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枫对酒歌》李别

10、秦广王殿下

　　我一直以为，阴司里的门都是可以直接穿过去的，直到我看见飞檐用令牌将门打开的样子。

　　他说，穿门之术一般是神仙才学的法术，可是冥界的石门都对妖魔设有结界，所以他只能用冥君给的令牌打开。夙风之前故意让我以为这些门都是虚幻所化，八成是在捉弄我，好看我撞到门上去的鬼样子。

　　实在是让人无语。

　　我们径直走到阎罗殿，前前后后转了一大圈，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飞檐说：“妫齐是魔族人，她若是在这儿，我一定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可现在并没有。”

　　“你认识她？”

　　“只是听过梦魔的名字罢了。”他伸手示意我往殿外走去。

　　我们一路查探着妫齐的气息，不知不觉走到了镇灵司门前。我想到夙风还在弇州城里，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出去找我，他要是知道我跟飞檐偷偷地到了阴司，估计要更生气了吧。

　　飞檐看我停在这里发呆，便道：“镇灵司是专门镇压人妖二界恶灵的府衙，妫齐不会在这的。”

　　“我知道，只是回到了老地方不由地停下来看看而已，毕竟我也是镇灵司的鬼差。”

　　“你也是镇灵司的鬼差？”飞檐一脸疑惑地挑了挑眉，“据我所知，冥君已经近万年未回冥界了，七十二司所有鬼差任免应由冥君亲自安排。所以这万年来除了幽冥地狱之中的守卫，阴司从不新收鬼差啊。”

　　我被他说的有点愣住了，夙风当时直接把我带到镇灵司，就告诉我在这里当差，仔细想想确实是很草率。既然他一开始是为了试探我，那后来他已经排除了我是妖魔的嫌疑，为什么还是没有告诉我实话呢？

　　难道他还是不相信我真的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吗？

　　不过，我现在想不通，不如先放下。如今之急是要找到妫齐弄清楚我的身份，其他的事情，想了也是白想。

　　“我们走吧。”我喊上飞檐继续向前寻找。

　　一路越发的走到了阴司深处，里面都是我没有来过的地方，四周的阴兵也越发的多了。飞檐预感到妫齐就在不远处，我们便一个一个的搜索附近的每一间府衙。

　　就在他打开观星司石门的那一瞬间，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皱成一团的脸，好像下一秒就要开始骂人一样。

　　“嚯！秦广王殿下。”飞檐朝着那张脸抱了抱拳。

　　我以前倒是听夙风提起过这个秦广王，名字叫蒋龁，听说他喜欢天君的侄女，苦苦追求了人家七万年。他的表情慢慢恢复正常，我看着长相倒也算是端正，只不过看起来年纪大了些，眼角的皱纹实在显眼。

　　飞檐将我们两个互相介绍了一番，本来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还很害怕我们暴露了，不过看他和飞檐说话的样子，他们应该也是旧友，我便放心了许多。

　　秦广王拿扇子轻轻打了一下飞檐的手臂，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找妫齐。”

　　秦广王用扇子往右边指了指，告诉我们妫齐就在里边。我们进了内室，看到妫齐一只脚上拴着长长的铁链，正闭眼端坐在榻上。

　　她睁眼看到我们时，似乎很惊讶。我走到她身边，说明了我们的来意，便问道：“请姑娘告诉我，那日你口中正在等我的人，究竟是谁？”

　　“我只知道，他如今是云荒幻境的主人。”妫齐的眼神望向一旁，回忆着那些事情，“他每次来找我造梦的时候，我都会不经意间落入幻境。”

　　我一时间像定住了一样，心神大乱，听到飞檐问她：“那我们可有办法找到幻境？”

　　妫齐摇了摇头。

　　云荒幻境，又是云荒幻境。早在它出现在我梦里的时候我就猜到我与这幻境有着什么隐秘的联系，可这幻境偏偏是个无处可寻的地方，我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就算我知道我与云荒幻境有关，可还是没什么用处啊，没有人能找到幻境的。”我失望地叹了口气。

　　妫齐将手覆在我手上，给了我一个温柔的笑容：“你别急，总会有办法找到他的，他一定会一直等你。”

　　她的眼睛似是在看着我，却又不是在看我，就好像这句话同时也说给她自己听。这观星司内的穹顶可观天宿星辰，夙风将她安置在这里，应当也算是成全了她，在幽冥之下还能遥望着自己所爱的人。

　　“我与天族的即墨仙君交好，”飞檐拍了拍我的肩，“他这几万年来一直在研究八方幻境，说不定他会有什么线索。”

