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宅恋爱手册》青丘子

12、隐瞒

　　且不论茫然惊惧的李萧萧，也不论她落荒而逃的丈夫。韩子昂和江宁在外面逛了足足一天，那可是很高兴的。而和街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们对比，和李萧萧被欺骗了的梦想和失败的婚姻对比，他又怎能不更加地自豪起来？和江宁在霓虹的灯光下亲吻、和他相对坐在灯火白亮的甜品店里微笑，牵着他的手，听听说话，或者仅仅是在他身边，这一切，又怎能不让韩子昂满心欢喜？

　　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论是性别，还是生死，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了解的必要。对抗着什么的感觉，隐隐让他兴奋。江宁所代表的那个被他的理想所美化的而过分不可知的世界，他为之疯狂。江宁是他的爱人，是他的主人，是他的理想本身。

　　市中心的吻对江宁来说似乎是过于刺激的行为了。连续一周，他都窝在家里，而韩子昂在北风啸啸的别墅里无微不至地陪着他。他制作一些小糕点，把自己的血混入其中，然后端过来要江宁陪自己一起吃。鬼少年蜷缩着，像一只幼猫。直到公司打来电话，告诉韩子昂他已经连年假都用完了，必须立刻到岗，不然就可以永远不用到岗了。韩子昂并不在意这种威胁，他依然想留下，却被得知的江宁连催带逼地推出了别墅。

　　“好，为了你我去和那群烦人的人类相处，我去和那些玩意打交道。”韩子昂在大槐树下转过头，在没有太阳的冬日阴天，罩住他的分不清是槐树的阴影还是整个世界的阴霾。

　　“下午我就回家……给我一个告别之吻吧？”

　　“快去吧。”江宁在石阶的上方。他比韩子昂要低得多，这样的位置却使得他此刻高出韩子昂一头。他捧住韩子昂的脑袋，在他额头山飞快地亲了一下，“我可以给你唱一整晚的恋歌。”

　　“那我是真的想听听。”

　　韩子昂笑着走了。然而江宁以复杂的眼神注视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盘山小路的尽头，却又在下一个拐弯处出现，沿着盘旋的命运拾级而下。那样的眼神，其中不乏抱歉，不乏哀怜，却出现在这样一双明净纯粹如黑曜石的眼睛里。他最终留给自己的，是一个坚决近乎冷酷的眼神。应该说江宁从未迷惘过，也从未怀疑、从未动摇：他是一只鬼！但这个鬼少年，心中也被触动了一些柔软的地方。然而要做的事，他从头到尾都放在心里，如月光泻地，明白清楚。

　　他回到别墅，吃完了剩下的饼干，还舔一舔渣子。他心里又难受起来：韩子昂愿意用鲜血养着自己。但接下来他摊开了S市的地图，一张报纸，还有厚厚的资料。在韩子昂还热心工作、尚且把自己的理想和人间联系起来的时候，他经手的重大事件无一不具有详尽的资料。摊在面前的这件事也是如此：奸污养女的这位老总，他查到了对方的资产、社会关系甚至事发后的住址。它们未能公之于众，也没有为进一步的调查做出什么贡献：因为报道整个停止了。但此刻，它们摊在了江宁的面前。韩子昂手里的资料，江宁做了进一步的整理。他修长的手指按着纸张，俯下身子在大大小小的地图上寻找着。

　　地图有不同的比例尺，那条蜿蜒的河流划开S市的街区。江宁比照着资料，在一张张地图上逐个做着记号。红圈是大致的位置；流畅的红线，代表目标曾行经的路线；红色的叉叉，代表他经常出现的地点。一些线路和地点渐渐地标记密集起来，它们聚集在河口三角洲的附近。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江宁有无限的时间；然而从另一个角度，他的时间并不多。但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他都不想再等了。他把红色的水笔盖上盖子，决定道：“就是今天了。”

　　就在这个万物肃杀的冬天了。

　　计算好时间，江宁锁上别墅的门。并不费多少力气，用一个小把戏，他就凭空从寒风凛冽的鬼原到了地下的地铁站里。没有多少人意识到他的忽然出现，每个人都是人群中的人，而他并不格外显眼。接下来，江宁独自一个，坐上了通往海滨的地铁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