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年》与若

1、第一章

　　江别时早上刚踏进市局，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平常这个点，如果没有重要案子，大家进门就是各种补觉。今天却都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有人经过他，喊：“江科长。”
　　江别时伸手拦住他，面上一派严肃，实际带了点八卦心思问：“今天怎么都这么躁动？”
　　那人有点心虚，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告诉他：“听说省公安厅要空降一个刑侦支队长过来，而且还很年轻。”
　　这确实是个挺大的事。现任刑侦支队长魏铭将近50岁，去年刚因为高血压得了脑梗。这一年一直都是副支队长代理事务，但遇到大案还是没有决断权。关于谁来做刑侦支队长这个问题，各支队已经私底下讨论过很多次了。
　　现任副支队顶上去的可能性不大，原因就是履历不够，但竟然空降了一个年轻的支队长过来，难怪大家都这么好奇。
　　不过江别时也就是听听，他性格不错，与什么人都能相处的来，对于新上司也没什么想法。
　　江别时走进法医科室，年轻的女实习生正在认认真真地研究上一起谋杀案的受害者尸检报告，见他进来，马上站直了身子，红着脸说：“江科长早。”
　　江别时装作没看出来她的不好意思，微笑着说：“来的挺早的。”
　　这小姑娘对他有好感，江别时能看出来。他对待女生一向温和，工作又专业严谨，很容易博得女生的好感。但是他是不能回应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女生。
　　“江科长！”刑侦支队的干警赵廷文很兴奋地大步迈进来，“你听说了吗，上面要空降一个支队长过来！”
　　江别时无奈：“听说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听说又帅又年轻，那些小女孩儿都激动坏了，说得我还挺想见见的。哎，小谢，你知道不？”
　　女实习生刚坐下，闻言又很局促地站起来：“啊……”
　　“你别理他，专心看吧，”江别时示意她坐下，虚拍了一下赵廷文，“你就少听点吧，别打扰人家小谢。”
　　赵廷文不满道：“八卦儿童欢乐多，你看你给人家小谢拘的。”
　　江别时：“……”

　　真的是八卦儿童欢乐多，空降支队长出现在市局时候，市局的女警幸福得都快晕倒了。
　　空降支队长穿着一身整齐的警服，衬衣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警帽拿在手里，端端正正地站着。他的一丝不苟和平常办共室内东倒西歪的男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仅如此，他看起来年龄绝不超过30岁，眉宇间却有一股凌厉的稳重。加上他英俊的五官，周身是压不住的意气。
　　如赵廷文所言，又帅又年轻。
　　江别时也要晕倒了。他看着前面沈局笑眯眯地介绍并夸赞新来的支队长，一时间跑神跑得什么也听不清，只能看见沈局的嘴巴一张一合，和他旁边的人挂着的一丝得体的，但距离感十足的微笑。
　　江别时觉得他需要场地和时间来消化一下。可惜还没等他实施好自己的溜走大计，沈局的声音就透过人群炸到他耳朵里：“江别时，来一下我办公室。”
　　江别时慢吞吞地挪。
　　他万分不情愿地推开沈局的办公室门，无视沙发上正襟危坐的空降支队长，挂起一副谄媚的表情，希望沈局能嫌弃自己并把自己赶出去。
　　沈局喝了口茶，抬头看见江别时，疑惑道：“小江，怎么了？怎么这幅表情，脸抽筋了吗？”
　　江别时：“……”
　　他只好努力抢占先机：“六一四案被害人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您是要看吗？我这就回去拿。”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两步，沈局就无情地击碎了他的侥幸：“不着急，你坐下吧。小何，这是法医科科长，小江，你们认识一下。”
　　江别时心道既然不是问尸检，那么多科室找谁不好，非要找我一个跟死人打交道的。
　　但是眼看是躲不过了。他挂上比刚才更别扭的笑容，弯腰握了握支队长的手，虚伪道：“何支队，你好你好，我是法医科的江别时。何支队真是丰神俊朗，年轻有为啊，幸识，幸识！”
　　他要放开，对面人却握紧了些，语气熟稔：“你不是怕鬼么，怎么做起了法医？”
　　江别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干笑着收回手，沈局很适时但并没有眼色地插入话题：“原来你们认识啊，不错，还挺有缘分啊。”
　　何适回头，微笑道：“我们是高中同学。”
　　江别时配合地僵笑一声。
　　沈局：“那挺好，同龄人好说话，你们又认识。小江，你今天上午带小何熟悉熟悉，正好也叙叙旧。”
　　江别时：“不……”
　　何适彬彬有礼道：“好。那就麻烦你了，江科长。”
　　出了办公室门，江别时继续虚伪：“何支队，您看这，真不巧。您刚也听见了，我今天上午挺忙的，要不我叫实习生来带您转转？”
　　何适抬手要摸江别时的头，江别时退了一步，一下子冷了脸：“何适，差不多行了，局长面前装一装熟人就够了，现在就剩我们两个，别出不了戏。”
　　何适没有半分尴尬，淡定地收回手，面上微笑不变，似是当做玩笑，说：“你对着我，不也戏挺足的。”
　　江别时这次如愿翻出了白眼，说：“我这人就这样，面对陌生的新上司阿谀奉承。”他把“陌生”两个字咬得很重。
　　何适看起来挺伤心的：“我们陌生吗？”
　　江别时怎么也没想到何适现在这么没脸没皮，他烦躁地跺了跺脚，说：“陌生。如果可以，宁愿没见过。”
　　但是沈局叫他带何适熟悉，他也不能真的让实习生过来，只好收了收憋屈，催眠自己不认识这个人，扯起来假笑：“那何支队，我就带你转转。”
　　一路上，江别时说什么，何适都能联系到他们高中时候的事。江别时冷着脸不回他，只有在需要说话的时候才干巴巴地介绍两句，终于在耐心告罄前把何适送到了支队长办公室。他几乎是逃回了法医室。
　　江别时不是很懂，明明当年已经闹得那么难看了，但是再次相见，何适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要不是顾及到何适上司的身份，江别时真想指着他鼻子骂一句“不要脸”。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他在何适面前的时候总绷不住他的人设，不过是好与不好的区别。
　　一个上午，江别时都心不在焉的。
　　赵廷文跑来问江别时：“咋样咋样？”
　　江别时愣了一下：“啥咋样？被害人腹部贯穿伤，直接死因是失血过多，初步……”
　　赵廷文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打断他：“什么啊，我说的是何支队长。”
　　“……判定死亡时间是六月十二日晚十一时至次日二时。滚吧。”
　　赵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