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学园物语（第二部）》七萱

2、阳光与阴霾

　　汪慈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汪严歆从二楼下来。平常这个时候很难见到他，即使是晚饭时间都不一定会在，所以她有些惊讶。“严歆哥，你在家啊。”

　　汪严歆走下楼来，对她点点头，神色有些疲惫。他让她觉得不对劲，猛然发觉是因为他的招牌笑容不见了。皱着眉头的汪严歆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住到奶奶家来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她看到的严歆哥都是温和微笑着的。他的笑容简直就像是天生便存在于他的脸上。其实，她应该明白，世界上不会有永远笑着的人。总是挂着笑容的人其实只是比较会隐藏而已。

　　“发生什么事了吗？是奶奶……”她担心地问。

　　“不是。奶奶很好。”

　　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你今天没有来上课。我能知道原因吗？”

　　“小慈，是这样的，我一个朋友从国外回来，她在这边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我让她暂时住在我们家，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你和奶奶都能让徐阳草住进来了，我能介意什么呢？”

　　“不，你是家里的一分子，本来就该征得你的同意的。”

　　他的话让她感动，却也没有立刻显露在脸上。“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能来上课的？”

　　“嗯。早上要出门的时候，她从机场打电话来要我去接她，所以才耽误了上课。”

　　她正思索着该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迟雨来了。

　　“汪大哥！”她一路冲到客厅，看到汪严歆好好的坐在沙发上，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你今天
　　没有来学校，问别的老师也说是临时请假，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呢……”

　　汪严歆走到迟雨面前，安抚地摸摸她的头，说：“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汪大哥，你怎么了吗？好像很累的样子。身体不舒服？有没有看医生？”迟雨同样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题就像是连珠炮似的问个没完。在一旁的汪慈不觉失笑，心想心思缜密的严歆哥没道理不能察觉出什么。

　　“我没事……”被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的汪严歆也被迟雨的大惊小怪给逗得掀起唇角，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真的吗？你……”

　　“严歆……”迟雨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站在楼梯上的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女人身上。

　　“乐乐，醒了？”汪严歆立马走到她身边，手环住她的肩，仔细打量她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庞，

　　“稍微好点了吗？”

　　汪慈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可看到迟雨眼中似乎有把火在越燃越炙，突然像是有了些眉目。

　　“小慈，这就是我朋友，她叫乐蜜。”汪严歆为她们作介绍。

　　“你好，我是乐蜜。严歆跟我提起过你。”说着，她注意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迟雨，便转向
　　她说，“那边的是迟雨吧？有好几年没有见到你了。你还记得我吗？”她主动向迟雨示好，大概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友善了吧。

　　“不记得。我才不要记得你这样的女人。”迟雨冷冷地回应。

　　乐蜜的脸黯淡了下来。

　　“迟雨！”汪严歆呵斥道。

　　“汪大哥！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这就是你今天没有去上班的原因？你怎么还能让她重新回来？当初是她不要你的，现在后悔了，想重新回到你的身边，你就这么轻易地接受她了吗？善良心肠好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吧？”

　　还不等汪严歆说话，乐蜜急忙说：“迟雨，你误会了，我不是……”

　　“你什么也不用狡辩！你难道以为汪大哥是没有心的吗？你当年就那样狠心离开他，难道他不会难过的吗？你为什么可以那么厚脸皮的现在又想回到他的身边？……”

　　“迟雨，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胡说！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汪严歆说。

　　“是，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从不让我知道！汪严歆，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迟雨说完，便跑了出去。

　　其余三个人都有些愣在当场。汪严歆反应过来，幽幽地叹口气。

　　“我去看看她有没有事。”汪慈说着也跑了出去。

　　乐蜜担忧地抬眸望向身旁的汪严歆，说：“你不用去把她追回来，安慰一下她吗？”

　　他摇摇头，说：“没事的。”

　　“她喜欢你。你不去追她会很伤她的心的。”

　　“她还小，并不知道什么是真的感情。”

　　“对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

　　“不只为今天的事，还有之前……严歆，我真的欠了你很多。”

　　“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在对你施以援手，你不需要因为迟雨的话而有什么负担。”

　　她默默地点头。她已经没有资格去窥探他的内心，更没有资格问他“你是否真的伤心过”，因为汪严歆实在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她只希望他可以看清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他因为与她的一段情而阻碍了他的幸福，那她真的会就此内疚一辈子。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怎么样，他们真的相爱过。