　　我回头看向飞檐，他微微挑着眉冲我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夙风帮我的时候我总会心中不安，我怕我做不了什么能报答他的相助。可现在换成了飞檐，我却自私到坦然接受，似乎有些事情无需开口，但求交心。

　　“妫齐姑娘，”我起身向她告辞，“此后万年，若有所求，辛昭必全力相助。”

　　我走到门口，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妫齐一眼，她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特别是她现在的样子，比在弇州老宅中初见时更柔和许多。飞檐说，这是因为她更快乐了。

　　走出内室的时候，开门又看到了秦广王的脸，好在这次是笑着的，要不然我怕我以后都不想看到这张脸了。

　　“你们要去天界？”秦广王一把拉住飞檐，“我都听见啦！”

　　飞檐悄声告诉我，秦广王不会将听到的事情讲出去，可以放心。我心想，这都无所谓了，每次我不冷静的时候都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认识我，谁爱知道就谁知道吧。

　　我们一边往外走，秦广王不停地在劝说飞檐带他一起去。而飞檐只是保持一个礼貌的微笑，并不答话，我总感觉他早已经有了决定，就是想听秦广王絮絮叨叨罢了。

　　有了秦广王同行，我们终于不用躲躲藏藏的走路，可是好巧不巧，半路上突然看见夙风正往我们这个方向走过来。

　　我和飞檐很默契地躲到了石头后边，秦广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问了一句：“干嘛？”

　　“你去引开夙风，我就答应你。”飞檐压着声音，顺便给他使了个眼色。

　　秦广王“咳咳”一清嗓子，堆起一脸笑就往夙风的方向走过去，还不忘在背后给我们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我们悄悄探出头去，看着他们俩勾肩搭背，听不清在说什么，没过一会儿夙风便朝秦广王行了个礼，拐到了另一道巷子内。

　　我们三人先回到了知酒小院，因为天界守卫森严，非神族仙族无法擅入，飞檐需要先派阿鸣去给即墨仙君报个信，然后我们再去找他。

　　飞檐给我们倒了酒，秦广王便开始唠叨起来。

　　他们二人的相识是在大约四五万年前，秦广王到人界去收服一个蛇妖，恰好碰到飞檐也在与一个魔族人打架，一不小心就将蛇妖与飞檐的仇家都收了起来。

　　可是那个仇家修为甚高，而且还带着些许神族的灵力，秦广王的法器一时控制不住，便被那家伙打了个稀碎。那只蛇妖倒也机灵得很，趁机便逃走了。

　　待到秦广王帮飞檐制服了那个魔族人，才意识到蛇妖不见了。他们两个吵了好久，最终因为飞檐没有什么可以关押妖魔的法器，而他作为一个魔族人，可以更轻易地追踪到同宗的妖族，两人便达成了共识。

　　他们先将那个魔族人关押到秦广殿中，然后飞檐便帮着秦广王抓回了蛇妖。自那之后每过几百年飞檐便要到秦广王殿里看看那个魔族人，时间久了也就成了朋友。

　　聊着聊着，恰好阿鸣带着即墨仙君的信回来了。秦广王藏进折扇中，钻到了飞檐手里，我们便启程前往天界。

　　没想到刚从长琴阁出来，一行人就被夙风挡住了去路。他换了一件云纹黑袍，抱着剑站在我们面前：“我告诉过你他不是什么好人，跟我回去。”

　　我也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作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道：“也是你告诉我要自己去想办法的啊，既然飞檐愿意帮我，我是一定要去的。”

　　“我那时候不太冷静，说了一些冲动的话。”夙风倒吸一口气，很不情愿的向我道了个歉，“我带你去找妫齐。”

　　飞檐“唰”地打开扇子，很不协调地用力扇着，道：“妫齐已经找过了，我们现在要去找的是即墨仙君。”

　　夙风眯着眼睛看向我，我一心虚便将方才的事情告诉了他。他抿起嘴唇一脸无奈地扶着额，让我有一种是我抛弃了他的愧疚感。

　　“呃...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我一边戳了戳夙风，一边回头向飞檐征求意见。

　　还没等飞檐点头，夙风不知怎么的，忽然转变了态度：“唉，戴罪之身不得入南天门，我在这等你们回来。”

　　要不是飞檐刚才一直在我的视线里，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夙风施了什么魅惑之术，竟然能让人突然改变想法。不过再一想到飞檐那么刻意地扇扇子，说不定夙风是发现了秦广王所在，毕竟他对秦广王还是很尊敬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