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月下兽和罗生门的幻想爱情》孟商陆

3、讨厌与喜欢

　　可能中岛敦是个天生卑微的人，他的自卑是在骨子里发酵，在灵魂里生根的。他畏惧别人的善意，害怕失去，所以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善良而平和’的人，以此希望他人不讨厌自己。

　　芥川龙之介偏偏是个意外，他厌恶中岛敦那所谓的温柔，在他看来，那不过是用言语精心包装过的弱气。
　　就是这样一个孱弱没有反抗心理的人，是太宰治口中比他要强的存在。

　　每当芥川龙之介看到中岛敦讪笑着的样子，都想一拳打在他那愚蠢的脸上，让他认清那种表情在他脸上会有多么丑陋，多么让人作呕。

　　而中岛敦也看出来了芥川龙之介对他的排斥，所以他尽量避免和芥川龙之介单独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不和他交流。
　　他的确害怕别人身上表现出来的善意，同时他也害怕别人对他表现得厌恶。就像是在孤儿院那样，院长老师曾经对他做过的一切和说过的话，那些都是磨尖的利刃，在他的胸腔中划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痕。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喜欢上了对方。

　　酒精作祟，一向胆怯的中岛敦晕着头一把拎起芥川龙之介的领子，半眯着眼睛，两人几乎贴着对方的鼻尖，“和我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闭上了眼睛，两人的唇瓣狠狠撞在一起，两个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人单纯凭借本能啃咬对方的嘴唇。唇舌纠缠着，牙齿不断碰撞在一起，有人的嘴唇磕破了皮，铁锈味蔓延在口中，他们还是没有分开。像是要分出高低输赢一般，两个人皱着眉交换着唾液，中岛敦口中的酒气混合着芥川龙之介独有的清冷气息在两人间酝酿。

　　和中岛敦在一起后芥川龙之介依旧是保持着对他的厌恶，如果没有他最开始的当面承认，其他人几乎都认为他们仅仅是暂时的作战搭档而已。
　　可是渐渐的，一切都不一样了，所有人都认为芥川龙之介是个玩弄中岛敦感情的渣男。

　　中岛敦经常会带着刚买的红豆沙送到港口Mafia大楼前，他不亲手送给芥川龙之介，只是放在看守的守卫那里，托他送上去。
　　他还是抗拒和芥川龙之介单独待在一起，如果他们同时被邀请出去，而邀请的人那个人突然离席，气氛就开始变得尴尬。中岛敦磕磕巴巴地找着话题，芥川龙之介漫不经心地回应几声，相处方式就像是刚认识还不熟悉的陌生人。

　　毕竟是刚陷入爱情的青年人，中岛敦总归还是幻想过和芥川龙之介牵着手并肩走在街道上，他絮絮叨叨地讲着一天里发生过的有趣的事，芥川龙之介静静地听着偶尔应和几声。就像平凡的小情侣一样。

　　但是他们不可能单独并肩走在街道上，他也不可能牵起芥川龙之介的手。中岛敦曾经跟在一群人身后，看着芥川龙之介自然垂下的手，他幻想着如果十指相扣是什么感觉，触碰到一起又是什么感觉。可惜他只能想想。

　　芥川龙之介知道自己办公桌上时常出现的红豆沙是谁送来的，他也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不亲手送给他。樋口一叶问起以后要不要警告那个人继续往这里送时，芥川龙之介摇摇头拒绝了。
　　他能感觉到中岛敦对自己的那份特殊，可他感觉那仅仅是因为他身份的变化。中岛敦原本藏得自认为十分隐蔽的自卑，在他向芥川龙之介传达爱意的过程中，又一点一点地暴露出来。

　　芥川龙之介喜欢中岛敦吗？他不知道，也许是喜欢吧。起码他从没有对一个人那么上心过，也从不会强忍着对一个人性情上的厌恶逼着自己靠近他。

　　说白了，他最不愿意承认的一件事：他讨厌中岛敦的原因。是因为他在中岛敦身上发现了另一个自己。他也曾在深夜时痛斥自己的自卑和懦弱，憎恶自己的无能。他逼着自己走出那段黑暗的过往，想象自己身处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岛敦让他又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红豆沙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出现过了，芥川龙之介隐晦地问过樋口一叶是否擅自警告了那个人，她说并没有。
　　紧接着便是长达半个月的悄无声息，中岛敦就像是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他们仅仅靠着所谓的‘情侣’关系维持着最后一点羁绊。

　　芥川龙之介整理好情绪，压下心中莫名滋生的慌乱，走进武侦的大门。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中岛敦和武侦的所有人打闹着，欢笑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出来。芥川龙之介承认自己有点嫉妒，他从没有在中岛敦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不，他看到过，可惜每次都不是对自己。

　　中岛敦看到站在门外的芥川龙之介，冲众人摆摆手走出去。
　　怎么了，有事找我吗？中岛敦的脸上带着那种柔和的笑意，明显是戴了假面具的小丑，可以操控的皮肉下究竟是哭是笑只有他自己知道。
　　人虎，你为什么消失了。
　　消失？不出现在你的身边就是消失吗，我难道不能拥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吗。中岛敦显得很惊讶。

　　芥川龙之介沉默着说不出一句话，他没有资格管制中岛敦的私人生活，他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中岛敦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听到芥川龙之介的声音。他扯着嘴角轻笑一声，如果没什么其他事的话，请回吧。

　　人虎。芥川龙之介低着头拉住中岛敦的手，他的身体一瞬间僵硬在原地，微凉的肌肤和他温热的手贴在一起，中岛敦感觉自己的那片肌肤变得就像是火烧一样灼热。在下最开始只想和你试试，没想到你对在下如此好，把你有的都给在下。在下怕辜负你，在下的爱没有那么多。

　　但在下不会走，会慢慢把这份爱还给你。芥川龙之介的视线落在中岛敦的脸上，赤诚而坚定。

　　中岛敦转过身，紫金色的眼睛里闪着灵动的光芒，中岛敦回握住他的手，良久，他闷声回答道，我等着。

　　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刻，可是他们愿意在对方身上付出时间，所以中岛敦相信，他的爱没有托付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