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当死》耽说无妨

65、寻觅

　　恍若澜中映画，水月镜花。

　　水波荡漾，映出的青年一头墨发似黑云翻滚，凌乱地披在肩头，一件亵衣莹白如月，愈衬那人肤白胜雪，莹洁如玉。

　　这人与他的母亲面目有几分神似。上挑着一双弧度勾人的凤目，鼻梁高挺骨干如一管精雕的玉笛。水色薄唇抿着，这张本应出尘绝艳的脸却过分瘦削且苍白，因此显得有些刻薄，不笑的时候甚至有些瘆人到不近人情，或许锐利的洞若观火的眸光才更贴切他的面目，但此刻他迷惑的表情在这张脸上显得格格不入。

　　可母亲有这一头日光一样耀眼的金色长发，而这个人墨黑色的头发终究和母亲不一样。

　　应当……是个漂亮的姐姐。

　　他情不自禁摸了摸这张脸，于是水中的人也像痴了一样摸着自己那张漂亮到不近人情的脸：“这……这个姐姐……真好看……”那张脸实在是不够大，这只修匀白皙的手几乎能全部把它遮住。

　　就目前情况而言，他变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女子？

　　他正急于求证，忽而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急急忙忙抱起水盆冲出了房间。

　　“先……”秦羽凉没有睁开眼，胡乱朝周边抓了抓，手中抓到的，只有没什么温度的空气，“先生！”他于是猛地坐起来，瞪着一双眼环顾四周，可四周……什么人都没有。

　　他不见了。

　　他又跑了。

　　怕不是刚醒就匆忙去工作了……秦羽凉猛地翻身下床，一脚套进鞋袜，他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我为什么会在床上？”秦羽凉呢喃着，看向床侧空空荡荡的地面，他止不住心猿意马。

　　难道是柳瞑凤关心他？

　　难道柳瞑凤心上……也有他？

　　不对，他不无懊丧地想着，柳瞑凤对他，只是师徒情义罢了。或者更糟，或许他们的纠葛都只能归结于一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或许柳瞑凤做这些，在他眼里跟随意救助一条小猫小狗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也够了。

　　总比柳瞑凤真认为他畜生不如无药可救来得好些。

　　去找他吧，趁着这有且仅有的一点感恩和怜悯，无论如何，应当……不会那么快被扫地出门。

　　秦羽凉大步走出房间，迎着的，是宫女惊骇的目光。

　　他宫里的人来来去去，早分不清谁是谁的眼线谁是谁的爪牙，反正他就是个废物太子，再多的人窥伺盯梢，也盯不出什么东西来。

　　两个女孩子扑通一声跪下，大喊着：“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秦羽凉懒得搭理她们，随意嗯了一声，脚步不停，撂下一句起来便抽身离开。

　　可身后，逐渐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你……你看到了吗？”“嗯……”“那是……”两个女孩子压着声音，可说出的话却耐人寻味。

　　“太子殿下出息了？？？”甚至逐渐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是……你不觉得他有点像……”此话一出口，她似是旋即便被对面的同僚捂了嘴，二人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竟都短暂地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惊呼。

　　“妄议主子的事，当真无法无天。”秦羽凉突然站定，他没有回头，可语气森寒，听得出心情不佳，隐有刀光闪过。

　　“殿……殿下恕罪！”两个宫女吓得立马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求殿下恕罪！”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他单刀直入。

　　“就……就是方才有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从殿下的寝殿里走出来，还很胆怯地问奴婢们在哪儿舀水……”

　　“荒唐！本宫寝殿里怎会有来历不明的女子？”秦羽凉心下大骇，除了柳瞑凤，他寝宫里哪儿还能有别人？

　　而且，舀水……舀什么水！

　　最荒唐的年岁里他都不曾让人见过柳瞑凤为他雌伏受他脔禁的模样，便是夜里颠鸾倒凤，他也一次都不曾叫内侍宫女进来送过水，哪次不是他亲自去门口把水盆毛巾都拿过来，亲自替那个人擦去身上的秽物香汗。

　　旁人只知陛下初回京城时恨透了那帝师，将他压入水牢百般折辱，但终究冰释前嫌，帝师重回相位，那帝王暴戾昏聩却也只有帝师的话勉强能入耳。

　　而今，怎么可能！？

　　“殿下！殿下饶命！真的是奴婢们亲眼所见……”娇花照水一般的少女抖若筛糠，眼见得并没有虚言。

　　“说，她往哪儿去了？”秦羽凉勉强压住胸口沸腾情绪，问她们。

　　“奴……奴婢们怕她不是好人……就……就指示了御花园的方向……”

　　“啧，要是出了事，为你们是问。”言罢，秦羽凉大步流星走开去。

　　两个宫女惊魂未定，半晌没敢起来。

　　*
　　他按着两个宫女的指示前进，却一直没找到水井。四周仿若泼了一天生机盎然的夏意，一切都那样肆意却也井然地生长着，再被精致的亭台水榭收房有序地统筹，这种雍容令他陌生，继而很不自在。

　　再没遇上能指路的人，他不禁有点迷茫。

　　良久，他才发现一眼清泉，可泉中有水生的娇贵花朵，他不知该怎么避开这些一看就名贵的花朵错从复杂的根茎舀水。

　　“小贼，哪里逃！”身后有人大叫，他吓了一跳，猛地摔到荷花中，“那贼呢？”“没看到啊！”“刚才还在的……”“是看错了？”人声渐远，他才偷偷从荷花丛中爬出来。

　　几个士兵回到秦酌铮面前：“启禀皇上，没有发现刺客。”

　　“严加防控。”

　　“是。”

　　“让殿下见笑了。”他唇条勾着，一双黑紫色的眼睛却盯着棋盘，杀伐果决。

　　“哪里的话，有劳陛下。”金发碧眼的外邦太子浅浅一笑，那是一张令人见之忘俗的温润俊美面孔，可眸光犀利，分毫不似言语温良。。

　　秦羽凉在御花园边走边找，没找到。

　　“陛下，抓着了！”

　　“不是！我……我……我不是！”

　　远方的争执引起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