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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   都说理科班的学生要比文科班的狠,其实拼起命来都是一样的。陈北词在讨论问题的时候杨更调站在走廊里背书,夜色和灯光完美地勾勒出了少年瘦削的身影,像是一尊雕像。

      杨更调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不回班背书,非要站在这里,反正夜风裹挟着凉意掀起他袖口衣角的时候他是感觉很放松的。

      这种放松的状态一直持续着,杨更调背完了“人大代表”和“人民代表大会”这两个重要的知识点,他背书的声音其实不大。音量还不如几个女孩子路过他的时候刻意放大的脚步声,就连她们的谈笑都没有引起杨更调半分注意。

      他满脑子都是各种很相似但是千差万别的权利,知道陈北词不声不响站在他身后的时候他才猛的抬头,从书本里抽离出来。

      杨更调看着面前少年劲瘦挺直的身影,惊觉周围的鲜活生动。

      你看,就有这么一个人,他来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张扬却不容忽视,比别人要明显的多,所以你一抬眼就会看到他。

      应该说,他一到来你就会发现。

      “人大代表行使‘质询权’,质询‘一府两院’……”杨更调慌忙合上了书,口里不自觉的顺了两句刚刚没背完的知识点,又道:“哥……”

      他叫陈北词时习惯拖音,听上去很有几分清软的味道。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不过陈北词大概也话跟他说,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之后转身就走,不在意杨更调会不会跟过来。

      杨更调叹气,跟上陈北词。

      “音乐节之后就是周考。”出校门的时候陈北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周考过三天是联考,到时候又要分班。”

      杨更调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其实如果在外国语说起“重点”这两个字,楼下的学生会想起顶楼的六个班级,而顶楼的学生第一反应则是在最边缘角落里相依为命的一文一理两个班级。

      这两个班是重点当中的重点,跟外国语“每逢大考必分班“的传统有关——只要是全校的考试,出了成绩之后一定是要按成绩重新分一次班,前五十名去文理的一班,然后依次类推。

      这个做法据说是可以激起学生的斗志,激励他们上进,但是压力也不小。

      重点班硬件一定是好的,题一定是又精又多,不然哪能培养出“理陈文杨”这两位。

      不过压力是真的很大。

      “哥,宋汐她没来,课不会赶不上吗?”杨更调不想再提起“音乐节”这个话题,索性问起宋汐。

      “课本习题都给她拍过去了,看不看随她。”陈北词提起宋汐的时候语速会不经意缓和一点,听上去有一种奇异但是很隐秘的温和,“如果她不学就只能回来重新补了。”

      杨更调轻轻“哦”了一声。

      沉默了好一会,陈北词还是没有回头:“明天我们要印卷子,数学你要吗?”

      外国语跟别的学校一样重理轻文,但是数学卡的很紧,校内的竞赛数学占了将近三分之一,各种阶段性的原创总结卷子层出不穷,有时候理科班还会加印。

      不过隔壁拿文科数学当基础,拔高的卷子更是难得不像话,杨更调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他立即就意识到他这么点头陈北词看不到,于是声音很轻地道:“好。”

      陈北词又“嗯”了一声,算是结束了话题。

      两人的家离学校不远,走路大概五分钟的路程。

      快到家的时候陈北词放慢了脚步跟杨更调并肩,无比自然地拉住了他的手。

      杨更调没反应,任少年修长的手指牵住自己的。

      小学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搬家,老楼的照明一直不太好,有一段时间路灯甚至坏了,一直没人修。那时候陈北词总是要拉着杨更调走,其实杨更调对那种东西并不太怕,但是他感受到了哥哥指检的冰凉就什么都没有多说。

