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重天》柳青娥

21、并蒂两生花

　　马府里一派忙碌，马小姐一早起来，苑紫伺候她梳洗后，捧上新做的蜜合色百花宽袖衫，玫瑰色撒花长裙，金泥束发长带，八宝攒珠钗，双衡玉佩。
　　马小姐看了，微笑道：“爹爹太费心了，简单一些就好了。何必全做新的呢？”
　　苑紫道：“今年小姐寿辰不一般，老爷当然比往年更加重视了。今早，京城里有名的‘云祥班’就要摆台了，家里可热闹了。”

　　谢文茵跟着师父和一众师兄师弟们来到马府，把东西放下后，谢文华对她道：“刚才我跟师父说好了，咱们可以出去一会。但是师父叮嘱，要早些回来。”
　　谢文茵点了点头，两人出门往揽月亭走去。
　　朱允文早已在揽月亭等着，谢文茵一见他，忙道：“张公子，让你久等了。只是今日家里的戏班有事，约好切磋笛艺，恐怕不成了。”
　　朱允文一脸的欣喜又些失落，他问道：“你家的戏班要去哪家唱？”
　　谢文华道：“是光禄寺卿马府的小姐生日，要我们去唱几出。”说完，拉了谢文茵就要走。
　　朱允文急忙问：“你家戏班的名号是？”
　　谢文茵行了个礼，对他笑道：“‘云祥班’，就在乌衣巷里。下次，你就去那找我们吧。”
　　朱允文待他们走远了，对宝新道：“时间还早着，本来出宫的借口是去魏国公府上，如此真要去一趟了。”
　　朱允文与宝新来到魏国公徐府，府上的仆人却道：“府上的大人去马府赴宴了。要不，公子您先进屋里坐会，等大人回来可好。”
　　朱允文想了想，笑着对宝新道：“咱们也去马府上瞧瞧。”

