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主攻忠犬受）》米暖

14、第十四章

　　范渜和蔡粮看着沉渊银色的靴子踩在穷奇的灰黑的翅膀上下来，穷奇的翅膀上不可避免地沾了泥灰，它毫不在意地稍微抖了抖翅膀，把翅膀缩回了背脊两边，蹲坐在一旁乖巧地像只家猫。

　　沉渊在地上的异兽堆里找了个方便下脚的空地，左手臂一抬，天上云里飘着的螣蛇张着翅膀安稳地落在了沉渊的手臂上，自觉地盘上了手臂，将脑袋搭在沉渊的肩膀上，也收起翅膀。

　　收翅膀的时候带了一阵风，落下了两片羽毛。螣蛇的羽毛轻若无物，落在地上，滋生出了点点绿草。在荒凉的废墟之地，生出了茵茵翠意。

　　沉渊就踩在了这新生的绿洲中。

　　霖脩已经不动声色地清了一条路出来，此时迎上去，“大人，您回来了。”

　　沉渊应了一声，对海流道：“把引磬收回去，没事了。”

　　海流一愣，他以为是沉渊控制的引磬，但听沉渊的语气似乎并不是？

　　海流的迟疑和困惑一闪而过，沉渊马上猜到海流在顾虑什么，他为自己辩解道：“引磬是你的灵器，我没有越过主人去使用的道理。”

　　海流疑问道：“可是，它自己拒绝了我的灵力，之后的敲击声是怎么来的？”

　　沉渊略带笑意：“引磬很喜欢你做它的主人，所以感受到你灵力将尽、力有不逮，它就自己努力了一下。”

　　“啊！”海流忍不住惊呼出声，沉渊的字意竟不止是让低阶大成的蹉跎石引磬升阶到了高阶小成，更是赋予了其生机！

　　灵器所蕴含的力量再强大，也是死物。灵器易得，器灵难生，而这蹉跎石引磬竟是有了开智的迹象！海流心中欢喜不已，忍了片刻没有忍住，拿了引磬出来左看右摸，稀罕极了。

　　霖脩的目光一直追随的沉渊。他喜欢看沉渊意气风发的模样，一时移不开眼睛。

　　沉渊的心情看起来不错。螣蛇盘在他的手臂肩膀上，穷奇乖乖的蹲坐在他的身后侧，满地都是伏地的异兽，他站在唯一的绿地上。

　　霖脩不想用万兽之王形容沉渊，在霖脩眼里沉渊是大千三千世界的陛下，区区异兽如何能供奉沉渊为王？

　　万物皆可开智，是沉渊赋予世界的法则。

　　这条法则的威能不亚于造物。因为这条法则，生灵可以化妖，死物可以生灵。

　　全盛时期的沉渊，连呼吸都可能使残叶归根生出三魂七魄，更不要说亲笔写一个字。沉渊没有受伤的时候有克制自己的力量，不然圣域的大宫殿里到处都是会跑的椅子、会说话的桌子，文件满天飞着不让人在自己身上盖章，岂不得乱套？

　　沉渊微微侧头，拍了拍肩膀上的螣蛇，温和地下达命令，“我有事要去西域，穷奇我暂时有用，你和其他异兽都回到你们该待的地方去。”

　　螣蛇小幅度地动了动尾巴，用头眷恋地蹭了蹭沉渊的侧脸，随后它振翅飞起，云雾在它的身下聚起，它长大了嘴巴，“轰隆”的声音从螣蛇的腹腔中发出，螣蛇的叫声居然肖似打雷！

　　这雷声扰醒了在幻林中昏昏欲睡的异兽们，它们纷纷抬头寻找雷声来源，眼中还带着几分未清醒的朦胧迷茫。在这迷茫中又骤然见到蹲在一旁的穷奇，异兽们一激灵全吓醒了，毛都竖了起来。混世大魔王啊！

　　场面一片混乱，螣蛇好不容易才将沉渊的命令传达给异兽们，当中还没忍住吼了穷奇一声：看看你的烂摊子！穷奇委委屈屈地缩在一旁，生怕自己露个脸，这些好不容易找回理智的异兽们又要疯。

　　好不容易螣蛇带着异兽们都走了，穷奇才胆战心惊地把捂着脸的爪子放下，有些讪讪地看沉渊，讨好地围着沉渊转圈圈。

　　“别转啦，我都给你绕晕了。”先前混乱的场面让沉渊有种失策了的不爽。沉渊一把按住老虎头，看着它的眼睛，说道：“安分一会儿。”

　　穷奇又缩回了角落，背对沉渊，低头看着树根思过。尾巴微微晃动，透露出它做完坏事后忐忑的心。它察觉到沉渊的不渝，这跟林子常年盘旋的灵气同出一体，它很熟悉。穷奇可以在沉渊心情好的时候辩解说都是精灵们的错，但现在沉渊明显不太高兴，它就连声音都不敢发出，甩尾巴都要仔细会碰到地面发出声响。