      可是等后来小男孩们长大了不怕黑了,也搬了家,灯再也没有坏过,陈北词的这个习惯却是一直都没有改。

      陈北词太过凉薄太难琢磨,这是他鲜少会显露在外的温情……杨更调就更舍不得说了,所以就一直坚持了下来。

      从他们做兄弟开始,到现在。

      将近十年。

      杨更调笑起来,挺好的。

      陈北词走在前面用钥匙开门,杨更调在脑海里琢磨说辞,但想了好几种都不是特别满意,觉得都说服不了顽固的爸妈,就在他索性放弃破罐子破摔的时候,门开了。

      里面静悄悄的,杨更调一抬眼看到他哥站在玄关那里,开了灯。

      他这才发现家里静得过分,又想起今天下午陈北词头都不抬地一句“自己说去”,不禁心里一跳。

      “爸妈出差,今天中午走的。”陈北词把杨更调拽进房间关上门,又把鞋柜上留的纸条塞到杨更调手里,“自己看。”

      “你知道今天爸和阿姨都不在啊。”杨更调抖了抖手里的纸条,还是有点懵。

      陈北词侧过脸瞥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杨更调立在原地反应了一会,之后兀自很开心地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在家里排练节目了?”

      陈北词的目光很浅,落在杨更调身上的时候凉凉的,却又带着逼人的力度。

      “好吧……我去学校,家里还没有吉他……”杨更调被他盯的发毛,干干地道。

      陈北词收回了目光,一句话没说就上了楼。

      杨更调:“……”

      其实在家里排练是根本不可能的,先抛开陈北词不提,单是杨更调洗漱过之后刷了一会地理题就十二点了,做题还能再熬,但是这个点想去练吉他那是不可能了。

      杨更调看了看表,把题集放下去整理笔记,他是那种到点就困的人,一困就意识模糊,强撑着做题正确率也不高,倒不如整理好笔记,省的明早再占时间整理。

      抄完之后是一点二十分,是个很让强迫症满足的数字。

      杨更调按了按发酸的手,大致地翻了一遍新鲜出炉的学霸笔记,准备睡觉。

      门却在这时被敲响,熟悉的二叠声,一听就很不耐烦。

      杨更调听惯了这种调子,一点意外都没有地打开门让陈北词进来。

      “还没睡?”陈北词递了一杯凉白开给杨更调,示意他快喝。

      乖乖“唔”了一声,杨更调抱着杯子喝了半杯,又递还回去:“马上就睡啊,哥你也别熬太晚。”他说的倒是真话,快一点半了,确实不能再熬了,再熬明天一天他都别想清醒。

      “我走了,晚安。”陈北词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收了杯子,抬手揉了揉杨更调的头发,转身就走了。

      杨更调关门前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想笑,但是又莫名有点笑不出来。

      转眼就到一点二十六,杨更调把书包里的手机翻出来,打开微信,看到宋汐一直都没有回。

      他发了一句晚安,却照例是石沉大海。

      一直莫得回音。

      杨更调耐着性子等到一点二十九,可是唯一的置顶却丝毫没有动静。他有点失望,正要退出页面,手机的提示音却响了,最上方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杨更调满怀希望地戳进去,却发现信息是他哥发的。

      唯二的置顶:“睡。”

      杨更调:“……”行吧,一点半了,该睡了。

      唯心主义:“晚安。”

      唯二的置顶:“安。”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一直想着宋汐的事,杨更调居然做了个很长的梦,虽然梦的内容和宋汐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梦见了陈北词。

      隔壁那个冷面阎王刻薄鬼。

      而且做的梦还是个狗血剧。

      早起的时候杨更调一直红着脸,就连陈北词都注意到了,伸出手指碰了碰,轻声问道:“发烧了吗?”