　　汪慈冲出家门，便往外面的小路上跑，才一转弯，就看见迟雨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像是在等某人。她当然知道她在等谁。

　　迟雨一看到走过来的汪慈，便转身继续朝前走。

　　汪慈快步追上她，看见她眼睛红红的，眼泪还挂在眼睫上。“学姐，你没事吧？”

　　迟雨看了她一眼，说：“没事。”心里想着希望追出来的人为什么不来。

　　“其实严歆哥他……”

　　“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汪严歆以前的未婚妻。她三年前突然要跟他分手，然后就出国了，三年了也没有什么消息。现在她回来了，理所当然似的又站在了他身边，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事情？难道他真的就那么爱她，根本不在乎她之前对他的伤害？汪慈，你说，他是不是傻得有点过分了？”

　　汪慈本来想帮汪严歆辩解的话被迟雨打断，然后又冒出那么一长串话，让她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看着她的眼泪又要掉下来，她只有胡乱地附和点头。

　　“好，看你这么有义气，姐姐我今天请你吃饭。”迟雨环住汪慈的肩，豪情万丈地说。

　　“现在吃饭还有点太早……”四点还不到呢。

　　“那就先逛街。不管，你既然出来了就得负责任到底。”迟雨有些开始耍赖。

　　“好啦。”

　　汪慈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情愿的。而且说不定她还得感谢乐蜜的突然出现。因为她，她和迟雨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真希望那种之前的尴尬状态就此消失不见，再也不要回来。

　　当汪慈和迟雨疯狂血拼一番之后，踏出shopping moll时，本来还透亮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学姐，几点了？”汪慈没有戴表的习惯，更何况她也没有表。

　　“是啊，不早了。啊，都要七点了，怪不得我饿了。你饿吗？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你喜欢吃什么？这附近有家葡式餐厅不错……”

　　“学姐，我要打个电话回家，这附近哪里有电话亭？”

　　“电话亭？哦，你没有手机吗？”

　　汪慈摇头。平常也就在家里和学校，要了手机也没什么用。

　　“哦，那用我的好了。直接长按2就好了。”她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汪慈。

　　电话接通了。是王婶。

　　汪慈才跟王婶说了一句话，电话那边的便换手了。

　　“汪慈，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徐阳草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
　　来。

　　她稍稍将电话拿远一些，免得耳膜被震坏了。洞悉其中缘由的迟雨冲她撇撇嘴。

　　“我和迟雨学姐在外面，逛得忘了时间。对不起。应该早点给家里去电话的。”

　　“那你快点回来吧。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们会在外面吃饭的。你吃饭了没有啊？不会一直在等我吧？你快点吃吧。我吃好
　　饭就回去了。”

　　那边沉默着不讲话。

　　“徐阳草，生气啦？”

　　“没有。”闷闷的声音。

　　“呃，严歆哥在家吗？”想转换一下话题，便随口问道，倒也问出了迟雨的心声。

　　“不在，我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

　　汪慈对迟雨摇摇头。迟雨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哦。那……你快点吃饭吧。我吃好饭就会回去了。你不要生气了。”虽然她也不大明白他在气什么。

　　徐阳草又嘱咐了几句，汪慈才挂了电话。

　　迟雨接过手机，说：“他就像是你爸爸。”

　　汪慈没有反驳，只是笑笑。

　　迟雨推荐的葡式餐厅里。

　　“这里的东西不错吧？我最爱它的甜点了，尤其是回味布丁。待会你吃了就知道。”迟雨说。
　　汪慈点头。

　　“对了，一直想问你的。可你知道……”之前发生的事现在提起来竟有些无从说起。

　　“什么？”汪慈抬眸。

　　“那个徐阳草说，你哥哥喜欢我？”

　　“学姐，徐阳草就是徐阳草，可不可以不要在前面加‘那个’两个字。”她没有回答问题。说这些只是因为她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轻蔑的语气来称呼他，感觉这种污蔑似乎也是针对她的。她和他是一国的。

　　“好嘛。对不起。徐阳草说，行了吧？”

