀被撤走，手也松开，林光接着刚才的工作，似乎心情很好。
　　橘青一时半会儿也没从神游的状态醒过来，只是机械的准备午饭。
　　——这个人，好恐怖。
　　——我干嘛惹她，活腻歪了吗。
　　结果原本美味的鹿肉也吃得如同嚼蜡，偏偏那人还吃得很香，气死了。
　　何大小姐在这简陋的木屋里也住了快一个月了，平时在家这时该准备过年，眼下却不得已困在这山林里，万事还要自己动手，真是过得连大小姐怎么当都快忘了。
　　阿常和小束每两天会过来从地窖里搬点蔬菜回去，顺带看看小姐有没有大碍。两个人都挺乐意留在这里吃一顿中饭，再和林光练练刀。何橘青今天也搬了个小凳儿坐在房门前，看林光和小束拿树枝削的刀在门前对阵。
　　阿常站在一旁，手都揣在袖兜里。
　　“我扔石为令，石头落地，比试开始。”
　　橘青一天中，就现在兴致最高。她手里握着一块石头，看了看两边等待的人。
　　“我要扔了！”石头从她手里滑出，坠落下来，林光紧握着木刀，在石头落地的一瞬间挥动、迈步、扭转腰背，挡住了小束从腰侧劈过来的刀，再顺着往他身侧闪步，一瞬间转身，站在他背后，迅猛地挥刀。
　　小束立即负刀，挡下攻势，却没受住这一击的力道，失去了平衡，跪倒在地。
　　“停！”
　　何橘青立即喊了终场令，阿常看得一愣一愣的，托着下巴，似乎还在脑子里重放刚刚的对决。
　　“是林光胜了，小束啊，你可得再快点，不然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你都还没赢过一局呢。”
　　笑嘻嘻的橘青把何束扶起来，何束还在品味最后那一下，近来他从打斗中见识到不少值得深思的临场发挥，看林光的眼神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戒备了。
　　“好了好了，该我了该我了，快跟我打一场！”阿常抖抖袖子，从袍子的束带上抽出两根早已备好的木刀，一长一短，耍几圈刀花，摆出迎战的架子。
　　“今天你用双刀？”林光依然只拿一根木刀，重新站到几步之外。
　　“对付别人，我不屑，但你值得我拿出第二把。”
　　前几日的比试，阿常只用了一把，结果对上林光打的是格外辛苦，拼尽全力接下了十几招，最后还是被她打败。
　　“双刀固然多了层保障，可是，你足够专注吗？”林光将刀斜在身前，扎好步子。
　　“准备——”
　　“咚！”
　　石头刚一落地，阿常就疾步向前，迅速挥动双臂。
　　林光弹开正面劈来的长刀，手腕一转，刀柄打在阿常拿短刀的左手上，偏移了他的角度，迅速抽身躲开，又立即挥刀砍向正面，迫使阿常用双手来接下这一招，劈下去的力道太大，阿常没能架住，只能立即偏向化解力道。殊不知林光就势斜劈，他另一侧身子漏了个大空当，被木刀一下扫打，又输了。
　　这一下可真是火辣辣的疼，阿常丢了木刀，喘着气。
　　“你怎么能这么快？”
　　林光也扔了刀，坐在劈柴的木桩上，抖了抖手掌。
　　“被四五个人围着打一次就会了。”
　　她用力很猛，再加上阿常防御时弹了刀，虎口有些痛。
　　何橘青端了热水来，给两人喝。
　　“小姐，我自己拿。”
　　“说什么呢！你接着就是了。”
　　林光倒是理所应当的接过了水，一气儿喝完。又再揉了揉手掌。
　　“爷爷说你从前打过仗，看来的确如此。”
　　林光动作停了两秒，才继续按揉。
　　“嗯，战场可没时间后悔，要么你死，要么我亡。搏命的时候只看谁更冷静，手上抓稳了，刀才不慌，人才活得下来。”
　　阿常沉默着，几口喝干。
　　“我会再练双刀的，下次继续！”
　　“你若是想双刀致胜，刚刚就不能接下我那一刀。迅速避开，拉近距离，找好角度下刀，出奇制胜才是正道。”
　　小束也在边上若有所思，被阿常拍醒，背上蔬菜和一些杂物，道了别。
　　何橘青掸去衣服上的细雪，看林光仍坐着没打算起来。
　　“提你参军打仗的事，对不起。”
　　林光听得一愣，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表情，甚至笑着说:“不是什么大事，想问就问吧。”
　　橘青笑笑，推门进屋。
　　她知道，林光说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