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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节 ...

  •   熟悉的钥匙开锁的声音,是锦生回来了,锦棠赶忙端坐好,匆匆抹了把脸上的弹珠,身子板显得有些僵硬。

      “你爸回来别跟他说这些事儿啊。”阿静的嘱咐令她感到有些忐忑,不知接下来的日子该怎样面对锦生。

      锦生在客厅里将外套一脱,随手挂在了椅背上,散漫的走向房间。锦棠的心跳的越来越厉害,她向来不擅长撒谎的。

      锦棠的家是两室一厅,今天是阿静的休息日,他俩的矛盾可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锦生是进不得阿静的屋子的,只得占用锦棠的小房间。
      他将身子抛在了锦棠的小床上,戴上老花镜,拿出手机,刷了起来。

      锦棠见他这幅模样竟同平日毫无分别,丝毫没有向她提起生日的事情。
      锦棠还是有些不放心,即使和这个男人一起生活了十九年,她也还是不能够了解他内心的半分。她开始在心里磕磕巴巴的编着一会儿对锦生的解释,编着锦生走后她和阿静是如何冰释前嫌又顺理成章的。

      不一会儿身后想起了锦生均匀的呼噜声,锦棠扭头一看,锦生竟然沉沉的睡过去了,耳朵上还带着耳机,老花镜也没摘,嘴巴微张,好像随时都可能留下口水。
      锦棠见他的这幅模样,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些心酸,对他的埋怨也好,恨意也罢,骤然间减轻了不少。

      只是她知道,他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可能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会愈合,而今后该以怎样的态度和方式与锦生相处,她也感到迷茫。
      平淡也好,冷落也罢,终究是会露出破绽的吧。
      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就像锦生一年又一年的瞒着她和阿静赌彩,一年又一年的借高利贷,最终还是会被她和阿静发现一样。

      她和锦生之间隔了道不小的秘密。这秘密不像平日里她偷偷为锦生订生日蛋糕,或者将他的衣堆翻乱,况且这些点点滴滴的小秘密终以温暖又平常的结局收尾。
      而这一次,她无法预料这个秘密会怎样进展。

      锦棠的大学不在鸣海,而是在离鸣海十万八千里远的一个偏远地区山裕。
      那里的经济条件实在不容乐观,甚至比南园这个城郊小镇还要封闭。当然,锦棠和生活在南园的所有人一样,他们并不觉得南园封闭,那分明是温馨和谐,它散发着与繁华的市中心与众不同的温暖的光芒。
      况且,鸣海本就是一个经济发达的中心城市,即使是鸣海的城郊,也完全能够与其他城市的市中心相媲美了。

      山裕有着典型的山区气候,冬夏早晚的温差很大,因此山裕大学的暑期总是很长,而寒假却又很短。
      在不足三十天的寒假里,锦棠和锦生的关系始终处在不温不火的状态之中,没有了锦棠生日之前的亲密,也算不上冷淡,偶尔甚至还会说几句客套话。说实话,锦棠都觉得自己这拙劣的隐藏坚持不了多久了,相信锦生也不可能没有察觉,只是他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不是不愿戳破,而是根本不愿理会出现在他千篇一律的生活中的微妙变化。

      他是市中心一所普通大学的体育教授,在单位风光无限,和同事相处融洽,没有人知道他背后惹出的一系列烂摊子,更不知道其实他并不爱运动,整个假期基本上都是瘫在家里的床上,刷着手机睡着懒觉,还时常抱怨肩周炎带来的疼痛。

      一开始,锦棠是羡慕他的,拥有和市中心的教师一样的悠长假期。可锦棠渐渐发觉锦生的生活其实有些无聊冗长,他自己也常说只要锦棠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他做什么都可以,他怎样都无所谓。
      锦棠一直不解,她知道锦生是爱自己的,可是为何这样一份父亲对女儿的平凡的爱会导致锦生走上赌彩致富这条万劫不复的道路呢?

      他说有一天他一定会中个头奖,到那时她和阿静就能过上天堂般的好日子了。
      她每每听此都毛骨悚然,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锦生是不是还在继续赌彩。
      十几年的反复欺骗与重蹈覆辙让锦棠明白了锦生是听不进劝的,她和阿静只能与他得过且过,假装相信他的身后再也没有下一波债务了。

      这样,锦棠也不算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了。锦棠知道,阿静很在乎这个。

      “叮”,锦棠的手机响了,已是深夜,锦棠打开□□,只一瞥却再也移不开双眼,指尖微颤,她感到胸口有什么堵着似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好久不见。没猜错的话,你们是二月二十号开学,我想会在东区操场看见接我的你吧。好梦。”

      是钟廷恩。
      锦棠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巨大的信息量。钟廷恩那个家伙明明在鸣海市中心最好的大学上学,为何开学却要到山裕?