　　“谢谢。”她笑。

　　“言归正传，你哥哥真的喜欢我？”看着她的笑脸，心里隐约有些念头闪现。可是这些感觉稍纵即逝，迟雨一时也不能辨明，也只有继续刚刚的问题。

　　“是啊。”

　　“他亲口跟你说的？”

　　“他在mail里说的。”

　　“怎么说？”

　　“他说他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子，叫迟雨，是以前奶奶家的邻居。”

　　“是他要你来接近我的？”

　　“他只是想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那对慕容呢？是他叫你做的，还是……”

　　“那是我自己的主意。不关我哥的事。”就算男女朋友做不成，但也不能毁了哥哥的形象。

　　迟雨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水杯，静静地喝水。

　　“学姐，你不相信我哥哥喜欢你？还是认为这都是我编的假话，只是我为了能够接近慕容云而
　　想出的伎俩？”

　　好强的洞察力。迟雨在心里暗自佩服。不动声色地，她说：“不，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相信一个七岁的小男孩会爱上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并且爱了十几年，甚至在这十几年中他们从未联络过。你不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吗？”不止不可思议，而是明显就是谎话。

　　“因为他是我哥哥。他不会骗我。即使骗了我，也是为了我好。”

　　“你对你哥哥很有信心。”

　　“学姐是不是又要奇怪我为什么会相信一个十几年没有见过面的哥哥。”

　　“呵呵，你真的很了解我。”

　　“我只是试着用学姐的思维来想事情。相信哥哥这件事在我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学姐会认为坦诚布公是理所当然一样。”

　　迟雨心中一窒。很好，步入重点了。“所以我也该试着用你的思维来看待这整件事情对吗？不要以为我不愿意，但起码你应该给我一些线索，一些像是背景知识之类的信息，不是吗？我其实有时候很讨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跟在面对汪严歆时一样。”

　　“学姐，我并不是不信任你，只是……”

　　“只是有些习惯很难一时改过来？”

　　汪慈一脸惊讶，这让迟雨有些雀跃。她知道自己终于找到入口了，通往汪慈所在城堡的入口。她扬起笑脸，用眼神说着“看，我也不差”。

　　汪慈笑了。她们又是朋友了。

　　“好啦，跟我说说你哥哥吧。如果我要移情别恋的话，可以把他放在候选名单里。”迟雨冲汪慈眨眨眼。

　　“是第一个吗？”

　　“当然不行，很多人很早就开始排队了。”

　　“看在我的面子上呢？”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那就提前个十位好了。不过呢，很遗憾的通知你，他依然在前一百名之外。”

　　“看来我哥哥真的还需要再努力了。”

　　“那可不是。”她得意地抬高下巴，仿佛那一条男人排起的长龙就在眼前，而她就是个高傲的女王。

　　“不行了，我接不下去了。”实在受不了迟雨自我膨胀的本事，汪慈举白旗投降。

　　两人笑做一团。

　　周围的客人似乎也感受她们的快乐，向她们抱以微笑。

　　汪慈感到了一种自由。一种放开自己的自由。

　　也许一直以来束缚住自己的不仅仅是过去的梦魇，不仅仅是父亲的暴力相向，还有自己的双
　　手。因为感受不到温暖，因为恐惧自己会冻死，所以紧紧用双手包裹住自己的身体，还有心灵，为自己取暖。

　　现在该是放开的时候了吧。

　　因为阳光终于照到了她这个阴暗的角落。

　　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她终于愿意走到阳光下了。

　　晚餐将要结束的时候，汪慈去了洗手间，迟雨的手机响了。

　　她拿出来看看来电显示，是慕容云。

　　“怎么会打电话来？不会又有宴会要我去代打吧？”她接起电话便说。

　　“汪慈在你身边吗？”那边也不客气，直接表明“我找的不是你”。

　　“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她酸溜溜地说。

　　“迟雨，别开玩笑了，她跟你在一起吗？”

　　“你怎么这么没趣？跟汪慈在一起时也这样？”

　　那边沉默不语。

　　迟雨知道这样的他是有些动气了，便也不再说笑，说：“是啦，她是和我在一起。”

　　“你们和好了？”

　　“原来你是怕我欺负她啊。”

　　“不是，我找她有些话要说，打到她家说是和你在外面。现在在哪里？”

　　“在‘夏纱’吃饭。差不多吃好了哦。”多么明显的暗示啊。

　　慕容云当然明白，便说：“我过来接你们吧。十分钟后到，行吗？”

