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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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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渊刚安抚住躁动的鹿蜀,那边霖脩已经放开灵识把周围都勘察了一遍。
他的神识广阔,纵然如此,也没有摸到这块土地的边界。仿佛这块土地没有边界,无限宽广,神识有多强大,它就比神识多开阔一分。
“大人,没有找到边界。”霖脩回禀,“也没有其他东西。”神识所见都是这等荒石。
沉渊“嗯”了一声,翻身上了鹿蜀,他骑在鹿蜀上动动手指,召霖脩过去。
霖脩下意识地想跪下膝行,才略屈膝就调整姿势迈步走过去。沉渊现在不许他跪,他心中再卑微惶恐,也不能跪。
“那面旗呢?拿出来。”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霖脩却听明白了,沉渊是要那面摆摊所用被海流讨要,被霖脩收进空间的旗子。
霖脩私心里不想拿出来,沉渊在圣域除了批示公文很少动笔,霖脩在圣域没有司职,那些公文他摸都摸不到。现下好不容易明目张胆藏了师尊的墨宝,却被师尊讨回,他很是舍不得。
但内心再是不舍也不会影响霖脩的执行能力,他对沉渊的命令执行起来非常迅速,沉渊话音刚落,一面写着“低阶小成,二,西域,跪求爸爸”的旗就出现在霖脩手中,他双手捧着奉给沉渊。
沉渊随手一挥,这面海流和霖脩都想要的旗子就牢牢地插进了石地上。
就算霖脩知道这里只是幻境,等破幻后这面旗子还是会好好地待在自己的随身空间里,他的眼睛依旧不自觉地飘向旗子,留下了一个直勾勾的眼神。
不过一个眼神,暗中关注霖脩的沉渊立马就明白他在想什么,用牵制着鹿蜀的控制绳撩了下霖脩的脸侧。
不等霖脩请罪,沉渊先开口问:“幽冥术的总经,我是不是只口述过?”
“是。”霖脩不知沉渊说这个是何意,他斟酌着回答,“弟子有哪里做得不好,您训诫弟子,弟子立刻就改。”在授道的时候,沉渊是允许他自称弟子的。
“没有做得不好,”沉渊又用控制绳撩了一下霖脩的脸侧,提醒道,“牵鹿蜀。”
“是。”霖脩此时才体会到沉渊用控制绳碰自己脸颊的意思,马上接过控制绳。他第一次为沉渊控异兽,有点小开心。
就听沉渊慢慢道:“得空了,我将幽冥术的总经写给你,别再惦记那面破旗了。”
霖脩不敢相信地惊喜道,“谢谢大人!”他接话很快,语速也比平时快了一分,透露出些许急切,像是怕沉渊后悔。话出口后,他又有些被看穿小心思的躁热,耳朵偷偷红起来。
他还是不太舍得那旗子,哪怕只是在幻境中暂时失去。
当时海流向霖脩讨要的时候,他就有种难以言说的嫉妒。——随便一个外人都敢要师尊的墨宝,但是他作为师尊的弟子却不敢开口,所以他赶在沉渊答应之前就将旗子收进空间。此刻沉渊答应亲手为他书写幽冥术总经,他真的很高兴,甚至有些兴奋。他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只给沉渊留了一对红红的耳朵。
随身空间可用的情况下不使用飞行法器,而是牵了鹿蜀前进,定是不想走得太快。霖脩控制鹿蜀以比普通游街更快一些的速度行走。这个幻境没有禁用灵力,牵鹿蜀行走并不耗费霖脩的气力。
沉渊没有说方向,霖脩就牵着鹿蜀笔直前进,修者感知天地,方向感都很好,说是笔直就绝不会偏移方向。
走了大概有2个域时,霖脩脚步略缓了一下,“大人,好像马上要接近起点了,但好像跟之前出发的时候相比,有些不同。”
沉渊之前插的旗是他蕴含灵力写的,就在不远处,霖脩能感觉到。沉渊当然也感知到了,或者说正是因为他对现下的处境有所猜测,所以才会插旗,让霖脩这样牵着鹿蜀走一圈。
沉渊去拔先前插进石地的旗子。明明沉渊和霖脩走了一周只花费了2个域时,但那旗子却像是在此处插了十年之久。这个空间是以十年为周期自转的,而霖脩和沉渊的时间跟随自己,所以他们走了一圈,相当于旗子在原地自转一圈,他们不过经历了2个域时,而旗子却被丢弃在原地十年。
“莫比乌斯之环。”
“无限之环。”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完,霖脩就知道不好,抿唇不再言语。
沉渊略一挑眉,他直觉告诉他,霖脩跟他说的是同一种东西不同的两个称呼。
“莫比乌斯之环,这个名字倒是新奇。”沉渊问,“莫比乌斯是何意?”
霖脩心虚地垂下眼睫,尽量简洁地回答:“回禀大人,这是人名。”
“想必不是此世间的人名吧。”沉渊下结论道,笑了笑不再深究。看霖脩这幅回避的模样,沉渊就知道与霖脩隐藏的秘密有关。
难道霖脩并不是此世间的人?
霖脩见沉渊没有追问,暗自里松了一口气,他简直想扇自己两巴掌。
师尊才刚刚对你好一些,你就如此得意忘形,莫不是嫌偷来的时间太长?竟敢把师尊失去记忆前的话语说给如今的师尊听,万一触碰了关键,师尊觉醒了记忆要如何?
