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獬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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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突然变得严肃。
獬豸，最开始在《说文解字》释为“灋（fǎ），解廌兽也，似牛，一角，古者决讼，令触不直者”。而叶迦南所说的獬豸则是《异物志》中那个其形似麒麟，青毛独角，体态刚健，极有灵性的神兽。
“相传獬豸能够‘性别曲直。见人斗，触不直者。闻人争，咋不正者’，最是能看破人心虚妄，断公平是非。还有人说此兽能通鬼神，辩阴阳，看过去未来，明是非因果。”说到这里，她目光在丁一脸上停留些许，又再集中到手中的书册上来。
对话到这里突然中断了，在安静的车厢中，嘎吱嘎吱的轱辘声一直从外间不断传来。
这两个人，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你有没有想对我说的。”
叶迦南想听到一句答复，结果等来了一句:“我不知道。”
丁一不是没对自己的眼睛产生过怀疑，可翻遍旧书典籍，也只不过得到一个模模糊糊的方向。至于神兽獬豸之说，那更是无稽之谈，不过是表现出的能力有些相似，效用上不及人家万分之一，哪里能胡乱猜测和神兽有关。
但即便仅仅是最常见的阴阳眼，可这奇异之处让心怀不轨之人传出去，也会给丁一带来杀身之祸。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把自己的把柄完全交到别人手里，她还做不到完全信任叶迦南。
果断的拒绝没有推开那个已经张开怀抱的人，叶迦南早有料到地笑了：“很好，有这份警惕心才能在修道之人中活得更长久。”
丁一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刚刚好险看似应付过去了，但这事好像还没完。
“不过在此之前，咱们还是先结盟的好，你可要乖乖地把眼睛借我用用。”少女丝毫不在意用她这张可爱精致的脸一本正经地说吓人的话，会给对面的人带来多大的心理压力。
这话让人听了吓一大跳，一般话本里面，反派一问：“只要你放过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对面大侠便可以接上一句：“借你颈上头颅一用。”接下来一阵咔咔咔打斗，反派激烈反抗后乖乖献上经验。
丁一已经悄悄背过手去，握紧了别在腰间的刀。
“哎~我说，你也太不禁逗了。”叶迦南笑得像个吃了唐僧肉的女妖精，“想什么呢，我可没有收集人眼珠子的癖好，就算你挖出来给我，我还嫌有血腥气呢。”
“姐姐，我只想让你帮帮我嘛，好不好~”
有些人，如果能用一个笑容来俘获猎物，那她就绝不会选择更麻烦的沟通方式。
美貌一直是她的武器，只是叶迦南很少对人出这种杀招。
“不是，你先等一下。”丁一摆着手，下意识地身体后仰，试图躲避那铺面而来的颜值压制，“那个，不是，你什么意思？”
啊……这，怎么回事？
丁一震惊于叶迦南一开口就是叫“姐姐”。这画风不对啊，你堂堂镇国长公主不是君心似海，手握重兵，掌控朝堂，机关算尽的嘛，为什么会这样！
而且，联盟就联盟，谈条件就谈条件，一上来就一套无敌连招组合拳将军，还没推拉几个回合呢，这么不严肃的嘛，是不是看不起我丁一？
这世上，居然还能有人拒绝美少女叫你姐姐吗？
“等一下，等一下。”丁一很有骨气地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先说，如果你仅仅是想借用能力的话，我可以帮你，就当作是你带我从小镇出来的报答。”
“我虽然是一个很没有目标的人，去京都也不知道该干嘛，莫名其妙就从小镇跟你们一起离开。但我不愿做一个工具人，碌碌无为不说，还要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丁一挺直背部，一本正经说道：“忙，我会帮的。这个眼睛，我也会自己好好保护的。举手之劳而已，就不敢劳烦公主大人费心了。”
这段话叶迦南听得面上神色变幻，她先是震惊于丁一的拒绝，随后又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果不其然，三板斧的最后一斧终于劈过来了。
“所以，一直以来，我在你心里，就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利用你哄骗你的人？”
“可若是你早就认定我是奸诈之人，那你之前为我端茶送饭无微不至，又是为了什么？”
“承认，你心悦于我，这很难吗？”
说这话的时候，叶迦南那漂亮的丹凤眼里已经蓄满泪水，甚至一不小心就会滴落破碎开来，她鼓着小脸去偷偷拉丁一的手，半是撒娇半是哀怨地抱怨丁一不解风情，不懂女儿嫁的愁绪巧思。
大眼萌猫猫正在委屈巴巴地看着你，丁一却被叶公主的一系列连环操作吓的浑身僵直，怎么突然就……
什么呀，这位妹妹，戏太多了啊。
难道说，你叶迦南啥时候变成了一朵白莲花吗？
丁一被叶迦南一套花拳绣腿垂泪美人舞得瞠目结舌。靠，真不愧是大梁第一公关大师，一套接一套啊，是个人都顶不住。
“那个……”心理建设三年，垮塌只需要三秒钟。
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就被叶迦南用手捂住了嘴。
少女突然从之前的所有情绪中挣脱而出，平静正色道：“算了，我不想勉强你了，你按自己心意来就好。”
这一次，丁一从她脸上看不出半点矫揉斧凿的痕迹，好像刚刚那情感的一幕只是她无聊时的消遣，而自己不过是误入这场戏剧的有缘人。
她又变成了那个丁一印象中的大梁长公主。
“现在朝堂之中风云交际，国力薄弱，外忧内患，我需要一个帮手，助我重启大梁生机。”
“所以，我找到了你。仅仅是一双眼睛，不值得我亲自来，但丁一你值得。”
“相信我，在大梁，只有我能成就你，”
又或者，叶迦南从来都是那个大梁的长公主。
世人只能看到神像金身面上的华光，而丁一却有幸见到她本身。
“你不要着急，我可以等。”
“总有一天，你会亲口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
人美而自知，不外如是。
丁一听着叶迦南那似乎是过于自信以至于好笑的话语，有些怔怔。她思绪飞到了远方，在另一个世界也有这么一个狂妄的人，煮酒论英雄。
她看着女子神采飞扬的侧脸暗自出神，那一刻她突然明白；有些人，即便是失去高贵的身份，被发配他国为质，也能从万千琐碎烦扰中脱颖而出，亭亭玉立，濯清涟而不妖，这个女人注定是站在众生之巅，挥斥方遒。
过了好一会，丁一才回过神来，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他人真挚待我，我亦报之以诚。她收起了嬉闹的神色，坚定而慎重地回答道：“好，一言为定。”
落字如金，掷地有声。
马车外面有乌鸦在嘎嘎的叫，叶迦南撩起车窗的帘子，向外望了一眼，此时正好有落日余晖洒满车厢蒲团，红颜昭昭，黑发如瀑，连日赶路的疲惫都似乎在她等到这个承诺后轻了一些。
很多时候人们回顾自己一生才会明白，也许在某个时间段里的某一刻，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自认无关紧要决定，但在多少年后就会明白，那一瞬间她就站在命运巨变的岔路口。
草木无情，山水孤寂，生死往来如浮萍。
人总是不能预测自己的未来，向左向右不过是一念之差而已，但只要踏上了前进的道路，就要义无反顾奔向那茫然而未知的将来。
而在叶迦南望向车窗外的那一刻，眼里是即将落下的夕阳，她还以为这个承诺，如往常千万次得到过的答案一样，而那一天，她还以为是生命中很普通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獬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