　　“嗯，把你那台酷翻了的法拉利开出来，千万不要你平时上学用的黑色宾士，很丢脸。”

　　那边不发一语，直接挂断电话。

　　她知道，这位大少爷今天是真的有事惹他不爽了，看来有人要成炮灰了。至于这个人是谁嘛，一看汪慈听到慕容云要来接她们之后好像待会要来的是阎罗王似的表情，自然就立刻心中有数啦。

　　学妹啊学妹，看来你们的缘分还真的“不浅”呢。

　　她们结好帐，一走出餐厅的门口，便看见慕容云坐在一台银白色跑车里正等着她们。汪慈本来已经很不情愿的脸顿时是整个垮下来。迟雨在一旁看着觉得好笑，说：“干嘛反应这么大？他难道会吃了你不成？”

　　“不是啦，学姐，我今天……我们……”她说了半天，还是词不成句，最后干脆放弃，说，

　　“他生气了会怎么样？”

　　“那要看他气到什么程度了。”

　　汪慈在心里祈祷自己今天的任性在慕容云眼里不是什么大错，不过想他是有钱少爷出身，应该最受不了别人不听他的话吧？

　　“不过放心啦，他再怎么气也不会打女人的。你的人身安全完全有保证。”迟雨戏谑的说完，便朝慕容云的车走去。

　　汪慈虽万般不愿，但为了不更火上浇油，只有乖乖上车。

　　根据慕容云的计划，他先送迟雨回家。车上谁都明白他的用心。

　　迟雨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可惜其余两人似乎都没什么聊天的兴致，没了对手，当后来自然只有也加入他们沉默的行列。

　　到了家，迟雨下车，进了门才终于舒一口气，简直快要被这两人间的低气压给闷坏了。有点好
　　奇他们到底怎么了，不过呢，以后还是不要那么八卦，有些事情确实还是不知道的好。譬如说如果她现在不知道乐蜜已经回来了，说不定也就不会那么难过。

　　“坐到前面来。”慕容云对坐在后座的汪慈说。

　　“不用啦。”现在的她真希望自己有勇气也有实力可以一口气跑回家，不用再在这里受他的精神摧残。

　　“坐到前面来。”他重复道，似乎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副驾驶座的门应声而开。

　　万般无奈，她慢吞吞从后座出来，坐到了他的身边。他一直紧绷的脸部线条终于松了些。半分钟后，车子再一次滑入了夜色。

　　“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汪慈偷瞄他的脸色，不像是打算开开玩笑的样子，备受惊吓的她只得顺口胡诌：“呃，你会开车的啊。平常都是司机送的嘛，对吧？”

　　“今天为什么不来？”不想再跟她绕圈圈，他直接问道。

　　今天下午直到练习结束，他都还不能相信汪慈竟然没有来。他开口，说明他希望看到她，而她竟没有来。等到回到家，充斥脑海的怒气让他烦躁不堪，一通电话打到汪家，罪魁祸首竟然去逛街了。他承认开着车过来接她们的路上，他是真想冲着她发通脾气。可是，当看到她出现，当她就这样静静的坐在身边，他身上的某个按钮被按下了，不安的心像是疯狂作响的闹钟，被不经意的一个存在给安抚了。

　　他知道，他在气的不是她不来，而是害怕她再不愿为他而来。

　　“你知道，我们现在最好还是不要一起出现。”她说。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知道学校在传些什么吗？你也不愿意大家谈论你吧？所以你才会去拜托紫陌……”

　　“紫陌？你跟他还熟得挺快的。”不顾她欲反驳的眼神，他继续说，“还有，我对他不需要用
　　‘拜托’两个字。”

　　“哦。”她投降，不再多话。

　　“只为了这个？”

　　“嗯。”

　　“我会要范姜说那些话，是不想他们再去烦你，更是不想他们来烦我们。我觉得这不能成为你不来的借口。”

　　她连合适的语气助词都找不到了，彻底无语。

　　突然，一个刹车，汪慈毫无防备的往前倒，要不是安全带，她就要飞出去了。

　　“你！”她用力转头瞪他，却发现他正直视前方，满脸被怒气笼罩，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关节泛白。她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竟有些害怕，他是想打她吗？