      杨更调看了陈北词一眼,莫名有点心虚,摇摇头就算是回答了。

      陈北词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没有说。

      吃早饭的时候杨更调一直心不在焉,目光游离,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拿错牛奶杯。

      陈北词纠正了他好几次,把自己的杯子救了下来,最后一次他实在是懒得动手了,眼睁睁看着杨更调喝完了自己的牛奶,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杨更调保持着喝药的表情咽下了最后一口牛奶,抬眼望进了陈北词眼里。

      那双眼眸不是纯黑的,自然也没有幽深似峡谷的说法,但是很深邃,深到杨更调一眼看进去的时候差点就出不来。

      直到陈北词抽过一旁的餐巾纸帮他抹掉唇边的小奶胡子,柔软的纸巾擦过唇角的时候他才忽然反应过来,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这个动作太亲密了。

      他跳起来之后就觉得气氛诡异,陈北词不错眼珠地直直盯着他,那目光简直有若实质。

      “那…那什么……”我没睡好。

      杨更调后面的话都没有说出来,就被打断,陈北词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指:“你刚才用的,是我的杯子。”

      他说完,就好像猫儿一瞬间失去了玩耍的兴致,索性看都不看一眼杨更调,自己站起身来收拾杯盘。

      高冷矜贵的猫一走,杨更调几乎是脱力一般地瘫坐在椅子上。他忽然抬手摸了摸陈北词刚才擦过的地方,蓦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猛的撤了手,脸悄悄红了。

      他今天早上的确是不对劲,倒不是因为男孩子早起常有的事情,那种事绝对没有昨晚上的那个梦惊悚。

      陈北词把用过的餐盘码进洗碗机里,独独抽出来自己的马克杯,放在水龙头下亲手洗了好多遍。

      他从小领地意识就强,只要是被他划分进范围,打上名叫“自己”的标签的东西,别人是不能碰的,而像杯子这种私//密性极强的私人用品,不论谁用,他都嫌弃的不得了。

      可今天杨更调那小子居然连喝了三次。

      陈北词抬眼看着呆坐在客厅里的杨更调,六点半晨光微起,青白的光给他抹了一层光晕,少年的皮//肉没跟着骨架长,瘦长的身影晕在光里,看上去无比好看。

      陈北词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等他收回视线继续动作的时候,唇角轻轻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杨更调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平复,但是等陈北词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不敢抬头看,直到陈北词自己换好鞋站在玄关等他,杨更调才万般不情愿地往那边挪。

      杨更调一直能感觉到陈北词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但是他实在不知道能跟陈北词说什么……尤其是他一看到陈北词,就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的现在。

      还好陈北词也没有追问的意思,他非但没有问,而且好似已经对这件事彻底失去了兴趣,看都不看杨更调一眼,等杨更调换好鞋站起身的时候,他就自顾自走了。

      清晨的空气还是很清新的,毕竟凉了一个晚上,现在走出去还能感受到一点凉意。

      小区的环境很好,绿化面积很大,这个季节居然能够听见鸟叫,杨更调路过的时候往绿化带里张望了好几次,都没有看见鸟窝存在的迹象。

      他戳了戳陈北词,示意他跟着自己往那边看:“哥,你看那边,就是最远的那棵树旁边的第二棵,往它右上角看,是不是有个鸟窝?我听见鸟叫了。”

      可惜陈北词对鸟窝不感兴趣,也不想往右上角看,只是还算给面子地往那里扫了一眼,很敷衍地点点头:“嗯。”

      “我都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小鸟了,外国语让我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沉浸学习当中都忘了生活有多美好了。”

      杨更调一边说着骚话一边往陈北词那里看,悄悄//咪//咪地觑他的脸色。这会陈北词连眼都懒得抬,一点回应都没有。

      杨更调:“……”

      这时陈北词走的快了一些,把杨更调落在了后面,杨更调看着前面少年挺拔的背影,仿佛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的冷漠气场。

      他就忽然想起了那个梦。

      那个梦还是回忆杀。

      那是他和陈北词初二的时候陈北词一个哥们的生日聚会。

      杨更调永远说不清自己那个看上去无比正人君子的哥哥是怎么认识这么多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混混的,他只记得那场生日聚会是在KTV包厢里,一片灯红酒绿。

