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末世》殷喜

1、过敏

　　顾永宁已经无所事事地在家当了两个月网民。

　　事情的开端是一档综艺节目。他长期以来都是个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的角色，所以常常带来意想不到的笑点，节目组和其他艺人也爱接受他的突发奇想。

　　所以当天气条件不好，无法进行预先计划好的室外场景拍摄时，他提出的“举行室内羽毛球比赛，输家剃寸头”的建议很快就被大家通过了。

　　只不过出了点意外。顾永宁原本预想的是，自己先一路输到最后，然后在末尾决胜战的时候制造紧张点。让一分赢一分地拖，赚到分量和笑点后干脆利落地输掉。

　　没想到林安也一直输，最后成了他们两个来争抢这个剃头的噱头。而这位在比之前使劲朝他眨了眨眼，然后全程只做了左右跑动和花式喂球两件事。所以顾永宁就顺势赢了这局。

　　但他是真的不知道在此之前林安正在谈一个洗发水的广告。剃了头，这事儿自然就不行了。顾永宁心里过不去，就找了个由头退出了节目，成了个天天在家刷新闻的无业游民。

　　奇怪的是，最近几个科普博主的评论区都有人在问过敏原的问题。今年柳絮尤其多，时间也长，每天出门吃饭都能看到满天的白色絮状物。也许就因为这个，好多人都反映自己起疹子了。

　　顾永宁摸了把脸，觉得可能是气候不同于往常的原因。正巧也闲着，便准备发个微博关心关心粉丝们，让他们最近少出门。恰巧此时门铃响了，顺手把编辑好的微博发送出去后，穿着拖鞋“啪嗒啪嗒”便去开门。

　　“顾哥，难得你居然这么早起来了啊。你要吃的多放豆芽的清汤米线给你买来了。”李青拎着两个外卖走进门，把餐桌上的水果和瓶瓶罐罐收拢到一边后放下手里的袋子，接着蹲下来摸了摸上前迎接的狗头，“你不能吃哦。”

　　摸完去厨房洗手回来，李青手上拆外卖盒的动作没停，嘴上继续絮絮叨叨“你还没想通呢？林哥不是说了吗，他是因为你之前答应了公司以后不剃头了，所以才故意输给你的。你也别太内疚啦，我听说惕归今年的主题是生命，因为特别喜欢他的寸头所以正在考虑找他合作呢。”

　　顾永宁唤了一声：“提子，回来！”等陨石边牧摇着尾巴过来后接过递过来的筷子，安心了：“那就好，不然我真得找个机会去负荆请罪。”

　　李青也是跟了他5年的助理，对他再了解不过：“行了，知道你不爱欠人情。但你要是跟林哥还分这么清楚，他是真的会生气的。你俩多少年的关系了，再怎么大的事儿不就是一顿饭就能解决吗？”说着摸了摸脖子，“今年的过敏季好像又提前了一些？我来的路上脖子沾到些柳絮，现在痒得很。”

　　顾永宁咽下嘴里的一口道：“好像是的。尤其我们这是北方，最近网上反应过敏性荨麻疹的人特别多。你多注意些，出门的时候戴好口罩，尽量别接触到柳絮。我晚上还是去找林安吃饭吧，你就不用过来了。”

　　李青点点头，等他吃完之后将剩下的汤倒进厕所冲走，然后把打包盒和一次性筷子装进来时的塑料袋里准备带出去扔掉。

　　刚要走，顾永宁拦住他：“等一下。”转身去医疗箱里翻出来一支止痒软膏让他按时抹在脖子上。李青接过说了声谢，蹲下再跟过来送别的提子碰了碰头，带着两个袋子离开了顾永宁家。

　　晚上七点，顾永宁准时出现在了林安所在的外景现场。等待是件无聊的事，他便打开之前发送的微博检查回复，但越看，越觉得有些疑惑。

　　不超过十分钟林安就出来了，见他站在那埋头看手机便笑着招招手喊了声：“阿宁！”

　　顾永宁收起手机，走过去抬脚就踹：“说了多少次在外面别这么叫！”

　　林安熟练地一扭躲过去，笑嘻嘻的：“哪有你这么当哥哥的，一句话不说直接武力镇压啊。我们今天去哪吃？“

　　顾永宁把手里一直捏着的手机换了个界面伸到他面前：“这个哑川如何？他家据说请了四川师傅来炒菜，保证味道正宗。”一边说着，一边还观察着林安的表情。

　　“你不是不爱吃辣吗？”林安略微低了下头看着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剃头的事我是想帮你，你不用太在意......”