　　半分钟的寂静之后，他说：“下车。”他的语调平稳，不带任何感情和情绪。

　　她没有多说话，拿好自己买的东西便乖乖下了车。才刚把车门关上，他便立刻发动车子绝尘而去，没有再给她或者自己任何开口的机会。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汪慈竟觉得有些可笑。他来，她便乖乖上车；他要走，她也只能乖乖下车。他在气什么，她也大概能够猜到。

　　她突然明白，他要的女生该是一个无时无刻以他的情绪为第一考量的人。可这样的人不是她。她做不到。

　　她是个太容易沉溺于自己情绪里的人。她是个太容易自我保护的人。她没有那么广阔的心胸去包容一个像他这样在内心其实极度渴望爱和关注的人。在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他们真的相似，却不合适。

　　看看周围，离家还有一段路，不允许自己叹气，她默默地向前迈步。

　　拐进家里的小巷，汪慈便看到一个人在家门前徘徊。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徐阳草。”她叫道。

　　他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跑到她的面前。“怎么这么晚？一个人走回来的吗？你该叫我去接你的。”

　　她把手上的东西递到他眼前，他自然地接过去。两人并肩往家门走。

　　“没事的啦，现在也不是很晚。”她说。还是不要告诉他慕容云把她丢在半路上的事了，免得他又跑去找人家打架。

　　“你在外面没有个联络工具还真不方便。要不我给你买个手机吧？”他说。

　　她听了他的话，没有回答，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轻轻笑了起来。“你知道学姐说你像什么吗？”

　　“什么？”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她说你像我爸爸。现在你还说要给我买手机，真得就像是爸爸说的话了。”

　　他看她笑得开心，虽然知道是玩笑话，心里还是不是滋味。反正不论是做哥哥，还是“爸
　　爸”，他似乎永远都只能归类到她的亲人的那一栏。他不想这样，可又不得不提醒自己，现在
　　的他该下定决心做好她的“朋友”，再不能有其他想法了。要不然，现在的这些和谐会被打
　　破，他会失去她。而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

　　慕容云回到家，没有立刻进门，反倒在车库里坐了二十分钟，挣扎着要不要再回去找汪慈。

　　当时他真的是一下子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才会突然就要她下车的。本来一向擅长将自己的情绪保持在一定范围内的他，没有想到也会有一天不可理喻起来。说起来，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和徐阳草打架也是如此。

　　可是今天又有些不同。他气的更多的是他自己。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变化。本来已经结束的感情，不，该说是他下定决心要结束的感情，他竟然放不下。

　　汪慈或许是吸引他，或许确实让他爱上了她，可是明知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为什么不就放开她？为什么还是那么想看到她？为什么会因为她的不重视而暴跳如雷？难道在不知不觉中，对她的感情已经超过了心中的郁结，已经重到可以不再管自己的所谓原则，已经可以不顾后果只希望她也能以相同的情感来回应？

　　这样炙热的感情是他以往生命中所没有的，也不是他所能预料的。而她，一个不怎么说话，没什么地方特别突出的女生却带他进入了这另一个世界。

　　他改变了，因为她。而他似乎还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也许这只是一时的情绪波动而已？看来他有必要好好厘清一下自己的思绪了。

　　思及此，他下车，慢慢走进家门。

　　他不能去找她了。不像是自己的自己，让他不知所措。

　　进了家门，慕容云正要上楼回自己的房间，一个威严的声音叫住了他：“见到我连个招呼也不打吗？在学校里都学了些什么？”

　　他这才注意到他的爷爷——慕容渊宏正坐在客厅里，不满地望着他。“爷爷，我回来了。”

　　“我听老陈说，你是回来了又出去的。去干什么了？”

　　慕容云淡淡看一眼站在爷爷身旁的家里的老管家陈伯，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说：“迟雨叫我去接她。”迟雨和他的关系算是两家人都承认的，所以是最好的理由。

　　“嗯。”爷爷停顿一会又说，“这两天你不用去学校了，我已经让老陈给你请好了假。你袁伯伯过来谈点事情，你也过来公司一起接待一下。”也是时候慢慢让他接触生意上的一些人和事了。

　　慕容云明白爷爷的用意，没多说什么便答应下来。也许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让他避开汪慈。毕竟，在他的生命里有很多比为感情烦恼来得更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