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警戒[无限]》Pecado

2、封城大屠杀（二）

　　——倒计时开始，10……9……8……

　　沈池鱼强压下直击心头的雷击，迅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结合先前这个东西的脾气，他选或不选结果都是一样的，于是就在快要进入系统自动匹配阶段的前一秒，他咬咬牙，选择了不引人注意的D——小丑鱼。

　　眼前忽地闪过一片白芒，沈池鱼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这个世界变大了，他感受不到四肢，也无法控制头部，只能勉强转动眼珠打量。

　　之前是“人形”的时候没注意到，原来他脚边有块碎石，可如今这还没他掌心大的碎石，在“鱼眼”中就如同巨石。

　　大街上一片混乱，所有人或能跑的“动物人”都在拼命躲闪天降圆形球体。有个胖子从他身边跑过去，甚至都没发现他的存在，只是不知是那人太胖，还是地面太薄，那人的大脚压在地面产生的震动竟使他翻了个身。

　　沈池鱼：“……”

　　他虽然变成了鱼，但视觉和听力都是正常的。视野中的全息面板屏还是和之前一样令人恨得牙痒。

　　这些圆形球体比冰雹的威力还要强悍，像被轰出的炮|弹般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坑边缘裂痕斑驳，冒出丝丝白烟。有的砸在人身上，那人的胸膛瞬间被开出大洞，但没有完全死透，趴在地上抽搐着，痛不欲生。

　　忽然他听见剧烈破空的轰响，仿佛就在头顶上方——下一秒一抹黑色紧贴着他擦过，“嘭！”地巨响，他被震起的烟尘呛住了呼吸，身体被掀起的风吹得往后滚了一圈。沈池鱼瞪着“鱼眼”盯着距他仅有一步之遥的巨型铁球，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然而这不是结束，两分钟后，他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一行字——

　　Stage two

　　5……4……3……2……1……

　　随着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少，沈池鱼发现地面在震动，眼前的巨型球体在颤抖，像是挣扎着要从坑内弹跳出来——

　　他想起了之前它说攻击开始时是有出现Stage one的字样，第一阶段、第二阶段……升级？

　　沈池鱼如果能流冷汗，现在一定被浸透了后背。

　　他想逃，但毕竟他只是一条鱼，而且他明显感到干渴，空气在夺取他的呼吸——他快要被空气溺死了。

　　咯！咯！咯咯！

　　数不清的铁球挣脱地面，悬浮在空中，距离沈池鱼最近的铁球也飘在了半空，被它带出的碎石从它身上滑落，溅到沈池鱼身边。

　　铁球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朝他的方向转身，似乎在审视他是否需要被清除。

　　仅他手掌大的铁球此刻却如同一座望不见顶的巨山，这让沈池鱼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无能为力袭涌心头，快要将他迄今为止的所有冷静全部碾碎。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突然一头体格雄健、威风凛凛且头戴铁线圈的卡拉哈里狮从他和铁球之间扬头撒蹄子路过，然后在沈池鱼的激光注视下，“它”停下脚步，转回了头——

　　那一刻，两只“动物”完成了史上最有研究价值的跨物种对视，他俩通过眼神进行着灵魂问答：

　　卡拉哈里狮：吼。（小家伙，长得还挺好看，你是人还是不是人？）

　　小丑鱼想让“它”瞪大眼睛看清楚自己头上的铁线圈，动了动尾巴：……（是人，当然是人！）

　　卡拉哈里狮：吼吼。（是人就叫一声听听。）

　　小丑鱼努力地翻了个死鱼眼：……（……你有病吧。）

　　忽然，原本盯住沈池鱼的铁球终于锁定目标，冲体型更大的卡拉哈里狮怒冲而来——

　　沈池鱼因为处在最低视角，反而比别人看得更多更清楚，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卡拉哈里狮传递信息，只能用力地调动鱼身，在地上极力弓起身体。

　　卡拉哈里狮：吼吼。（可以可以，小兄弟腰挺软啊。）

　　小丑鱼一弹三尺高：……

　　他现在想砍人的心都有了！

　　好在卡拉哈里狮不是个真傻子，保持着较高的警惕性，就在铁球快要洞穿“它”的身体时，“它”迅速低头伸舌头，尽量呲着尖牙避免伤害，将沈池鱼卷进嘴里开始飞奔。“它”身如雷电，四肢肌肉强健，身姿矫健迅猛，金色须发在风中划出柔美的波浪线。

