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五只船后》白二苏

4、脚踏五只船的第四天

　　被知道了隐秘的事情，还堂而皇之堵在卫生间门口。新然震惊到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顾云深更是半垂着眼皮没有搭理他。

　　黑衣服的男孩也不觉得尴尬，事实上他如果知道尴尬，他就不会堵在这里。

　　他显然早已知道答案，也不需要新然他们回答，张了张嘴唇，准备自顾自地往下说。

　　“虞安。”

　　顾云深却缓缓念出他的名字，男孩准备说的话便卡在喉咙里面，神情也有些茫然，仿佛愣滞了下：“你知道我？”

　　惊讶一般。

　　但是太刻意了，虚伪极了，真正的惊讶绝对不是他表现的这样子。新然抿了抿唇，这个人给她的印象并不好，她莫名在意他卡在喉咙里面未说出口的话。

　　顾云深细细看着虞安，睫毛像是蝶翼，歇落在黑色的眼睛上，沉吟着表露出一种陌生的奇异神气：“嗯，你是江眠的弟弟。”

　　新然没有听过虞安，但是她知道江眠。

　　原来他是江眠的弟弟啊……

　　原来江眠还有个弟弟啊。

　　虞安表情没有变，眸色平静错综。新然不知道他在不在笑，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唇珠秀气而下压，再加上天生含笑的桃花眼，于是不笑时也自带着笑意，这种长相很和善，但在他身上却有种难解的捉摸不定。

　　他笑着说：“对，是我。”稍微停顿了下，他的虹膜很黑，好奇探究地看着他们时，眼睛的神彩会像黑夜的廖星：“你们准备走吗？”

　　不准备走难道还继续待在这里？新然没有说话，顾云深却“嗯”了句，有些冷淡。

　　虞安对顾云深的冷淡不以为然，还做出过了头的欢喜表情：“啊，我也是。”他直了腰，终于不是倚靠在墙上的轻慢姿态，自然而然走到顾云深旁边。

　　又歪着头看着在顾云深另外一边的新然。

　　“这位是……？”

　　他虽然是在问顾云深，但看着新然，正好直视着新然的眼睛，比起要顾云深介绍，更倾向于直接询问新然。

　　“新然。”

　　新然抿了抿唇，斟酌着态度，多的不愿意再说。

　　顾云深对他有些冷淡，那么如果她对虞安表现的热情就落了顾云深的面子。

　　虞安显然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温和地收回了视线，调笑了句：“顾云深的女朋友？”

　　他准备和他们一起走的，询问新然的名字只不过是一种礼节性的、出于对同行者的礼貌，表达要同行的态度：“一起走？这里挺容易迷路的。”

　　顾云深没有搭理虞安，却也没有直接拒绝。

　　这就是看新然的意思了。

　　新然答应了。

　　他们原先就有些迷路，正需要人带路，而虞安姿态泰然自若，游刃有余，看上去对这里颇为熟悉。

　　不是不可以自己慢慢找路，但是她现在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太危险了，一想到刚刚碰到的楚郗祈，自己身边的顾云深，还有剩下的三个人，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虞安翘了翘本就上扬的唇角，抬腿走在他们前面，走了两步又扭头催促他们跟上。

　　新然安了心，更加肯定了“他对这里很熟悉”的想法。

　　新然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人在心理上总是追逐，信赖着走在前面的。像是工作上带队的，思想上向前的，甚至是走路上领头的。

　　原先她对这种说法保持着疑问，但现在她却这个这种说法有一定的依据。

　　像是现在，虞安带着他们转了两圈，路过了两次鱼缸，开始新然还觉得，这里鱼缸真多，后来又意识到，这明明就是同一个鱼缸。

　　他们转了两圈，又回到了原点。

　　新然叫住了虞安。

　　“虞安？”

　　“你知道怎么走吗？”

　　虞安侧了侧头。

　　“不知道啊。”

　　他回答的太自然迅速了，新然都懵了一下，那他一直在前面带什么路？更傻的是，她开始看见虞安那泰然自若的样子，就在心里面下了一个：“他肯定认识路”的定义。

　　虞安停了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步伐，还有些无辜：“就是因为不知道路，才和你们一起走啊。”

　　他看着新然僵硬的表情，有些苦恼地扬了扬下巴。

　　“你们也不知道怎么走？”

　　新然沉默，缓和了情绪才说：“看你走在前面还以为你知道怎么走。”

　　虞安的睫毛很长，垂眸时睫毛几乎没过眼球，这样哪怕审视打量别人也不会太明显，虞安就这么打量着新然。

　　这个女孩子和顾云深显然是一对情侣，他站他们旁边不合适，他又不愿意站别人后面，便率先站了他们前面。

　　他小时候，父母没分家前，他就记得父亲就是永远是站在别人前面，这并不妨碍助手秘书的领路。

　　现在却让这个女孩子误会，以为他认识路。

　　虞安微微皱了皱眉心，勉强算是解释：“站前面纯粹是习惯。”

　　新然强忍着骂他的心，觉得自己脾气挺好。

　　“那找找知道路的人吧。”可能是虞安和新然现在太尴尬了，顾云深才出声，无奈地提出来一条出路。

　　虽然这个地方有些偏僻，但这毕竟是一个人流量大的酒店。他们逛了两圈圈，中间不是没有遇到服务员和客人，但是新然相信虞安知道路，也没有向他们询问怎么出去，

　　在这里等等，迟早能遇见人。

　　新然正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就看见虞安掏出了手机：“我让人来接一下我们。”