　　没等他说完，顾永宁就把两只手伸了出来开始撸林安的头：“就等你这句话了。不得不说，这手感真好。”

　　林安微微低了头方便他摸：“你不吃饭了？快走吧，最近到处都是柳絮，外面空气也不好。”顾永宁连忙点头收回手，带着他向早就看好的店面快步走去。

　　店面不大，但装修得很精致。每个小桌都由绿植和藤蔓隔开，点菜结账也全由电子屏操作，全程与店家工作人员的接触极少。这给了两人较为隐私的交谈空间。

　　“我找你其实有正事。”顾永宁把服务员端上来的菜摆到林安面前，开口道：“最近柳絮的有些异常，你注意到了吗？”

　　林安又把被全部推到自己面前的菜重新摆到桌子中间，有些惊讶：“不用全给我，你也吃一点。我知道，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也发现了。你怎么想的，说说看？”

　　顾永宁一开始是真的想表示感谢，所以才定了川菜馆作为晚餐地。可是浏览到的回复让他有了紧张感，这会也没心思去注意林安打趣他的“你居然也发现了”这句话了。

　　点开中午发送出去的微博，顾永宁一边往下翻回复给林安看，一边解释：“我一开始是想和粉丝聊天来着，但是他们的回复怎么看怎么奇怪。”说完点开那条被顶到热一的评论，念给林安听：“我前两天也是过敏，简直了，奇痒无比。今天皮肤居然开始脱落出血，这会正在医院输液，求安慰。”

　　林安觉得画面感有点强，放下手里的筷子：“的确不太正常。”

　　顾永宁接着说道：“这不是最重要的。我点进去她的主页，发现她定位在L市。”

　　“L市？”

　　“对。那边怎么会有柳絮？”

　　“看来我的感觉没有错。”林安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收回来，顺手给顾永宁夹了一块回锅肉让他边听边吃：“这两天节目组好多人都开始过敏。前两天有一个灯光师在转过身调试灯光的时候被他助手发现背上全是血，于是赶紧扶着他去医院。结果今天助手也开始过敏了……“

　　“有点奇怪。”林安疑惑地皱起眉头，“不知道专家们怎么说。”

　　顾永宁点头：“总之我们最近多注意些吧。之后你是不是就有两周空挡了？我们要出去旅行吗？当年回国我们说好的一起去T国，结果这么多年都没去成。”

　　“好。”林安道，“正好目前的拍摄任务都结束了。我去你家呆几天，顺便商量一下行程吧。回家路上一起去大采购为旅行做准备怎么样？”

　　顾永宁两眼放光：“好啊。像以前一样吗？”

　　林安笑：“对。这几天我做饭。不放生菜不放番茄片，用蛋饼代替面包的汉堡。小孩子口味，你独一份。”

　　顾永宁点开电子屏结账的同时，还不忘给他一个“你最棒”的眼神。林氏出品的汉堡，谁说不是天下第一呢。

　　超市里一如往常。

　　人们大多是想趁晚上超市打折的时候买些明天早饭或是晚上的宵夜。从推着的手推车上看，只有寥寥几人塞蔬菜、水果和饮用水，像是准备宅家不出门。但环视一周，还是有些异样。不论是手里只拿两三样食物想打尖的，还是大包小包往外提的客人，露出的皮肤上有大片红疹的不在少数。

　　再往里走些，两人正巧看见有一位男客人站在冰柜前挑选冷冻鱼，却被另一位边走边玩手机的女士撞到了肩膀。女顾客连忙收起手机道歉，却没想到只是轻轻一撞，男客人的肩膀竟然缓慢地被血浸红。

　　女顾客愣住了，慌乱中去货架上拿了条毛巾想要帮他止血。男客人接过，安抚道：“没关系的不怪你。可能最近换季，身上过敏之后居然开始脱皮了。以后走路还是不要看手机的好。”

　　“对不起对不起。”女顾客有些尴尬，“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去旁边买点绷带。”说着快步向收银台右边的日常药品区走过去。