　　沈池鱼在卡拉哈里狮的口腔里上下颠倒，还好他没有和小丑鱼一样的嗅觉神经，否则他不敢想象自己是会被恶心死，还是会缺水干死。

　　由于他是被卡拉哈里狮含在嘴里带着跑，他无法看清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但从卡拉哈里狮一会儿伏地一会儿从喉咙深处呜咽两声以及人或“动物人”的惊恐惨叫来猜测，变异的铁球威力不小。

　　不知过了多久，沈池鱼发现自己再不去水里就真的要死了，意识昏沉中，他似乎感觉自己徜徉在一片温暖的海水中，于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嘴攫取更多的水。

　　直到他稍稍清醒些，猛然发现自己在喝卡拉哈里狮口腔内分泌的唾液！

　　沈池鱼：……

　　如果他现在是人形，沈池鱼刷然变黑的脸色一定比煤炭糊脸还要精彩。

　　卡拉哈里狮似乎也感觉到口腔中的异样，用滚热软糯的舌头轻轻顶了顶沈池鱼，然后又缩了回去，似乎……在努力地分泌唾液。

　　就在沈池鱼徘徊在恶心、震惊、感激中快要人格分裂时，他突然被温热的舌头推了出去，跌入了一片清凉的水中，紧接着他近乎本能的喝水，最后得救似的吐出一串满足的泡泡。

　　再睁眼时，隔着玻璃，一双黑色琉璃般的眼珠子正趴在外面紧紧盯着他。

　　那目光有些凶煞，沈池鱼下意识绷紧神经，戒备地向后游去躲进石洞中。

　　他现在的体型和卡拉哈里狮相比小上不是一星半点，天然的压迫感让他无端生出畏惧。

　　然而卡拉哈里狮似乎只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看他避开自己的动作灵敏后，便转身离开。沈池鱼从洞穴中钻出，看“它”的身影消失，印字的玻璃门扉摇晃渐止。

　　转动视线，沈池鱼发现那面连着门扉的墙上有很多洞。看样子这里曾被变异的铁球造访过。

　　这里不安全。

　　有人从外面大叫着跑过，一个速度极快地铁球追赶上他，嘭地一声洞穿了那人的头，那声音就像成熟的西瓜被车轮碾压爆炸，鲜血混着脑浆流淌在地砖上，顺着砖缝流入附近的下水道。

　　沈池鱼绕着方方正正的玻璃壁绕了一圈，发现这里是家鱼店。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管视野中不断蹦出信息的全息屏，此刻得了空，沈池鱼就看见右上角显示着一长串数字，每一秒这个数字都在急剧减少，现在已经减到了六百多万。

　　是溱北市的人数。

　　沈池鱼想趁现在快速梳理一下情况，然而一转身就见三条和他长得一样的小丑鱼将他包围在了中间。虽然它们没有表情，但沈池鱼能明显感觉它们来者不善。

　　沈池鱼：……

　　他曾听江呦呦说有的鱼在发现自己的领地遭受入侵时会协同同伴一起对陌生来客发起攻击，甚至会将同类吃掉来捍卫自己的领土。

　　它们……不会是真的想把他给吃掉吧？

　　沈池鱼现在不怎么感激那条卡拉哈里狮了，他飞快地摆动尾巴试图远离小丑鱼起义兵，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几只起义兵竟然出奇的默契，无论他游到哪里它们都会迅速地包围上来，有的还试图攻击他。而在躲避攻击的途中，沈池鱼感觉身体被勾破了皮，细麻的痛感顺着神经传到他脑中。

　　他虽然不适应这具没有手脚的身体，但大脑还是他自己的大脑，他要想办法破局。

　　他所在的鱼缸不是很大，装饰物丰富，除了他之外只有三条鱼，在鱼缸的左下方有一个高到快要顶出水面的假山，假山上有很多石窟，假珊瑚和假的植被围绕着假山向外扩散，几乎占满了鱼缸的下方。

