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盟主？！（上部）》苏兰

26、二六 休书

　　清晨，阳光明媚。
　　伺玉手持着枯叶制成的大蒲扇，半蹲在地上，不时的扇扇炉里的火。
　　倏地，一条斜长的黑影进入他的视线。
　　「咦？！盟主，你怎么起来了。大夫不是说……」伺玉一边问，一边奇怪的抬起头。明明……「主，主子——」他激动的差点儿跳起来。「你，你能行走了？」

　　「嗯~」柳希彦半倚在门栏上，一袭青衫衬托他的清朗俊雅，整个人精神不少。他没有进门，眼睛倒直直盯着炉上的药罐，见伺玉一脸的关心的走来，脸上的表情不似刚刚那般冷淡，轻声问道：「谁病了？！」

　　「欸~」谁……谁病了？这用问吗。唉~伺玉轻叹一声，眉头紧皱，声音带着几分悲凉道：「不就是盟主咯~」

　　「何病。」柳希彦剑眉轻蹙，搭在门栏上的手，紧握。

　　「那晚盟主一直跪在门外，碧绿山庄夜里又下起了冰雨，等我发现后把他背回这里时，他全身发烫，叫庄里的大夫来看了，说是染了风寒。等到风寒好了后，我这才发现盟主他的膝盖不能动弹，大夫说是跪得太久，损伤经骨，之后又没能好好调养，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床正常行走！」
　　伺玉一口气说完，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柳希彦的表情。
　　咦？不会是我弄巧成拙了吧……

　　「他在哪？」柳希彦对他说的一切没什么表情，依然淡淡的，他深思半晌后，只是轻问了下宗政淅日的下落。

　　「噢~盟主在卧房——」伺玉话还没说完，眼前蓦然一亮，再抬头时，门前已经没有柳希彦的踪影，他眨眨眼，走到门口放眼一望，正好在院子的转弯处眺望到一抹稍纵即逝的青影。
　　啊~那不正是……手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凝望着那处。倏然，微小的灰尘进入鼻腔，他皱皱鼻子，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他撑开手掌一看，全是细细的木屑。
　　奇怪，煲药时才洗了手的……想到什么般往门栏上一看，柳希彦手搭着的地方，留下几个深深的手指印。
　　啊~难怪面无表情，原来全在这儿了。唉~
　　伺玉高兴地拍拍手，空气里好似迷漫着什么焦味儿，他寻着味才发现，炉上开始冒出黑烟……「哎呀～我的药啊——」

　　……………………………………
　　柳希彥伫立在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红瓦青砖，一如七年前。他的脑海浮现出一幅幅画面，从小时起，一直到……直到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红衣似血，在院子前拜别，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回到这，那个一直强逼着自己的人，既然是亲自送自己上来的人！他的失忆是好，还是……摸不透，猜不出的他，摇摇头，迎面走了上去。
　　宗政淅日房间里的门，似在等待着什么人般，微合着。
　　柳希彦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伺玉，你可算是回来了。」宗政淅日听到房间轻缓的脚步声，提高着嗓子叫唤着。

　　「……」柳希彥没有回答，立在房中央。透着一个半透明的屏风，看到他半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支小棍，在腿上画着什么般。

　　「我脑袋都想疼了，都没想好这休书应该怎么写。」

　　休书？柳希彦沉默片刻，最后挑挑眉又走进几步。这回是看清楚了，宗政淅日的手里挥舞的正是一支毛笔，盖着锦被的腿上铺放着洁白的宣纸。这人……当直是在写，写休书？

　　「一曰：没有生儿子；二曰：□□；三曰：不能讨公婆的欢喜；四曰：搬弄是非；五曰：偷东西；六曰：嫉妒；七曰：得了恶疾。」宗政淅日摇头晃脑地念出这么一大串后，见声音没了声音，接着道：
　　「我没背错这七出之条吧。可是……」他咬咬笔头，困惑无比的道：「这第一条，没有生儿子，这又不是希彦的错，当初娶他不就知道没后了吗？这第二条，□□。天啊，要换成我是妻，早被扫出家门了。希彦他在宗政山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和这两个字扯上关系吗。第三条，不能讨公婆的欢喜——宗政家都没有了，他怎么去讨他们的欢喜？第四条，搬弄是非！他都不出门了，上哪搬去。呃～第五条，偷东西。这个更离谱，现在整个宗政山庄都是他赚钱养活的，还用偷吗。第六条，嫉妒。嫉妒这东西要发生在希彦身上才是个奇迹，他可是一点都不喜欢我的。最后一条，得了恶疾。是我得了恶疾，他不离不弃，更是用自己的命来换，我……这，这什么七出嘛？我横看竖看，怎么都觉得我才是最应该被休的！」

　　柳希彦根本没有料到会听到他这么一段话，心里五味陈杂。抬眼，看到门外的伺玉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他身形一闪，窜过他的身边。
　　「咦？主……」伺玉正张嘴欲唤，柳希彦对他使了个噤声的眼神，他心中不解，也不敢多问，只得把话吞了回去。