　　沉渊扯了下嘴角，似乎是被穷奇这等候发落的态度取悦了。他没再看穷奇，转而看霖脩，问道：“受伤了？”他闻到了血腥气和清元丹散在空气中的药味。

　　“回大人，不曾受伤。”霖脩受宠若惊，尽量镇定地回复：“霖脩谢大人关心。”

　　“嗯。”他招了招手，青铜小杯“嗡嗡”一声，收起了杯光，飞到了沉渊的手里。

　　海流眼皮一跳。先前沉渊说他不会随便使用他人的灵器，现在看来，霖脩果然不属于“他人”。这召之即来的手法，就像这青铜小杯是沉渊的灵器一样。

　　沉渊把杯子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熟悉，但不太记得。这种小事不值得他去翻自己的记忆海，他将杯子还给霖脩，目光扫过两个不认识的面孔。

　　范渜和蔡粮都被霖脩用清洁咒刷过一遍，现在看起来并不算太落魄。

　　海流已经跑到小蛇身边将小蛇捞回了怀里，见沉渊目光扫过自己停留到蔡粮的身上，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道友。

　　蔡粮已经被这一系列的发展整蒙了。他在师兄的庇护下一路安稳地走过枯海幻林，虽说有些幻境很可怕，但他自身咸鱼惯了，没什么执念，反而容易出幻。在他看来，师门和师兄无所不能，师门的困境虽难，但师兄有了章程必然可以迎刃而解。

　　一个咸鱼当了半辈子的人，突然有一天跟他说你家不行了，你家要靠你了，所以你要奋起你要努力，他也是没有实感的。他只会觉得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

　　蔡粮万万想不到，枯海幻林的幻境没有困住他自己，却困住了范渜。他无所不能的，一直保护他的师兄被困住了。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高个塌了呢？蔡粮当然不能看着一直守护自己的师兄被困在幻境中，被异兽们踩踏，死得不明不白。他难得拼命地把师兄从幻境中叫醒，本想着师兄醒了便能渡过难关，没想到却是两人一起被异兽潮撵奔逃命。

　　蔡粮心里明白，如果不是遇见了霖脩和海流，他和师兄此时凶多吉少。

　　蔡粮的目光不自觉地避开沉渊的探视，飘到了角落里的穷奇身上，也就是穷奇背对着他，他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看。这就是那个一掌拍飞师兄，把他和师兄追撵了一路的异兽。蔡粮没有觉得仇恨，他只觉得恐惧和害怕。而面前这个修者，可以将如此穷凶极恶的穷奇当坐骑，更让蔡粮觉得深不可测。

　　他不敢与沉渊对视，结结巴巴道：“我、我是西域范家的蔡粮，那边是我师兄。师兄？”蔡粮本能地想范渜求救。

　　范渜上前，先前霖脩隐晦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又对沉渊如此敬重，范渜不敢大意，他上前施了弟子礼道：“小子西域范家，少主范渜，多谢前辈相救！”他同样能看出此时沉渊不过低阶小成的修为，也自动认为这是伪装。

　　沉渊避开，眼眸微沉：“谈不上相救，枯海幻林的暴动追根究底是因我而起。”

　　霖脩不曾有过伴驾出行的经验，又受沉渊诱导以为他是心魔，以为所遇一切不过是心魔世界。而沉渊也失了警惕，提出了使用普通出行方式，才会使事情发展至此。但凡他二人略微上心，在进入枯海幻林前做些前期准备，又怎么会有小精灵带着幻境乱跑，异兽们奔腾而出的意外？

　　沉渊罪己之语才出口，霖脩的脸唰一下白了，他慌乱地认错：“大人！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不够谨慎，不曾事先安抚好躁动生灵。”他受不了沉渊这样放低姿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沉渊没有理沉渊，继续看着范渜道：“你有事求霖脩，何事？说来听听。”

　　四域跨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海流与蛇要与四个月内前往西域，时间非常紧迫，但为了寻找靠谱队友仍是觅了房屋安置，而非在客栈临时居住，显然是做了长期准备，宁愿晚些时间进入枯海幻林，也要找到合适的队友。

　　散修或者临时跨域才需要找不认识的修者组队。

　　像范渜能在西域叫得上名的世家，有计划的跨域必然会带足弟子法器，像这样少主亲自带一个累赘，除去一把宽刀毫无依仗的组合，必然是家族无力支持，又有关乎到家族存亡之事需要跨境，才不惜让范渜以少主之身犯险。

　　沉渊看到范渜朝北拜了三下，自然能猜到他要去找霖脩。

　　范渜摸不清沉渊高低，听他自揽责任心中惊讶不已，是何人可以将枯海幻林的意外归咎到自己身上，他难道能控制整个枯海幻林不成？范渜当然不会傻到顺着沉渊的话表示“都是你的错你要负责”，他只能镇定心神尽量恭顺地回答沉渊的问题。

　　“是，沉渊前辈，我听闻极北之地的霖脩前辈修习的是失传已久的幽冥术。”范渜恭敬地说，“我族七位长老，有六位被妖邪摄了魂魄，如今体内三魂七魄皆失，成为无魂无魄之人！求前辈救命！”

　　三魂七魄皆失？

　　霖脩倏地抬头，正对上沉渊看过去目光。

　　活死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