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重天》柳青娥

43、到来难遣去难留

　　谢采苓的手轻轻捏紧，问：“想。”
　　朱棣道：“好。这几日，我要出门一趟。”谢采苓问：“那我呢？”
　　朱棣摆了摆手，无奈地笑道：“你不必担心。我已给你找好了地方，你要去那里。”
　　午后的日光，带着热气，让人烦闷。小屋内，静默地可怕，谢采苓摔下手中的新衣，固执道：“我哪都不去了。我要留在这里等文华哥。”
　　朱棣平静道：“你喜欢怎样，便怎样。待在这里也行，还跟以前一样，你不能出门。”
　　眼泪啪啪落下，谢采苓道：“你要我去哪？”
　　朱棣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的脸上，掌心微微的粗糙让细嫩的肌肤有些疼，她却不忍挪开。她听到他道：“马府的管家是我的旧识，你就去那。”
　　谢采苓道：“去马府做事。”
　　朱棣的目光带着不容质疑的命令，温柔道：“你在那，行动方便。有空还可以寻寻你姐姐。”
　　谢采苓叹道：“不知何时才能与姐姐相见。”
　　朱棣肯定道：“不会太久的。”
　　朱棣回到前院的书房，纪纲早已等候多时，他禀道：“王爷，你吩咐的事，都办好了。”
　　朱棣接过下人奉上的茶，坐在椅上道：“没在马府管家面前露出什么马脚吧。”
　　纪纲道：“绝没有。只对他说，有个叫阿苓的孤女，没地方可去，想让他收留。”
　　朱棣点点头，道：“这事可不能办砸了。”
　　纪纲小心道：“王爷，属下斗胆有一问。”见朱棣没有拒绝，他继续道：“为何要将谢采苓安排到马府上？”
　　朱棣笑了起来，七分得意，三分冒险。他道：“此为布局。以后你就知道了。”

　　谢文茵病中无聊，醒来就自己研究棋艺。这两日，朱允文没有过来，只叫凌霄送来好些棋谱，供她解闷。谢文茵看了两日，自觉颇有心得，想找人对弈的心情也愈发急迫起来。
　　这日午后，朱允文终于来了，谢文茵高兴道：“殿下，你来啦。”说完，开始收拾棋桌上的棋子。
　　朱允文看着她，想起朱元璋的话，该如何安置她呢？他一时走神，听到谢文茵的声音道：“殿下，你在想什么？”
　　朱允文见棋桌上，棋盒已摆好了。谢文茵做了个“请”的姿势，手执白子，调皮道：“殿下，这次还是让我先吧。”
　　朱允文不忍扫她的兴，提衣坐下，笑道：“就让我来看看，你这日可有进步。”
　　起初，白子落子生涩，行动较慢。黑子稳健，占上风，却刻意让着白子。不久，白子竟越来越犀利，逼得黑子不得不紧紧防守。
　　一局棋了，朱允文舒口气道：“这几日，你果然进步神速。”
　　谢文茵一脸地不服输，道：“咱们再来一局。”说完，正要收子。
　　朱允文却道：“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等回来了，再下，可好。”
　　宝新走了进来，臂上搭了件带帽的紫貂斗篷。朱允文取了，给谢文茵仔细系上，临出门前，又将帽子给她带上。玉脂般的肌肤包裹在紫貂毛中，娇小华贵。朱允文赞道：“一顾倾人城。”
　　谢文茵满面羞红，低头道：“殿下，走吧。”
　　门口早有两台软轿侯着，门外太监宫女众多，却是无声而肃静地垂首。谢文茵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这些日子，她只在屋里见着朱允文一个人。他一身寻常打扮，两人交谈仍是从前般随意，让她差点忘了他的身份。她放在斗篷里的双手紧了紧，低头不语。
　　朱允文先上了前轿，宝新随后扶谢文茵坐了后一台轿子，随后道：“去大本堂。”
　　谢文茵无心看沿途的宫殿，沉默地低头，五味杂陈。软轿停下，宝新道：“谢小姐，到了。”
　　古朴庄重的建筑呈现在眼前，檐角铜绿的铃铛清脆作响，火红的石榴又一次摇曳在枝头，青绿的芭蕉一如从前般健壮。谢文茵是头一次来这里，“大本堂”遒劲的匾额下，她仿佛看见父亲正笑着迎接她。走进去，描金山水图书格上，整齐排着各类书籍。孔夫子的画像下，案桌纤尘不染，卧仙玉笔架上，仍搁着一管笔。
　　朱允文道：“皇子们都已长大，这里也许久不用了。不过，仍有宫人负责打扫。”
　　谢文茵道：“爹爹很少在家。即便在家，也从不提朝政，却常常提起大本堂的事。”
　　朱允文叹道：“单先生授业很是严谨。花了很多的心血在此。”
　　谢文茵慢慢抚摸着案桌，问：“殿下带我来此，可是有事要说？”
　　朱允文轻声道：“我想你总要来这里看看的。”
　　谢文茵跪谢道：“多谢殿下。如今我心愿已了，还请殿下送我出宫。”
　　朱允文慌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谢文茵黯然道：“我还没想好。恐怕要等文华哥回来。”
　　朱允文咬牙道：“你是想出宫还是留下？”他伸了伸手，想抓住一丝虚幻的期待。又道：“不用着急答我，你先想想。”
　　谢文茵回到住的屋中，棋桌上的棋子还整齐地摆着。她伸手握了一枚黑玉子，温润，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她喃喃道：“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