　　「欸～伺玉……人跑哪去了。」宗政淅日回过神，发现房间里没了人，好生奇怪的喊道。

　　「……」主子，你——你还进去不？伺玉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着对面的柳希彦。

　　不去了。柳希彦往里面看了看，摇摇头。

　　「噢～」伺玉点头示意，里面又传来宗政淅日的呼唤，他端着药快走了进去。「盟主～我来了，刚刚是出去帮你煎药了……呃～」他话说过一半，拍拍额头，改口道：「我刚刚把药放在外面吹凉，这不，帮你端回来了。」

　　「又要喝药？唉～」宗政淅日望着手里那碗黏稠如黑泥般的药汁，皱着眉头苦笑道：「我才喝了没多久，又要喝吗？」

　　「喝～」伺玉摇摇头，指着他的膝盖道：「这药是用来敷的。」

　　「啊～嗯，还好，还好不用喝下去。」宗政淅日松下一口气，把碗放在床榻前，指着床上的纸道：「我刚刚和你说的七出之条，你听明白没。」

　　「七出之……条，那个——」

　　「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让希……嗯，不是，是柳公子休了我好了。」

　　「啊……」伺玉嘴巴张得能吞下一只鸭蛋，半天说不出话来。「让，让主子……休了你？」
　　「嗯，我已经决定了。不过，这休书还是我来写，题目嘛……写休夫好了。」

　　「可是……盟主你想清楚了吗？」

　　「当然，这几天我想得好清楚了，他当年是被逼下嫁，没有丝毫的情愿，这一切既然都是由我而起，现在就由我来结束。这样，对希……咳，是对柳公子伤害能减到最低，我也少了点罪孽。」

　　「盟主……」伺玉不可思议的望着他，惊讶的眼神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般。
　　一个人怎么变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吧！

　　「喂～发什么愣，你给点意见吧。」

　　「这个……」伺玉的视线透过他的肩，望着纸窗外站立的柳希彦，支支唔唔好一阵子，最后模棱两可地道：「盟主这法子，也不是不可吧。可是小的是个下人，这一切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说著，他掀开了他的锦被，动作伶俐地解开了他膝盖上的绑带。

　　宗政淅日望着自己膝盖上的那层泛白的肉皮，往外卷着。血肉模糊，隐约闪过白光。现在他只是微微一动，便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他咧着嘴，对着脸色有点发白的伺玉笑道：「别看了，我一看到这伤口，心就碜得慌，还是包起来吧！」

　　「嗯！」伺玉端起床榻上的药碗，舀了舀成膏状的药汁，咬牙横下心往他的膝盖上倒去。

　　「呜哇~痛，啊……」宗政淅没想到上药之后，会把痛楚加大十倍，斗大的汗珠不停地的从额角冒出来。

　　「你，你忍住！」伺玉耳朵震得嗡嗡直响，他咬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呜嗯~」宗政淅□□着自己不去想脚上的伤，视线转到床边那写到一半的宣纸上，问道：
　　「这些天你去看过柳公子没？」

　　「主子？！」伺玉手上一顿，下意识看下窗外，柳希彦依然站在那里。「呃~这些日子我都在这边伺候你呢，哪有时间去那边，再说……」伺玉偷偷瞄了下他的眼神，见他关心之情无庸赘述，心中暗笑，表面依然平静。「老主子帮主子疗伤，是在碧绿山庄的闭关之所，那是禁地，可不是我们下人能去的地方。」

　　「啊？！那不是不能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宗政淅日不知怎地，突然很想再见到柳希彦一面，明明是自己要把两个人的关系化得一清二楚，这几日昏迷中，一直梦到他。清傲的他，冷淡的他，妩媚的他，俊雅的他……从第一遇见他到两个人在车中相处的情境，他心里渐渐明白过来时，已经完全放不下他了。
　　仿佛间，柳希彦最后的回眸，浮现在他的眼前。那双似有千言万语的眼眸里，他没有再感觉到他的怨恨之心。思到此，他暗思道：罢了，至少他不再恨我，而且他以后在这里能活得自由，也不枉是一件美事。

　　「盟主~这是你意愿让主子离开的原因吗？」

　　「啊？！你说什么。」宗政淅日抬头，对上伺玉那双含笑的眼睛，脸上微微刺红。
　　「我说我可算是知道你要放手的原因了，本来还以为你是……」

　　「是什么啊。他救过我，我又救回他，很正常啊。」

　　「可我怕你哪天恢复记忆后，会后悔……」

　　「恢复记忆……」宗政淅日微怔，是啊，他都不记得自己现在扮演的是一个失忆的人，不过……就算他能恢复又怎么样，在他有生之年，也不可能再变回之前的那个宗政淅日。心思一转，轻松不少。「没关系的，就算我恢复又怎么样，现在的宗政淅日已经亲手写好休书，以后……怎么都没有关系了。」说著，他的心惆怅起来，脸上露出几分落寞。

　　真是个呆子！伺玉没想到弄了半天他给了这么个回答，气得牙痒痒，踮着脚往空外望去，那里空空如也。

　　一直站在门外的柳希彦不知何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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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告：
关于昨日更文之事，兰子很不好意思，这章本来在昨夜便要更好的，因为公司有应酬，兰子喝得半醉回家，写到11点半，也就一千字，今天早上冒着被BOSS发现的危险，把这章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