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重天》柳青娥

39、深宫处、碧空尽

　　幽幽兰香沁鼻，清新淡雅，谢文茵缓缓睁开眼睛，一张俊颜映入眼帘。她的神志还未完全清醒，面前男子的轮廓熟悉而又朦胧，带着春日暖意，舒适而美好。
　　耳边传来欣喜的呼唤：“谢小姐，快醒醒。”
　　视线越来越清晰，谢文茵喃喃道：“张公子。”
　　朱允文抚了抚她的额头，开心道：“烧退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谢文茵动了动苍白的嘴唇，轻声道：“我有些渴。”
　　朱允文起身端了杯温水，左手将她小心扶起，道：“水别喝的太急。”
　　谢文茵虚弱地点了点头，抿了几口水后，稍稍有了些力气。她环顾四周，自己身处一间不大的居室中，左手边，有一张四人方桌，上面整齐摆放了茶具。床前不远，是一扇蕉棠窗。窗下的案几上摆着一盆素净的幽兰。透窗望去，不见远山，不见密林，是连绵起伏的金黄的屋顶。她问：“我这是在哪？”
　　朱允文回道：“这是在我家。”
　　谢文茵伸出手，指了指窗外的屋顶，道：“张公子，你家真大啊。”
　　朱允文顺着她手的方向看了看，对她浅笑道：“是啊，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好好看看。”
　　几声门响后，一个橙衣女子端药走了进来。见了朱允文，施礼道：“殿下，药来了。”
　　谢文茵瞧见面前的女子，身形玲珑有致，眉眼含情，神韵风流。
　　朱允文端起银质托盘上的碧玉药碗，对她道：“凌霄，你先下去吧。”
　　凌霄瞥眼瞧了瞧床上苍白的女子，发丝微乱，面容疲惫，心中实在不明白为何殿下要带这样的人回宫里来。又见殿下亲自喂药，便道：“殿下，还是我来喂药吧。”
　　朱允文道：“你先下去，我有事要对谢小姐说。”
　　凌霄跺了跺脚，噘嘴走了出去。谢文茵问：“她称你为殿下？”
　　朱允文又吹了口药，哄道：“先好好喝药，喝完了，我就全告诉你。”
　　谢文茵乖乖地喝了药，朱允文掏出怀中的绸绢，细心地为她擦了擦嘴，看见谢文茵红着脸，嘴角却满是笑意。他故意逗道：“怎么了，脸红成这样。”
　　谢文茵低声问：“你常给人喂药吗？”
　　朱允文起身将药碗放好，背着她道：“从前家父生病期间，都是我来喂药的。”
　　谢文茵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那银质的托盘，传递出悲伤地味道。过了一会，朱允文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笑容，他对谢文茵道：“单小姐，我记得你闺名唤做晓慈。”

　　凌霄出了门，直接去了瑾辰殿。朱允文的母妃吕氏正在刺绣，一幅蝶舞牡丹已快完工，百蝶翻飞，设色繁复华丽，栩栩如生。凌霄叹道：“娘娘真是好手艺。”
　　吕妃笑道：“比起绣坊的手艺还差远了。这幅要是搁在绣坊，怕是叫她们看不上眼的。”
　　凌霄小心道：“娘娘，就像您说的，这绣坊也有绣坊的规矩，咱们宫里自然也有自己的规矩。可是西苑那边，平白住来一个人，这不是不合规矩吗？”
　　吕妃也不理她，敛了笑，道：“怎是平白无故，殿下不是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吗？”
　　凌霄道：“殿下出宫都有锦衣卫的暗使护着，什么时候轮到她救殿下。”
　　吕妃停了下手里的活，正色道：“凌霄，别失了分寸。殿下的话你也敢怀疑。”
　　凌霄跪道：“凌霄不敢。凌霄只是担心，怕那姑娘对殿下不利。”
　　吕妃道：“这倒不必担心，这宫里有皇上在，她一个姑娘能做什么？”
　　凌霄问：“娘娘，这事皇上知道吗？”
　　吕妃道：“昨日将这姑娘带回来时，已经禀过皇上了。皇上只说，‘长孙已然处理国事，这种小事自己看着办。’。”又吩咐凌霄道：“你以后要好好伺候那位姑娘，千万不可怠慢了。”
　　凌霄低低回道：“是，娘娘。”

　　谢文茵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分明唤她“晓慈。”朱允文见她异常吃惊，不敢再瞒下去，怕吓着她，忙道：“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正是我让徐公子将那玉佩送给你的。”
　　谢文茵结巴道：“是你。那你认得我爹爹。”
　　朱允文道：“单先生是我的授业恩师。”
　　谢文茵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爹爹从前在东宫为差，后来成为大本堂的讲师。而只有皇族子弟才能进入大本堂读书，那面前的人是皇族中人。她刚刚有些血色的脸瞬间惨白，久违的恐惧袭上心头，她本能地拉了拉被子，一顿一顿道：“你既知我的身份，会去告发我吗？”
　　朱允文见面前的人完全吓坏了，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轻轻拥她入怀，不断道：“我不会，不管我是谁，我都会一直护着你。”怀里的人那么的单薄瘦弱，挣扎了几下后，终于埋在胸口轻轻抽泣起来。哭声越来越大，像咆哮的洪水找到了泄口，一发不可收拾。
　　见她渐渐安静下来，朱允文柔声道：“晓慈，现在信我了吗?”
　　谢文茵抬起头来，对上那清澈真挚的黑眸，深沉透明，她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