　　马府里好不热闹，“云祥班”的唱台已经搭好，班里的几个武行生正在台上小试身手，前厅里，马全正招呼客人，门房来报，魏国公徐辉祖大人到了，马全赶紧前去迎接，徐辉祖道：“马大人不必多礼。今日府上小姐寿辰，邀鄙人前来，有劳马大人费心了。”
　　马大人道：“能得国公前来，着实给府上添光了。”随后，迎着徐辉祖在厅里的尊席坐下。
　　苑紫在后院与前厅的院门旁看着来往的客人，一见徐辉祖，马上回后院，对马小姐道：“小姐，来了，来了。徐大人来了。老爷可殷勤了。”
　　马小姐神色平静，对她道：“你来回跑，还是先坐下歇歇吧。”
　　苑紫调皮道：“不行，这关系到小姐的终生大事，我岂能坐在这里等。小姐不方便出去，就由我代劳了。小姐，你等着，我一定帮你多留意。”说完，转身又出去。马小姐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朱允文来到马府门前，见来宾众多，对宝新道：“看来这马小姐的寿辰很热闹。”待两人走到门前，门房问道：“这位公子，可有请帖。”
　　朱允文一想，自己的确没有请帖，只好道：“我没有收到请帖，只是见府上热闹，想去看看，不知可否？”
　　门房见来人气质不俗，穿着华贵，也不敢轻慢。只得道：“那公子稍候，我去问问我家老爷。”
　　门房报了马全，马全疑惑，不知是谁，恐来人生事，便亲自去门口瞧瞧。心里一边恼，一边责怪门房道：“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马全一走到门口，抬头瞥见朱允文就站在眼前，心里大惊，又一阵狂喜，当下竟不知所措，连跪礼都快忘记了。朱允文见他那模样，心想，原是自己来的太突然了。忙先开口道：“大人还不迎客进门。”马全一听，这才回过神来，不仅躬身亲迎朱允文入府，还不时轻声道：“请小心脚下。”众下人见了老爷如此对待一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不知何事。
　　朱允文跨进马府，并不往前，他对马全道：“我今日贸然前来，原是随性所至。前厅人多，我就不去了。你府上今日有喜事，尽管去忙好了，不必招呼我。早听说您府上的花园典雅别致，我自去那里看看好了。”朱允文这么说，只是想自由些走动，如此一来，他便能寻找到“云祥班”了。
　　马全一听这话，想起先前侍女苑紫说过，马小姐在香积寺遇见过一个“张公子”，当时马全就已知是朱允文，今日见朱允文亲自前来，还以为是专门来见自家女儿，心中已是狂喜不已，忙道：“不敢扰了殿下雅兴，下官这领殿下去花园门口。”
　　马全将朱允文送到后院花园处，自己告退出了去。然后赶紧拉了个女仆人吩咐道：“快去小姐那，让她去花园散散心。”他本想留下来看个究竟，但是外面客人众多，又碍于朱允文的叮嘱，自己不好再露面，焦急之中，他又回到前厅，却发现徐辉祖不在座上。忙问下人：“魏国公去哪了？”
　　徐辉祖没有走远，只是在府里转转。他本以为此次马府小姐生日不过是小宴，没想到来人如此多。刚才前厅之中，有多数人都认得他，寒暄问候的不少，刻意拉近乎的也不少，于是他便出来透口气。他先在搭好的戏台前看那些武生练功，一时起了兴致，上前问一个武生道：“请问小哥，你家班主在哪？”
　　武生道：“今日班主也要上台，现随师兄们去下人房里换装了。”
　　徐辉祖来到下人住的地方，果然有几个换好戏服的人在院子里，当中有一人背对着他，穿着紫蓝色小生服，高挑的身形在众人中很是显眼，他转过身来，徐辉祖见他俊脸含笑，眼里却充满了警惕，内里流露出的不羁气质让他似一匹狂野的骏马，近可攻，退可守。徐辉祖问道：“你也是这戏班中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生见来人不凡，回道：“小人姓谢，名文华。不知大人是？”
　　徐辉祖爽朗地笑了笑，正欲答话，忽然听到身后一清脆的女子声音：“文华师兄，上台前，咱们再练一练。”
　　徐辉祖回头，见来人身着鹅黄绣水仙闺旦戏服，虽脂粉未施，却自有一股优雅淡然的气质，一如身上的水仙花，独茎含苞，暗香高雅。
　　朱允文此时也带着宝新来到此处，他一见谢文茵，便高兴道：“谢小姐。”
　　徐辉祖见到朱允文，十分惊讶，正要行礼。朱允文却是一脸坦然小声对他道：“我去了你府上，听下人说你来了，我就来看看热闹，你别多礼了。”
　　徐辉祖嘴上应了，神情却立刻紧张起来，谢文茵不认得徐辉祖，她问朱允文：“张公子认得这位大人？”
　　徐辉祖连忙笑道：“我是府上请的客人，鄙人姓徐。跟这位张公子有过几面之缘。”他看到谢文华眼神警惕，直直地盯着他和朱允文，似乎仍是多有疑虑。
　　谢文茵笑着对朱允文道：“张公子，你且先去前厅等着，待会好戏就登台了。”
　　朱允文点了点头，和徐辉祖一同出了院子。徐辉祖见无旁人，忙行礼道：“殿下怎从宫中出来了？”
　　朱允文道：“我是专程去看你这个大将军的，只是到了你家门前才知，你在马府。我也没处可去，只好也来凑个热闹。”
　　徐辉祖问：“方才见殿下认识那二位戏班的人？”
　　朱允文小声道：“我的确认得，不过此事你不许告知他人。”
　　徐辉祖点头，心中却对谢文华刚才的眼神所扰，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此时，马全从前厅匆匆赶来，一见二人，满脸堆笑道：“还请殿下和国公酒席上座。”
　　马全领着朱允文，徐辉祖还有随侍的宝新，进了戏楼对面的二层小楼内，此楼名为雅韵轩，楼上本是一大间，今日用紫檀嵌宝屏隔成了两间。
　　马全走到屏风前，轻声道：“女儿快出来拜见。”
　　下人为朱允文和徐辉祖奉上新茶，二人正端起茶碗，抬头见屏风后出来一位丽装少女，颜若朝云，肤似莹玉，红唇浅笑，举止优雅，立在红丝流苏的宫灯下，如梦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