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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愚世】肖想 ...

  •   愚者是一位特殊的神明,祂居于灵界之上,从不吝于回应信徒,降下神迹,但——祂有且仅有一位眷者。
      代祂行于人世的天使曾经凶名赫赫,是世人眼中桀骜不驯的孤狼。这位眷者先生的故事在大陆流传甚广,有人说他冷酷残忍,也有人说他温柔而强大,他是席卷在腥风血雨中的晦暗阴影,亦是传记传说中柔情缱绻的春闺梦里人。
      而要愚者先生来说,祂的格尔曼,是疯狂理智趋于一线的赌徒,也是……祂心头的刺刀朱砂。
      祂看着他从少年长成青年,从青涩腼腆变得理智尖锐,疯魔过活却温柔仍在。
      但是愚者先生也不明白,曾经的小奶猫,长到最后怎么成了一匹孤狼?
      “那为什么不与你可爱的小眷者来一场亲切的会谈呢?”“黑夜”声音含笑,愚者之前可没少在祂面前炫耀。
      “格尔曼也不是小孩子了。”听见友人的建议,愚者不置可否,“总得给他留点个人空间。”
      “要知道,事事过问可是会惹人厌烦的。”
      “好吧。”“黑夜”闻言叹了口气,难得的,祂对对方的眷者产生了一丝同情与怜悯,“不过我还是那个建议,好好谈一谈。”
      祂的声音虚无缥缈,似远似近:“或许这样,对你,对格尔曼,都更好。”
      当时的愚者先生怔愣了一瞬,祂放下茶杯,猜测“黑夜”是知道了什么发生在格尔曼身上、但自己却不清楚的事情,祂看了对方一眼,调侃道:“你现在看起来倒比我更像‘占卜家’。”在似是而非这一方面。
      不过……祂若无其事地垂眸,确实是有些令人在意呢。

      而后来的愚者先生也不得不承认,“黑夜”确实比祂更懂人心。

      愚者先生从前并不是如何和善的神明,正确地说,祂曾经是一位真正的神明。
      祂具有所有天生神话生物的特征:没有同理心,对万物一视同仁,以及,极度的自我。
      ——直到祂饲养了一只幼猫。
      培养眷者是愚者最近的兴趣爱好,就像祂最近突然兴致勃勃地开始观察人类一样。
      培养眷者的第一步,是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人类。
      愚者先生如是想到。
      祂挑挑捡捡,最后在陡然膨胀的红色星辰中望见了濒死的人类幼崽。
      是一个过分柔软的孩子。
      他有着软软的头发与脸颊,眼睛是清澈透亮的浅褐色,像湿漉漉的警惕着外界的幼猫。
      愚者对自己新晋的小眷者很满意。
      凶悍一点没关系,犹疑警惕也无所谓,眷者桀骜不驯,一身反骨,那就碾碎他的骄傲,折断他的羽翼,用鲜血淋漓的现实教会他何为顺从。
      ……但是格尔曼太乖了,愚者有些遗憾地想。
      那些隐晦的恶意,在触及到对方怯生生、湿漉漉的眼神时总会莫名其妙地平息下来,复又掀起更深沉更汹涌的浪涛。
      真是奇怪,祂迷惑地想,所以阿曼妮西斯才会那样宠爱祂的眷者吗?
      愚者盯着格尔曼的手指,隐没在衣物之下,只露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白。那时的格尔曼还没有现在装模作样的本领,对于拯救自己的神明天然抱有敬畏之心,他下意识松开了攥着对方衣角的手指,抬起忐忑不安的眼。
      “……愚者先生?”
      声音也软。
      却并不令人生厌。
      这个孩子,是真的将祂视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全心全意地信任并依赖着他。
      祂沉默着伸出手,握紧了对方的手指。
      “……我牵着你。”

      在格尔曼的印象里,愚者似乎永远都是温和的,沉默的。他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位神明一直缄默如石地望着他,只有投注下来的温和目光证明眼前的存在并非表现出来的那样冷硬与不近人情。
      可是……他知道,真正的愚者先生不是那样的。
      在最初,在格尔曼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源于幼崽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让他视野一片模糊,但求生的欲望支配了他的心灵。
      蜷成一团的幼崽努力睁大眼睛,眼中聚集的水雾终于不堪重负落下来,他茫茫然地望着眼前的身影,喉咙里发出一声小动物一样的柔软的泣音。
      他向捕食者发出了求救的讯号。