无限之环,是指这是一个死循环的世界,永远的往返、无限、原地踏步。一个无限循环的世界,自然没有边界,故而霖脩的神识探不出虚实。
确定了幻境本质,沉渊就将鹿蜀收回了异兽锦囊。
以2个域时就走完一整圈来看,这个环的整体并不大,但自转速度却长达十年一个循环。先前的劫幻让沉渊对霖脩的能力感到质疑,现在他已经有了破解之法,但存着考验霖脩的想法问道,“你要如何破境?”
霖脩的办法简单粗暴:“大人,我欲用随身空间。”
随身空间连接灵魂,霖脩虽然已经堕阶,但灵魂之力不会消散。他曾两次达到过天阶巅峰,灵魂强度非普通修者可比拟,他所说的办法就是用灵魂之力撑爆这个空间,空间爆了,自然能够回到现实。
“是个办法。”沉渊肯定了一下,又笑道:“倒也不必这么大阵势。”灵魂之力何等私密,以霖脩的能力,不管什么幻境包括之前的劫幻,他都可以用灵魂之力击碎,但他宁可浴血也没有这么做。
沉渊看得出来这个举动不止是想破幻,更是霖脩在迫切地表忠心。灵魂之力是修者最大的底牌,身死可以重来,魂魄碎了可以再拼,灵魂一旦枯竭,才是修者真正的死亡。
虽隐隐有了默契,但要把事情彻底说开也可以,沉渊拿着旗子在手心里把玩,看着霖脩认认真真地说:“我知道你和圣帝有事瞒着我。”
这句话来者不善,霖脩不敢站着听,害怕沉渊以为自己不逊。他沉默恭谨地跪下。
沉渊并不想让他跪,考虑到霖脩跪着听的时候会比较自在,沉渊也没有阻止。
“圣帝是我嫡亲兄长,我和他素来不合,但我知道他不会真的害我。”沉渊继续道,“是圣帝把你放在我身边的,我也就相信你亦不会害我。但你既是圣帝送过来的,他送你来我这里之时就知道后果,我迁怒你之事因果在圣帝头上。我近来确实觉得心中有愧于你,但,”
沉渊凉薄一笑,“这点愧疚,掀不起多少波浪。”
跪着的霖脩在听到“愧疚”二字时就伏首拜了下去,“弟子不敢。”
“我知道你不敢,若不是你不敢,我还真就不愧疚了。”沉渊说道。他并不为体罚折辱霖脩而感到自疚,在他看来,这完全是圣帝的错,若没有圣帝强行送人,怎会有如今这种尴尬局面。霖脩对沉渊的孺慕服从,是沉渊的愧疚来源:我都这么对你了,你为何不记恨我,还倾慕我?——为此,沉渊生出了些许动摇。
在沉渊感受到境界松动,是他下意识原谅了弱小的自己的时候。
当沉渊在下界,以心魔的姿态感受到沉渊对“师尊”的依恋开始,才使他决定连带霖脩一起体贴谅解。
换言之,现在霖脩的好待遇,是他自己争取的。
霖脩却觉得更加苦涩难堪,他不能将真相告知沉渊,只能把这口苦涩咽下去,伏在地上谢恩,“谢师尊怜悯。”霖脩的脸面贴近地面,他确定沉渊看不到他的眼睛,才无力地泄出了几分痛苦无助。
“我既然怜悯你,之后就不会动辄惩戒你,你不要过于恐惧我。”沉渊慢慢地说:“我依旧不喜欢你,你不是我亲手挑选的弟子,我不可能喜欢你。但是我会尽量体恤你,像对待正常弟子一般对你。我允许你随时问我问题,允许你不跪我,允许你奉茶给我叫我师尊,也愿意在你不犯大错的情况下庇护你。等回到圣域,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圣域安排你司职,让你和默枭一样为我做事。”
“你和圣帝瞒着我的事,我知道我问不出你,我不会再问。我允许你不说,但我不允许你说谎,你应该不会想知道撒谎者的后果。”沉渊最后确认道,“如此,你听明白了么?”
“是,弟子谢师尊宽宥。”霖脩心神激荡,他有一种逃出生天的庆幸,又陷入了隐瞒沉渊的煎熬。
沉渊对霖脩内心的痛苦一无所知,他自觉把话说明白,霖脩也确定把话听明白,那这件事就结束了。
话已然说完,便可破幻出去。
沉渊收敛的气场大开,他执旗的手势变了,他手上明明拿着的是一杆普普通通的旗子,却是做出了投枪的姿势。
这个幻境里一直吹着怪风,风向有着玄妙的规律,现在却全部聚集而来涌向沉渊手中的枪上。
蓄力片刻,沉渊在枪上裹挟的灵力达到顶峰,再多这看似气势雄厚实则外厉内荏的旗杆就要碎了。也亏旗子上面有沉渊留下的笔墨,否则在沉渊气场打开的那瞬间,这杆旗就要碎成粉末。
沉渊的脚下倏然被气流冲出一个深坑,方圆一里除了沉渊踩在脚上的那一寸地,都变成深坑。
他银色劲装,单髻盘在脑后,腰窄腿长,一双银靴踩着唯一没有被殃及的土地,任何强风都不能动摇他,俊朗得不可思议。
霖脩早就在深坑出现之前退到了安全的位置,他几近痴迷地看向沉渊。多少年了呢,几千年,有或者几万年,他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沉渊了。
一杆枪从沉渊手里投掷出去!划破长空,同时也划断了这片天地。
无限之环?剪了便是。——没有剪刀,拿枪划开,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