      那一位大哥还算讲道理,知道他们年纪小也没有过多为难,一人干一听就算是了事。不过就一听啤酒杨更调都没有敢喝,还是陈北词接过了他的手里的啤酒罐替他挡掉了。

      几杯酒下肚一帮社会人都现了原形,各式各样的牛鬼蛇神粉墨登场,杨更调害怕这种场面,想去走廊上躲一躲,谁知道陈北词也跟来了。

      走廊里是刻意昏暗了的灯光,有些微微发黄,在这样的光线下少年瘦削的下颔线条异常精致。

      即使是在梦里,杨更调都一直记着陈北词眼里一瞬间的的迷茫的、抿紧的薄唇还有天生下翘的唇角。

      下一秒那冰凉的唇瓣就已经覆上了自己的。

      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的缘故,陈北词的脸有一些失真,唇上的酒味也淡了不少,但是动作却依旧是没有丝毫温柔可言。

      梦里的杨更调没有推开他。

      照例是陈北词先离开,不知道是不是被梦加工过的缘故,他的眼里是很平静的温和,没有光,但是也不带刺。

      陈北词不笑的时候眼里像是蒙着雾气的深渊,雾蒙蒙什么都看不透,但是杨更调就是知道,这是他能给自己的,极少数的平等温和。

      他忽然有点想哭。

      但是陈北词没有给他哭的机会,下一秒他挑着杨更调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然后就在这小鹿一样惊恐又温顺的目光里第二次吻了上去。

      这个吻和上一个不一样,比那个要缠绵的多,在梦里杨更调闭上了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陈北词环过他的腰际,把自己往他怀里拉了拉。

      怀抱是暖的,因为离得太近,杨更调能听到陈北词的心跳。

      比他的还快。

      梦里的陈北词温柔得像是OOC了一样,像是被拔掉了刺的玫瑰花,柔软而温情,能让他轻易走上前抱住而不用担心被刺扎到。

      而不是前面那个永远迎着光的背影。

      看上去真的很遥远。

      杨更调觉得自己也挺矛盾的,陈北词问他的时候他三催四请都不肯回答,现在不问了自己倒是上赶着说。他的脾气是典型的吃硬不吃软,尤其吃陈北词的冷暴力。

      大概他也很怕这个哥哥不搭理自己,从小父亲和孟阿姨就常常出差,家里除了保姆阿姨以外就只有他们兄弟俩,所以陈北词在某种程度上跟他算是相依为命了,即使杨更调从没有说起过,但是陈北词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杨更调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告诉陈北词,可是那种话他很难说出口,杨更调酝酿了一路,最后还是在进校门的时候拉了拉陈北词的衣角。

      他小时候惯常的动作是拉袖口,因为这样显得很亲近,可是后来自从那一次陈北词喝醉了强吻他之后,他对陈北词就微妙了起来,没在像儿时那么亲近过。

      “哥……”开头仍然是很软的一声称呼,杨更调咬着唇好一会儿才说出下文,“我就是……就是梦到你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是吞在喉咙里,陈北词不得不凑过来听。

      校门口人多,两个人离得太近又引人注目,不少女孩子的视线都投过来,还有人窃窃私语。

      杨更调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连耳根都隐隐热了起来。

      偏偏陈北词没注意,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少年的眼尾微微上扬,给人很冷感的感觉,说不上来是多混混的长相,但是一看就不好相处。

      “没什么…我就是梦见那次你……你喝醉了的那次……”

      杨更调话都没说完,陈北词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正要走,却被杨更调拉住。

      陈北词顿了顿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杨更调,心理寻思着自家弟弟会说什么。

      结果杨更调脸红了半天,给他来了一句:“哥…你能笑一个吗?”

      陈北词:“……”

      陈北词转身就走,再也不想看这个便宜弟弟一眼。

      “哥,哥……”杨更调拉住他。

      陈北词打量着自己的弟弟,好一会,忽然弯了眉眼。

      这一瞬间,阳光穿云层洒下来,少年的眼里带着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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