　　完整围观了全程的顾永宁皱了皱眉，碰了碰林安的手臂问：“你们的灯光师也是这样吗？”

　　林安向她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回头说道：“嗯，我们速战速决。我跟着她去药品去看看情况，顺便多拿点东西。你记得流血的客人远一些。”

　　顾永宁抬手比了个OK，和林安分头行动快速扫货。

　　二十分钟后，两人在自助收银台汇合。林安一边扫码结账，一边说道：“我找柜台的药剂师打听了一下。她说，之前是有很多来买止痒药膏的客人，但这两天来买绷带和止血药的更多了。”

　　“好，那我们多准备些药。对了，这些够吗？”顾永宁看着结完账的一堆东西，从最底下翻出来几件带帽子的雨衣，冲林安炫耀：“看我买了什么？T国多雨，没有雨衣怎么行。这有两件蓝色的，两件黄色的，我还从货架最里面找到两件白色的，以后能换着穿。”

　　林安有点哭笑不得，心里对现状有些担忧，但实在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好吧好吧，总归是用得上的。”

　　两个人打趣着，像来时一样戴着口罩墨镜和帽子出了超市。毕竟是艺人，偶像包袱还是在的。

　　林安走到路边打了辆车，司机师傅见他们全副武装，有点发怵。再看到他们脚边堆积的采购的物品，犹犹豫豫地下车帮他们打开后备箱、抬袋子，做足心理建设之后开口问道：“两位这是？”

　　一直以来比较亲和，所以在他们中间作为对外发言人的顾永宁带着笑意说：“师傅，我们两个都是过敏体质，怕碰到空气中这些柳絮才这么穿。最近被折腾得实在没办法了，准备去老家避一避，您别害怕。”

　　司机这才安心，回到驾驶座上开车，不停地向他们抱怨：“就是就是。我儿子住校，前天周五回来说学校好多同学都起疹子。还说宿舍里有几个室友本来都去过医院吃了药止痒了，半夜睡觉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床单有些湿，以为是出汗就没管。结果一翻身直接痛得大叫一声，把整个宿舍的人都吵醒了……”

　　顾永宁接道：“是皮肤脱落了吗？”

　　司机有些惊讶：“你们也知道？是啊，整个肚皮上的皮肤都掉了，血淋淋的可吓人。唉，孩子太可怜了。”

　　“后来呢？”顾永宁追问。

　　“后来啊。”司机说，“也是奇怪，后来我儿子他们帮着清理床铺的几个同学第二天全都陆陆续续起疹子。他害怕，赶紧请假回家了。”

　　顾永宁和林安对视一眼，心里有了点数。

　　回到家，提子“呜呜”叫着从阳台跑过来迎接。林安蹲下身，顺着它的脊骨摸：“你来啦，好久不见，看来你是还记得我哦。”

　　顾永宁顺手把两人的衣物都扔进了消毒机器，然后站着看玩得不亦乐乎的一人一狗，道：“每次你来都不停给它喂吃的，当然喜欢你。明天我也给李青打个电话让他多注意些，他已经开始起疹子了。”

　　“李青也？”林安有点惊讶，“他还没开始出血吧？”

　　“他只是刚起疹子。”顾永宁走到沙发前坐下，“但可能也快了，我会跟他随时保持联系。”

　　林安起身把食物和药品分类整理好，有些严肃地说道：“我们可能要重新考虑一下旅行的可能性了。空气中不明絮状物太多、大量人无辜起疹子、碰到病人的血还会被传染，这些迹象都太奇怪。”

　　顾永宁烦躁地搓搓脸，叹了口气：“我明白。去完超市其实我就有数了。

　　林安心里也是有些失望的。当初更可惜，连机票酒店都订好准备出发了，结果家里突发变故，不得不立刻回国处理。这么多年也没再能找到合适的时间，旅行计划便被搁置了。

　　好在两个都是理智的人。如今情况实在是不能用常理解释，还是小心为上。

　　互道晚安后，顾永宁右手朝卧室指了指示意林安赶紧去睡觉，自己躺到沙发上闭上了眼。

　　林安熟门熟路进去打开柜子找到被子枕头，转身出来扔给已经和沙发难舍难分的人一套后，自己也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