　　原来他认识知道路的人，那他说不认识路然后跟着他们这个理由就不成立了。

　　顾云深一开口，虞安便马上打电话，新然觉得，他说要一起走也仅仅是因为看见了顾云深……

　　虞安低头拨打着电话，等到对方开始响铃才抬头扫了眼新然和顾云深，这一看，他又马上把电话给挂了。

　　“有人来了。”

　　他虽然看着新然和顾云深这个方向，但是焦距要更虚一点，显然易见看的他们身后，表情刻意地做出欢喜的样子，新然便确认，来的人绝对是他认识的人。

　　新然松了一口气，终于能离开这个地方了，顺着虞安的视线扭头向身后看去，松到一半的气卡住，身子抖了下差点蹦起来。

　　“好巧。”

　　新然顺了卡住的那口气，反应过来马上弯了眼睛，笑着打招呼。

　　来的是两个人。

　　他们一个穿着西装，一个穿着休闲装。间隔的不近，也不远，并不是多么亲近，却能说明他们是一起走的。白色西装的人更稳重内敛，走的更靠前，靠的不多，更像是穿着休闲装的谦让。

　　而从气质上看，却是休闲装的人气势更凌厉甚至是侵略性。

　　新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认识却不熟，因为陆修止本身就稳重内敛，而顾子繁是明星，长期处于聚光灯下，习惯性的外放着气场。

　　退半步是因为，瑞佳是陆修止开的，是陆修止的主场。

　　对，来的人是顾子繁和陆修止。

　　她突然感谢起虞安，虽然他不认识路还瞎带队，但是他插在她和顾云深中间却完美地破坏了暧昧的环境。

　　如果只是她和顾云深两个人可能还解释不了，但是加上了虞安……借口随随便便就找出来了。

　　陆修止样子沉静，顾子繁却表现的比她还意外，走近望了他们一眼，又侧过头瞥着陆修止，在注意到陆修止不准备对这声招呼回应后，才重新看向他们。

　　“好巧，新然……还有云深。”

　　新然笑的腼腆，眼睫却微微垂了垂，在顾子繁看来，她应该是他女友啊，为什么听到她的招呼后不是马上回答，而是先瞥了眼陆修止。

　　坦白来说，他的视线转换隐晦而自然，但是新然现在心虚的不行，一点点奇怪的动作都能在她多想。

　　甚至让新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顾子繁对顾云深的称呼。

　　直到顾云深的回应。

　　“好久不见，哥哥。”

　　哥哥？

　　新然眼睛睁大，诧异地看着顾云深，顾云深感受到她的视线，有些内疚的垂眉：“抱歉，以前没有和你说过哥哥是他。”

　　顾云深说起他哥哥时，大多是三言两语便打发过去，说的最多的话也是“和他关系一般。”

　　顾子繁就是压根没有提过他还有个弟弟，甚至根本没有说过他的亲人，新然更是不会去询问。

　　……对啊，顾云深和顾子繁都姓顾，但是他们气质相差的太大，新然都没有猜测过，应该是完全想不到，顾云深居然是顾子繁的弟弟。

　　“没事。”新然摇了摇头。

　　他们说话声音并没有刻意压小，所以顾子繁和陆修止可以很清楚的听见。

　　顾子繁饶有兴致地问：“云深，你和新然认识吗？”

　　“嗯，我们是同学。”

　　顾子繁问的顾云深，但是新然抢先回答，她把他们关系说的浅淡，就是对顾云深的暗示。

　　顾子繁也不在意新然的抢先，他将注意力转到新然身上，笑意盈盈地看着新然，带着种专注的温柔，拉长了语调，却是柔和的嗔怪：“我还以为你早就走了……”

　　他越是这样子，不见丝毫质问，新然就越心虚。

　　太温柔了，顾云深拉扯了一下新然，向前走了步便隔开了顾子繁看新然的视线：“她迷路了。”

　　虞安看见来的这两个人，和顾云深新然认识，便自知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他说话的机会，他也比较懒散，便自己寻了个柱子倚靠着观赏着鱼缸里的鱼。

　　听见顾云深的话，虞安眸光深深浅浅，他虹膜颜色黑沉，倒映着摇晃的鱼的叠影，连带着视线也奇异而捉摸不定。

　　为什么要说是“她”迷路而不是“我们”迷路，明明是一起走的。

　　新然也注意到这点，愣了下，这样子方便了她对顾子繁解释，可是顾云深为什么要这么说？

　　顾云深表情坦然，他话称不上是说谎，却遮掩了一起迷路的事实。

　　顾子繁注意到顾云深的举动，眸光闪了闪，笑着拉了下一直没有说话的陆修止，算是让一直表现的事不关己的陆修止介入谈话：“就说你开的这个地方太大了。”

　　“还好。”陆修止声音温润，透彻轻缓：“只是新然一向方向感差。”语气熟稔，仿佛相识已久，带着习以为常的宠溺。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对，哪怕是牵扯他，让他说话的顾子繁表情也沉凝了半刻。

　　新然想了下，现在，在顾云深眼里面，她是他的女朋友，但顾子繁待她温柔，陆修止又熟悉她。

　　在顾子繁眼里面，她是他女朋友，他们一起吃饭，吃到一半提前走了，再一次遇见，本该走的她不但没走，还和他弟弟在一起。

　　在陆修止眼里面，她是他女朋友，结果他朋友对自己女朋友异常温柔，朋友弟弟对自己女朋友异常维护。

　　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