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赤月苍穹&苏可

4、至少，与悲伤同在

　　“啪”的一声。他狠狠地甩给我一个巴掌。
　　我趔趄着后退。本来应该会痛的，却只是麻木了一样呆望面无表情的他。他也什么话都不说，走近了来给我扣上衬衣扣子。
　　“他不是你可以出手的对象。”
　　这句话不是说给我听的，是对追出来的和音说的。

　　他粗暴地把我推进后座。一路上闯了两次红灯踩了一次急刹。还好已是深夜，没有多少车辆行人。
　　坐在后座透过镜子看他。隐隐露出暴戾之色的面孔，些微凹陷的双眼，抿成直硬线条的嘴唇，下巴上短短的胡茬。
　　有点陌生的样子。
　　仅仅只是，陌生而已。

　　让我意外的是客厅的灯居然还没修好，这太不像他的做事风格。他习惯性地去按开关，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听见他小声咒骂一句，我有点想笑，尽管一笑就扯着脸生痛。
　　他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我着迷似的盯着昏暗中那点忽明忽灭的红光，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站起身朝我走来，似乎说了什么。
　　“诶？”
　　“我问你和他在做什么！”
　　“……在□□。”虽然只开了个头而已。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力道之大让我忍不住皱紧眉头。“你喜欢他？”
　　“就算不喜欢也可以做。”
　　又是一巴掌。十六年来他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今天我居然挨了两次。
　　“你就这么饥渴到要去外面找男人上你？”
　　我嘴角弯成一个弧度。“这种气急败坏的话，真不像你会说的。”
　　他一怔，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若言御心，”我直直地盯着他，“我已经不是那个对‘父亲’抱有期待的孩子了。”
　　“……什么意思？”
　　“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呢？我累了，不想在挣扎下去了。你也不需要再戴着‘父亲’的面具。这个面具，你我都已经不需要了。不如放手，大家可以活轻松一点。”
　　凝聚在我身上的目光冷峻而犀利。我只是平静地说着，感觉越来越疲倦。但我知道的，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我说，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啊。”
　　没有回答。
　　我低下头，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母亲留给你的纪念品。”

　　明明已经摊牌了，为什么还是想哭呢？
　　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像驼鸟一样把头埋进了双臂中。秋夜的寒气通过半开的窗户，慢慢渗透进来。
　　身体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凉。
　　门开了。他无声地走进房间，在我床前站定。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什么纪念品。”
　　“夏雪菁华对我而言只有一个，永远无可替代。”
　　“你也一样。”
　　我惊惶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他轻叹一声，用指腹擦去我的眼泪。“别哭了。”
　　泪水只是不听管教地落得更凶而已。
　　“一直以来我都在努力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尽管我演技不佳。”他苦笑一下。“如果这个身份对你而言是束缚，我会马上放手。毕竟我从未认真地把你当作儿子。”
　　“只是你，不要再糟蹋自己了。你还很年轻，和不是真心喜欢的人做，总有一天要后悔。”
　　说完就要离开，却被我抓住衣角。
　　“不要走……”
　　他并没有转身。“……御心，你在强人所难。”
　　“留下来……不要又丢下我一个人……”我开始抽噎。
　　“……”
　　“我喜欢你啊。”
　　总是无法表达的感情，在胸口悲鸣着冲撞，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口。
　　“狡猾……你明明什么都知道的，明明早就知道……”
　　“……你说的那是种迷恋，不是真正的喜欢。”
　　“那你告诉我，迷恋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称得上是喜欢？你告诉我啊！”
　　而我崩溃一般大声质问的男人，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略显笨拙地、安慰似地抚摸着我颤抖不已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