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里棠生》二一九

19、第十九节

　　眼泪打湿了信纸，那纸是柠檬味道的，就像这个傻瓜一直以来，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象一样。

　　再见钟廷恩时，锦棠却没有看见杨家辉口中的，那愤世嫉俗的模样。偶尔在教室里瞥见窗外的他，大都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听颜才佳说，高三上学期，他很努力，整天埋进书里那种。

　　高三下学期，他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考进了A班，领先了第二名的她，整整四十多分。所有人好像一下子忘记了，曾经在他身上发生过的狼狈不堪，全都为他不可一世的成绩而惊叹。

　　令锦棠欣慰的是，颜才佳在高三下学期升到了B班，她还跟锦棠说，看来友情的力量比爱情伟大呀。
　　锦棠笑她现在已经可以把于井贤拒绝她的事，当成个梗轻松地讲出来了。

　　来到A班的钟廷恩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吃饭上厕所，基本定在了座位上。锦棠有时望着他的背影，感觉熟悉又陌生，好像一个做了很久的让人心碎的梦，醒来后所有熟悉的感觉都在他回过头面无表情的刹那间，变得陌生。

　　锦棠一直记得，高考那天，说巧不巧的，那个家伙就坐在自己的前面。
　　空气中悬浮的粉笔灰打着转儿，有一瞬间，锦棠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初见他的那天，汗津津的衬衫里透着好看的背部轮廓。
　　只是，坐在她前排的男生，再也不会轻轻侧过身，然后慵懒的趴下了。

　　成绩出来后，她让对她寄予了很大期望的学校大跌眼镜。她想，可能是前方气场太强，好几次眯了她的眼睛吧。不过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总是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锦棠了，面对老师和同学惊讶的询问，她只笑笑，未来可期。

　　锦棠的成绩比颜才佳高了三十多分，颜才佳卡线进了山裕大学。锦棠觉得这所大学其实不错，虽然地脚偏僻，离鸣海又远，但是业界口碑不错，全国排名也不差，最重要的是，她怎么能和自己颜才俱佳的颜总分开呢？说好了做一辈子的加糖组合。
　　她将全部的志愿填成了山裕大学，满满当当的。
　　然后按下了提交。

　　提交了三年高中的无数个第一名，提交了第一次喝了鸡尾酒的自己，提交了那个坏笑着贴近自己发烫脸颊的男孩，提交了那辆如太阳般炽热的梦里的风火轮。
　　遥远又亲切，所有的苦涩如潮水般退去，也带走了淡淡的桔梗花的香气。
　　如果还记得那熟悉的气息，该不该用力刮走心底残存的遗骸，甜蜜也好，伤痛也罢。毕竟，纵然想念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再也抓不到梦的另一个结尾。

　　“锦棠锦棠，要不要这么帅我跟你说，典礼上发言的那个性感的男人就是我昨天跟你提到的，在计算机颁奖会上系主任特别提起的人。他真的超级厉害的，听说是鸣海大学的校园之星，计算机系的大佬，今天在典礼上听完他的演讲，果真名不虚传！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
　　贾云从回了宿舍就开始滔滔不绝，然而锦棠却发着呆一句也没听进去。

　　“喂锦棠，上神啦？要不然你就是……伤神了？也能理解，毕竟像钟大神那么受人瞩目的人，想追也困难。诶你知道吗？他身边和他如胶似漆的那个美女为了陪他，专门坐飞机和他一起过来的，听说晚上还要回去，这么折腾你说说人家都愿意，他俩的感情简直不要太好吧，羡煞死旁人了。”贾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锦棠，回来怎么没看见你？你不也去了？”

　　锦棠缓过了神：“呃……我不像你有那么多事要忙，就先回来了。”

　　“你呀，也别整天窝在寝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你都不知道上午的典礼简直是从头热闹到尾呢！”贾云一边换下礼服，一边说。

　　“哪有啦，下午我还打算给刘sir的篮球赛捧场呢，一起去吧。”

　　“我就不了，一个假期没见我，我家那只一回来就约我出去呢。”贾云带着上午的妆，背上了她的爱马仕包包，出了门。

　　下午，锦棠和顾晓晓早早的来到了篮球场，见刘若楠正和队友酣畅淋漓的打着球，她们拿出了准备的脉动饮料，向刘若楠晃了晃。
　　远远地，刘若楠看到了她俩，离开了队伍，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向她们走去。

　　“篮球队长辛苦！”顾晓晓做出敬礼状。
　　“来试试？”刘若楠接过脉动喝了一大口。
　　“受不起受不起。”顾晓晓连连摆手。
　　锦棠倒是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说“我几乎不咋玩这个，出丑了你可不能笑我啊。”
　　“笑你我癞皮狗！我带你。”

　　不一会儿，球场上传来了刘若楠的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不是我说锦棠，你这，来了个平地后投？”
　　“不是不是，我刚才一下没拿住，掉后面去了。”
　　“帅一点的话，就跳起来，一个半转身，瞄准，投篮！懂？”刘若楠空手演示着。
　　“我试试。”锦棠捡起球，生疏的转了半圈，而后一跳，用力将球投了出去。
　　“漂亮!”刘若楠拍手叫好，“虽然准备动作不怎么样甚至有些可笑，但你这个准确率还是到位的啊。”