　　沈池鱼飞快游进地形复杂的珊瑚区，潜伏在最深处，直到有条小丑鱼找了过来，沈池鱼发现这条小丑鱼和它的身形差不多大。

　　它们之所以敢围攻它，很大原因是认为自己鱼多力量大，而在地形复杂的珊瑚区中，它们只能散开寻找沈池鱼，然后再发出信号通知同伴，沈池鱼必须抓紧时间将他们攻破。

　　他扫视四周，确认这附近只有那一条起义兵，于是在珊瑚的掩护下向它游去，张口咬住它的尾巴！落单的起义兵受惊，吃痛地扭动起来，令沈池鱼万万没想到的是，它们鱼群间相互有传递信息的功能，它发出的频率顺着水流被同伴接收，很快另外两条起义兵飞快地朝他游了过来，沈池鱼陷入了四面楚歌的险绝境地！

　　一种荒唐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沈池鱼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死法能这么玄幻。

　　然而就在起义军虎视眈眈准备围攻之际，沈池鱼的视野被一片刺目的红色警告占据！

　　——Stage three

　　5……4……3……2……1……

　　鱼缸中的水忽然像煮沸的开水般翻滚，玻璃壁也发出咯哒咯哒颤巍巍地震颤。

　　沈池鱼听见轰隆隆地翁鸣声在头顶响起，整个地面都跟着不安地颤抖，突然——嘭！！

　　嘭嘭！！！

　　一声接一声地巨响像导弹般在耳边轰然炸开，沈池鱼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忽然又一声雷霆万钧的震响，沈池鱼所在的鱼店被砸烂了一大半！

　　一个望不到顶的巨型黑球带着无可撼动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将建筑物碾碎，掀起铺天盖地的尘雾，沈池鱼所在的鱼缸被它带起的风吹得向地面倒去，砰地碎裂在地上，他和其它三只小丑鱼都被甩了出来，在满是碎片和水的地上滑出几米远。

　　被波及到的不止他所在的鱼缸，附近的大大小小的盆栽和鱼缸都被掀翻在地，整个鱼店都被覆盖在一片狼藉中。

　　可不等沈池鱼自认倒霉，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犹似火箭炮弹气势磅礴降临人间，要将他们所有人都粉碎于此！

　　沈池鱼变成鱼之后太被动了，但他性格倔强，这样的死法实在太憋屈，太没有尊严，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挣脱这种困境，一股躁郁的怒火在他心头升起。

　　就在这时，第二阶段的变异铁球锁定了他，从外面破墙而入，直冲他而来！

　　沈池鱼眼睁睁地看着那铁球快速逼近，突然视野中再次出现一片红色警告！

　　与此同时，他的视野中倏然变成白芒——

　　变异铁球开始二次变异，在飞速接近沈池鱼时从内部探出尖锐的刺，圆形铁球突变为刺猬铁球，高速旋转产生的气流将空气撕碎，它再次加速！！

　　就在刺猬铁球即将砸穿沈池鱼的时候，沈池鱼猛然睁眼，顾不上追究自己为什么突然恢复了人形，他眼底一片森寒，犹如潜行于丛林深处的猎豹，堪堪擦着刺猬铁球向一旁扑去！

　　地面上铺满了碎玻璃，沈池鱼的手臂和膝盖都被划破了皮肉，但他像是没有察觉般，还未稳住身形就极力地弓起背脊，将力量压在脚底，飞快地冲了出去！

　　就在他的后脚跟离开的刹那，刺猬铁球便紧随而至，将地面轰出一道坑！它挣扎着从坑中脱身，再次锁定沈池鱼！

　　沈池鱼弯腰从坍塌的柜台角落里拾起板凳，转身砸飞了已然逼近的铁球！铁球轰地被砸上墙壁，那墙本就残破不堪，此时更在它的冲击下彻底崩塌，连通了鱼店旁边的五金店。

　　沈池鱼抬头，看见黑沉的云层中接连降下无数巨大的铁球，坠落的巨型铁球的目标似乎只是建筑物，目的是为了将人类从里面逼出，和小型铁球相互配合捕杀人类。

　　被沈池鱼击中的铁球恼怒地从地上浮到半空，像人类伸展肌肉般伸缩了布满全身的刺，紧接着以更快地速度朝沈池鱼冲来！

　　沈池鱼踩着半面墙腾至半空借力扭转半个身体，微挑的眼尾划出一道凌厉的寒芒，将手中的铁板凳高举到铁球头上后狠狠砸落，板凳下方的空隙正好能够容纳铁球的大小，且四边都包着横梁，构成了完美的牢笼！