      难不成是……交换生?!
      她难以想象接下来的两个学期里该怎样面对他。而且……他竟然还要她亲自去接他?

      锦棠迅速将在线切换成隐身。
      他算得倒也准,锦棠的火车票是明天的,她要坐两天两夜才能到达遥远的山裕。而交换生入学的时间要比他们晚上一天,他算准了锦棠有充足的时间去接他。

      躺在床上,锦棠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四下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清,却隐约间看见了好大一簇桔梗花盛开在她面前。那片紫,鲜亮得刺眼,好像被谁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她刚要接过来,却发现那些桔梗花刹那间枯萎了,饱满的花瓣瞬间变得焦黄,直挺的茎叶蔫了下去。
      在那簇桔梗花的背后好像有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地凝视着她。那双眼睛燃烧着熊熊怒火,转而深如潭水,只剩一片死寂,那眼里不再有生气,只感受得到一丝冰冷的,绝望。

      清晨的鸟鸣唤醒了床上皱着眉头的锦棠,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可是连做梦都感觉那么累。
      楼下有熟悉的报纸摊子的吆喝声,她穿上拖鞋,起身,伸了个懒腰,踱步至窗边。

      打开窗户,刹那间新鲜的海风扑面而来。
      南园临海,这是她爱上这里的原因之一。冬天仍未过去,可是报摊的那对老夫妇已摆出了早春的勤恳姿态。锦棠想,她期待着这里夏季的蝉鸣,这会让他想起小时候锦生为自己抓蝉的笨拙模样,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
      随后却想起了昨晚钟廷恩的话,她有些心烦意乱,关上了窗。

      锦棠今天起得早,为了去离家甚远的火车站做准备。
      锦棠早上在阿静上班前便和她道了别,阿静走后不久锦棠和锦生也出发了。
      锦生从来不担心锦棠出门前会拖拖拉拉。因为锦棠不化妆,不挑衣服,收拾东西也干净利落。这点说来还真不像阿静,每回出门前,总要墨迹好久,即使提前很长时间准备,也不可避免的要晚点。

      路上,锦棠看了旁边的锦生一眼,提醒他自己的书包带拖地了。锦生低头看了一眼,略微抬高了胳膊。

      “棠儿,要不我拖箱子,你背书包吧。”

      箱子最起码有拉杆和轱辘,总觉得比书包好拿,锦棠这样想。“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把书包背在肩上吧,那样会比拎着轻松啊,而且,包带还不会拖地。”锦棠坚持拖箱子。

      锦生没有再答话,锦棠猜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觉得背书包不像个成年人的举止,被人看到了很难为情。

      “明明那样显得更年轻有活力好吧。”锦棠小声嘀咕着。

      他们家里没有车,俩人只能倒三趟大巴赶到同样位于城郊的火车站,可以说从南园到火车站几乎跨越了整个鸣海市。
      要不是昨天生日出现的意外,此刻锦棠恐怕正在离火车站近的姥姥家里,不紧不慢的收拾着东西。

      到达火车站已是下午近四点钟了。正值春节返工,火车站人山人海,锦生生怕一不留神锦棠就没了影儿,一直紧紧攥着锦棠的手。
      锦生和锦棠两人很快办理完了所有手续,距离进站还有半个小时左右,俩人找不到座位休息,只得排在队伍后面等着进站。

      锦生问锦棠需要用的东西都带齐了吗,少了什么他现在去买。锦棠笑他多虑,不过心里还是盘算了一遍早上匆忙收拾的行李。
      距离进站还剩十分钟,很快,他俩的身后又排了很长的队伍。

      “到那里照顾好自己哈。”锦生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又不是第一次去上大学了。”锦棠搪塞着,不知为何心里却感到有些难过。

      就要进站了,前排的人已经有些躁动不安。锦棠正要背起地上的书包,手心忽然传来一股冰冰凉的感觉,不知何时手里竟多了个黄桃,她惊讶的看向锦生。

      “桃子洗了,是爸爸昨天出去的时候买的,上车直接吃哈。”

      前排的人陆续开始进站。锦棠点了点头,将全部的行李装备就绪,准备出发。锦生在她的背后浅笑着挥手,锦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锦生的眼圈有些红。她冲他笑了一下,在火车站无数个“照顾好自己”的声音里,她记住了锦生那深沉的声音。

      她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要那么矫情,要是换成阿静,她会和自己开心的告别的。锦棠长吁了一口气,阔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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