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刀》三千空明

9、内门弟子

　　叶迦南千里迢迢赶到衢州收服丁一，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团队在还没到梁都心就散了。

　　是时候开诚布公谈一谈了。“丁一，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不用她回答，叶迦南自己给出了答案：“这一切，要从我当年远嫁联邦说起。故事太长了，我挑紧要的和你说说。”

　　“我去到联邦的第二年，仙门弟子大选，我被太上执符宗看中，选作内门弟子。可那时的我仍旧眷恋皇权朝堂，就请求再留我在凡间停留十年。那些人都说我疯了，好好的仙缘不要，竟然还眷恋凡间富贵。那个探查灵根的仙人没一个子午雷轰死我，已经是看在我资质不凡的面子上，居然还敢提出要求，真是不知死活。”

　　“可那位仙人答应了，不仅如此，他还留给我一本入门引气道书。就因得仙人高看一眼，即便后来我还留在联邦，但身份已然和之前不同。原本我与国为质，寄人篱下；一日之间变成座上宾，处处受人供奉。他们开始怕我，更忌惮我身后仙门势力。”

　　叶迦南面上神色变换，一会悲喜交加，一会帐然若失：“真是可笑，原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签订的休战合约，此刻居然一点作用也没有。如果……我的三位姐妹，父皇还有……还有我，就不必接受这样的命运。”

　　丁一默然，是啊，如果能早一点得遇仙缘，一切都不会发生，不用牺牲她们的人生。

　　可所谓命运的阴差阳错，就在于此。

　　剩下的故事，丁一多半也能猜到。有了叶迦南这个先例，各国对民间隐藏的奇人异事，重视度大大上升，巴不得再出一个“内门弟子”。

　　要知道原先各国送到仙门的“推免生”，都是来自各方势力没有灵根的富家庶出子弟，送到仙门当仆役；这样，他的家族或者势力就可以“镀金”，有仙门庇护，直到下一甲子大选。当然该给的灵玉还是一样要给，只是朝内有人好说话，这道理哪里都有用。

　　每次大选，能出个有杂灵根的外门弟子，已经是天大的喜讯。像大梁，立国三百余年以来，只出过四位这样的人才，其中一位还是开国皇帝本人。

　　他老人家要是没有这份仙缘，没有得到仙人授意，大梁根本建不起来。各国背靠仙门，身后分属不同势力，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虽说仙门不会干预各国彼此间的争斗，只有出现妖邪祸国扰乱一方时，才会出手干预。但事事无绝对，推送出去的外门弟子到了仙门，并不是和自己的属国断了联系，而是变为一种相互支持的关系。

　　那些外门弟子有一国之力作为后盾，钱财资源上自然是不缺，比起由仆役晋升的弟子修练起来更快捷；而对于他们的属国，则多了一层仙门庇护，算是提前投资。在这片大陆上，若是三个甲子内，都没能出一位仙门子弟，那必然逃脱不了被别国覆灭的结局。

　　由此可见，叶迦南这个内门弟子分量有多重。这摆明了告诉所有人，大梁以后可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小国，而是妥妥的优势股。

　　“所以，我自从回到了大梁，就开始悄悄地在各地搜寻能人异士。两年前，我接到密报说：“衢州有一女子，十六岁当差，极善听讼、断狱，从无失手；不到而立之年，就能使一手宗师级的刀法。”叶迦南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笑说，“我那时在查宗室贪腐案，便想着能不能将这人调来，充作人手。”

　　“我派人去查了你的过往事迹，不经想却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她像是一点也不怕丁一为擅自探查的事生气，邀功般从软垫下拿出一木质长盒。

　　“这是什么？”丁一愣了一下，她抽开隔板看着里面已经锈迹斑斑的刀片，困惑地看向对面的人。

　　“你当年上黑风寨杀匪用的杀猪刀。”叶迦南仔细地观察着丁一的表情，又道：“ 镇上的人都在传你爱刀如命，天赋异禀，一夜之间，学会了一门绝世刀法。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也是说我腰间缺一把刀。可这样的人，不会把自己用过的刀随意丢弃，更别说你都认不出来。”

　　人们多关注丁一用刀如神，很少在意其他，自然忽略了很多细节。包括王继业在内，他来铜罗镇一年多，报上去的消息，也多半和丁一的刀有关。

　　可一个人善于断案，不是她刀法好就可以解释的。

　　叶迦南看透了这一点，她自己检查过丁一的手掌，细皮嫩肉的，白净又修长，没有一点拿刀拿剑的茧子；骨节分明却不突出，也看不出有练外家功夫的迹象；又听呼吸声脚步声，稳重有余灵动不足，没有高级内功心法底子。

　　不是练武之人，难道是修真方士？

　　可说起仙门道术，丁一的茫然和无知又不是假的。

　　她在到达铜罗镇后，曾秘密探寻了三天，这一点叶迦南甚至都没和王继业说。

　　“你的眼睛，是不是能看到死去人的鬼魂？”少女收敛笑容，正襟危坐，严肃又期待地说道。

　　“唔，差不多吧。”丁一到没有蠢到去问，你怎么知道的这类话语，她从没去尝试故意隐藏这个能力。以叶迦南的手段，即便过去了很多年，想要知道这点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叶迦南一点也没有为丁一保密的样子，毫不顾忌直接就问：“邻里街坊都说你的眼睛是阴阳眼，具体是什么样的？”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阴阳眼虽然不是什么非常稀有的天赋，普通人把大黄牛的泪水用柳树叶抹在眼皮上也能短暂的拥有同样的效果；甚至有些孩童养的清静，七八岁了眉心间的天眼还没关，同样也能看到魂魄。

　　但对于弱肉强食的修道之人来说，任何一点天赋资源都有可能带来争抢的。

　　像是没意识到她的眼睛会带来多少麻烦一样，丁一随口答到：“不是你想那样，普通是看不到任何鬼魂的。只有我在想杀一个人，或者想惩戒他的时候，才会出现和他有关的……”说到这里她听了下来，似乎在思索怎么形容更合适。

　　“难道不止是的鬼魂？”叶迦南很远反应过来停顿的意义。

　　丁一用手比划了一下：“嗯，有时候鬼魂选择去投胎或者被人超度了，就看不到。但是可以看到它们的记忆，有时候光有声音，有时候是一瞬间无声的画面。最完整的一次，是重现了整个人生过程的始末。”

　　“像是死之前的走马灯一样。一瞬间的就能看到很多东西。”她又补充了一下，想让对方了解的更详细。

　　“有人说你在个案子里，得到鬼魂同意，又怎么说？”叶迦南身子前倾，她急于知道这个答案，“难道你还可以和鬼魂对话？”

　　丁一想起来，是那个来提亲的王有财案。她肯定地点了点头：“不仅可以对话，甚至可以触摸，交换物品。但不是什么物品都可以的。”

　　她曾经试着交换过，用手去触碰对方飘渺虚幻的身体，没有太多凝实的感觉，有的像握着一缕烟，有的像一捧单薄的水流，稍微用力就可以穿透。

　　“几乎每个手感都不同，一般来说力量越强大的魂体，躯体会越凝实。”听到丁一说完，叶迦南已经懒得掩饰面上的惊艳之色。

　　这根本不是什么阴阳眼，能涉及记忆和魂体的能力，怎么会是这种大路货。

　　平静了一下心态，叶迦南盯着对面人的眸子，似笑非笑道：“你每天经过衙门口，可知那两头石狮子叫什么？”

　　“你这个人，莫不是獬豸变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