　　沈池鱼将它兜头扣在地上的同时伸手将旁边贴墙靠着的木架拉倒，他迅速收脚向后退去，实木做的木架结实地压住板凳，上面摆放的瓷器和盆栽纷纷摔落，碎裂声四起。

　　这点重量根本困不住爆发力巨大的铁球，而沈池鱼早在木架摔倒的那刻便转身越过残垣钻入旁边的五金店中。

　　五金店内漆黑一片，大半的货架倒在地上，上面售卖的工具全都混在一起。

　　在巨型铁球砸落大地引发的晃动与刮擦耳道的轰鸣声中，沈池鱼额头后背都是汗，胸脯起伏剧烈，身体肌肉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他在五金店扫视一圈，最后在凌乱的杂物中找到成人手大小的旧式电压器，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迅速冷静，呼吸平复，又在附近翻出了一个钳子和螺丝刀。

　　这时身后的鱼店传来声响，铁球似乎快要从里面挣脱而出，沈池鱼的时间不多，他有条不紊的专注着手中的动作，在拿螺丝刀的时候被一个伸出的铁钩划伤手指，血顺着指缝流出，他却像失去知觉似的。

　　冷汗从额角鬓边的碎发中滴落，顺着他侧脸线条向下滑去，又沿着下巴蔓过优美白皙的脖颈，一路蜿蜒至领口内。

　　他将线圈缠好，输入400v电压，使变压器变成一个简易磁铁。沈池鱼刚刚做好最后一步，被困在鱼店中的铁球嘭地一声在鱼店内横冲直撞，绕了半圈后才看见在五金店中的沈池鱼。

　　沈池鱼从狼藉的地上站起，垂着的手里拿着改装好的旧式变压器，不躲不闪，在铁球即将逼至面前时，猛地将手中的简易磁铁掷了过去！

　　磁铁吸铁的同时还可以磁化它。

　　铁球看似力量很大，但质量非常轻，这一点从刚才在鱼店他用板凳甩飞铁球时就能看得出来。果不其然，飞来的铁球轻而易举地就被变压器改装成的磁铁吸住而无法动弹！

　　沈池鱼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它挣扎着想要从磁铁的束缚中逃脱，转身拾起一个倒在墙边的钢棍，又钻回了被巨型铁球砸烂了一大半的鱼店，将地上奄奄一息的观赏鱼拾起放在唯一一个没有损坏的鱼缸中。

　　沈池鱼屈起食指敲了敲鱼缸外壁，看着在里面畅游的三条小丑鱼说：“虽然你们三个差点把我给吃了，但出于人道主义，我还不至于和你们几条鱼过不去。”

　　说完他转身走出鱼店，留下临时组建的起义军眼巴巴地望着他潇洒帅气的背影。

　　整条街已经不能用惨烈形容了，它更像是末日下的废墟，一个又一个直径最大宽十五米最小八米的巨型铁球将建筑物压垮，在断垣残壁中甚至能看见被压爆了的残|尸碎骸，粗壮的树藤也被巨型铁球榨出了绿色粘稠的汁液，踩上去有种恶心的黏腻感。

　　被限制条件强制变身的人类用不熟悉的动物身体魂飞魄散的奔逃。

　　沈池鱼看着那些“动物人”，困惑地皱起了眉。他伸出手反复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但为什么……只有他突然恢复了人形？

　　他记得当时在限制内容刚发布的时候，他视野中的面板屏有一瞬的闪烁，但他没有在意，是bug吗？

　　沈池鱼手持钢棍，一路上披荆斩棘，硬是用蛮力破开了一条血路，并在路上顺手救了十几个人，回到小超市附近将自己的背包捡起来，一抬头就看见超市男老板被洞穿腹部的尸体，那双豆大的眼睛圆睁着，穿透浓浓黑雾空洞地看向沈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