      度过了最孱弱无力的幼年时期,格尔曼以令人惊叹的速度长成了糟糕的大人。
      是的,糟糕,格尔曼从不吝惜用这样的词汇来表达对自己的痛恨,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到底对于愚者先生怀抱着何种不堪的心思。
      年幼时,格尔曼伏在愚者先生的膝上,对方会轻抚着他的脊背,用温和富有韵律的嗓音将那些失落在历史长河之中的小故事娓娓道来,直到他的呼吸变得轻而缓。直至如今,愚者先生仍保留着这样的习惯,祂会耐心地拨开开格尔曼遮挡住眼睛的额发,纵容对方将自己的袍角蹂躏一夜。
      这样的纵容实在太过令人沉溺了,格尔曼一向克制,却也忍不住在这无声的纵容下心生妄念。
      在他试探着伸手抱住愚者的腰时,对方没有拒绝。
      格尔曼唾弃自己的得寸进尺,心底却也升起隐秘的欢喜。

      他渴望触碰祂,渴望拥抱祂。
      他渴望在名为愚者的火焰中燃烧殆尽。

      “我知道了。”
      愚者声音平静,祂手指虚虚搭在怀中人的脊背上,似安抚又似禁锢。
      愚者不是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毕竟格尔曼最近粘人的厉害,而“黑夜”的提醒更是令祂确认:祂的小眷者,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瞒着祂。
      祂承认,祂确实相当在意这件事情,毕竟,在这之前,格尔曼在祂面前从来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这并非出自祂那翻腾不息的占有欲与控制欲——事实上,这些可能会惊吓到小眷者的东西祂在对方面前一向掩饰得很好,只是对方太像抖着耳朵叼着小鱼干向饲主撒娇的小猫,事无巨细地报上日常求抚摸夸奖……虽然格尔曼的本意并非如此。
      这一习惯延续了很多年,从小眷者第一次蜷进祂的怀里,到现在试图像年幼时一般蹭在祂颈窝中。
      怀中骤然僵硬的身体唤回了愚者先生沉入回忆中的思绪。
      祂若有所思地看着格尔曼,只是随口一诈,没想到对方反应居然会这么大。
      “格尔曼,你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祂耐心地询问。
      愚者的话如同平地惊雷,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他埋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愚者先生怎么会知道?格尔曼难得有些茫然,他从未设想过愚者先生知道这件事的情形,他不愿欺骗愚者先生,可这件事、这件事,让他如何开口?难道让他告诉愚者先生,他格尔曼想要做扑火的飞蛾、甘愿成为燃烧的余烬?告诉愚者先生,他想占有对方柔软的唇,抚过对方每一寸苍白的肌肤?
      绝对不可能!
      “嗯?”
      “我错了愚者先生!”格尔曼下意识直起身,“我再也不敢肖想您了!”

      ……

      完了。
      格尔曼想。

      愚者着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祂表情奇异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身材修长,面容冷峻,却仍保留着一些毛茸茸的小习惯。
      他喜欢美食,尤爱迪西馅饼与甜冰茶,喜欢金镑,源于幼时经历的影响,喜欢瘫在躺椅或者柔软的被褥中,怕冷怕热有时候娇气得要命……他还喜欢祂。
      愚者低低地笑起来。
      喜欢祂,这不是很好吗?
      祂漫长生命中唯一值得回忆的日子都有格尔曼参与,祂唯一重视过的,除了与阿曼妮西斯的友谊,也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没有谁能从祂身边夺走格尔曼,哪怕是出于格尔曼自身的意志。
      如果格尔曼要离开祂——愚者想,那祂大概会忍不住斩断对方与尘世所有的羁绊,让他在意的一切都荡然无存,让他众叛亲离、无枝可依,唯有回到自己身边。
      唯有这样,才能平息祂心底不住滋生蔓延、几近沸腾的恶欲。
      但祂不能。
      祂不能用这样的手段去驯养祂的小眷者。
      哪怕祂想见到小眷者漆黑睫羽上摇摇欲坠的泪滴,听到对方崩溃的柔软的透着浓重水意的抽泣。
      现在这样,再好不过了。
      祂微笑着按住格尔曼,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给了一个他一个吻。
      “没关系,”愚者慢条斯理地解开了他的扣子,“我允许你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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