　　刘若楠接过锦棠手里的球，风一般在两臂间来回运送着，篮球侧穿过大腿，又从她的后背绕了一圈，最后落到她的指尖地球仪般快速转动着。突然，她一个飞转，背对着球篮，后投命中！
　　锦棠和顾晓晓在一旁连连叫好。这时，一群穿着蓝色运动短袖的男生进了场。其中一人大声喊道：“裁判入场，两队就位！”

　　“诶，锦棠，听说这次的裁判是大三的一位学长，他带的队伍呀，连续拿了两届九校联盟篮球赛事的冠军呢，是名副其实的山裕篮球之光！”
　　“这么厉害！”
　　九校？两届冠军？锦棠暗自膜拜大佬。

　　“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那学长吹了声哨子，场上两队开始活动，观众席渐渐传来呐喊声。
　　刘若楠气势全开，连连绝杀，几乎包揽了全场的得分。
　　上半场结束，刘若楠带的队伍以二十分的优势遥遥领先。顾晓晓和锦棠激动到不行，脚底下仿佛安了个弹簧，欢呼雀跃停不下来。

　　刘若楠擦着汗向她们走过来，“可以啦可以啦，你们不要太夸张了好不好……”
　　“刘sir刘sir我爱你！”锦棠一本正经的扮演着小迷妹。
　　“我说刘sir,刚刚你简直不要太帅，以前没见你打比赛不知道，一见简直吓一跳！为你骄傲！”
　　“晓你还是那么会夸人，小心刘sir飘了。”锦棠偷笑。
　　“放心，这个分数她们基本追不回了。”刘若楠说道。

　　学长又吹响了口哨，下半场开始。
　　正当两队打得不可开交时，忽然只听一声哨响，学长举了红牌，刘若楠被判犯规。
　　刘若楠一脸疑惑，下场找那位学长理论。

　　“不是，我怎么犯规了啊？”
　　“侵人犯规，与对方队长违规肢体接触。”学长不紧不慢说道。
　　“你放P！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碰她了。”
　　“胳膊肘。”
　　“那叫碰啊，摸都不算！打球可能没有正常接触吗？你这就是瞎判！”刘若楠满脸写着请你收回红牌。
　　那学长倒并不慌，礼貌一笑：“同学，你再不回场，恐怕还得被判侮辱裁判。”
　　“好，你。”刘若楠被气得说不出话，撇着嘴大点着头，回了场。

　　锦棠和顾晓晓有些担心刘若楠意气用事，会影响后半场的发挥。
　　果然，对方队好像士气大增，连连赢球，转眼间扳回了十分。
　　好在裁判吹哨宣布比赛结束时，刘若楠的队伍以领先两分的微弱优势，最终胜出。

　　刘若楠下了场，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锦棠和顾晓晓赶忙围了上去。
　　“刘sir，你也别太较真了，最后不是赢了嘛。”锦棠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刘若楠摇着头，不屑一笑，“他误判，不解释。”
　　“也有可能啊，我听说，对方对长是裁判学长的前女友。”
　　“what？”锦棠和刘若楠两脸吃惊。
　　“就刚刚观赛的时候，旁边那群男生私底下聊到的，他们好像是学长以前带过的球队队员，这次来给学长打下手。”顾晓晓解释道。
　　“希望下次比赛裁判换人，心疼我刘一秒钟。”锦棠吃了个大瓜跟着意难平，刘若楠平时再疯再闹，遇事还是有原则的。

　　“对了，那学长怎么叛你犯规的？”顾晓晓忍不住问道。
　　“侵人犯规。”
　　“没关系刘sir，”顾晓晓俯下身小声对刘若楠说道，“你就当，亲人犯规好喽～”
　　三人笑得前仰后合。

　　顾晓晓和刘若楠先回了寝室，锦棠则因为要去系主任那里，取上学期俄语比赛的获奖证书，就和她们分开了。

　　“诶呀，锦棠，你来了！”系主任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女人，获奖无数，履历闪耀。
　　“老师好，我是来取奖状的。”
　　“嗯知道，其他第二第三等等我都是通知班长下发，只有你这个第一名我是亲自发的。”她从办公桌上拿起了一个精致的红本子。
　　“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锦棠弯腰接过，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系主任有种不威自怒的气场，可能是……能说会道，经验丰富的缘故吧。
　　“还努力？上学期综合绩点也是遥遥领先，再努力怕不是要抛弃咱们学校了？”
　　锦棠赶紧笑着摇摇头。

　　“大二上学期不出意外，你应该就代表咱们学校，去参加全国俄语大赛了。咱学校往届的最好成绩是国二，你不得争口气，拿个国一回来？”说着她爽朗的笑了起来。
　　“争取争取。”锦棠应和着，心想系主任果然强势，习惯性的给别人提要求。

　　“对了锦棠，现在只能先把红本给你，奖状还得等学校统一打印，要不我先把电子版的给你，你自己回去打印。”
　　“那好老师，回头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演播厅的电脑里下载一下。”
　　“那可不行，咱学校电脑学生不能动，不是怕那个什么嘛…里面有些内部文件都存里头呢。”
　　“哦哦这样啊，那只能麻烦加一下老师□□了。”
　　“好，回去我发给你。”

　　出了办公室，经过演播厅时，想到上学期的自己曾在这个教室里，泰然自若的比着赛，锦棠忍不住往里瞄了一眼，却见一名男生正埋头电脑前，神情紧张，手下快速的操作着。

　　锦棠心里一惊，想起了刚才系主任的话，不过她转而又想，难不成他是学生会主席？
　　只是听系主任的口气，就算是校领导的学生助手，好像也没有开电脑的权利。
　　她有些疑惑，走进了演播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