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锁清秋 ...
-
柳瞑凤趴在秦羽凉怀里，他脊背都是绷紧的，微微发着抖的双手紧紧抓着秦羽凉的衣服。他抿着唇，凝神，紧绷的唇线暴露了此刻于他而言是沉默也是煎熬，可他就是……迟迟等不到秦羽凉低头。
可他……今日有他表白在先，此刻若是再做，那畜生什么体力他清楚，而今意外之喜必定殚精竭力，只怕兴味上头至死方休，那他……真的会坏掉的……
柳瞑凤只得叹了口气，他没有抬头，可耳尖的红完完全全出卖了说这话时那个人薄得可怜的面皮已经成了何如惨状：“羽凉……今夜我们用手，好不好？”
秦羽凉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发顶，一只大手温和抚弄他的背脊，恍如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不行。”深不见底的黑紫色眼瞳就这样缱绻的地注视着他，可这缱绻恍如无数粗遒的触手，直要缚住人的魂灵，挖出人的心脏，去探那言语几分真假。
“为什么？” 柳瞑凤抬眼看他，墨绿色瞳孔中是疑惑，是防备，是怖惧，是惊诧，五味杂陈，偏偏没有爱意。
“我会忍不住的。”秦羽凉不愿再去看那一双眼睛，他于是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到他颈窝，仿佛这样就能幻想着那个人因情欲，因欢爱，湿红的，真诚的双眼，“这样就好了，就这样，很好了。”他声音很低，是哑的。
“唔……”柳瞑凤不便再问，他微微皱了皱眉，潜意识里感觉那硌得他生疼的东西迟早能彻底吞了他，但如若再问……那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你今晚还有公务要处理吗？”
“没有。”秦羽凉抱着他轻轻地晃，发了狠去吮吸他身上熟悉的梅香，试图从这香味中汲取安宁，偷取哪怕仅有一刻逼真的温存。他乖巧地有问必答，像鬼蒙了心，毫不多加思索。
“那你去洗洗，我们睡觉，好不好？”柳瞑凤有些不自在，他的身体微微地抖，但他不敢动，仿佛在步步引诱，竭力安抚一只随时可能发狂的巨兽。
此刻的秦羽凉很不一样。
不像前世那般粗暴，也不像日前那般隐忍，像他们初见的时候，那么小心的，谦卑的，温顺的，像是紧紧护着糖的孩子，怕他痛，又怕他冷，还怕他化了；又像是虔诚的信徒，把热烈刻骨溶化为脉脉柔情，全部浸入眼中唯一的一抹纯真，幽深瞳孔满载世界赠予唯一温柔的干净的信仰，就这么毫无保留献祭给自己的神灵。
兜兜转转，他们竟是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三年的苦守，两生的纠缠，他们都一字不提，他们都默认着清楚着，只要什么都不说，只要大家都不说，他们都很安全。都自欺欺人，都虽生犹死，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里却明镜一般，知饮鸩止渴，知地狱尽头不是梅林，可眼前之人……不是梦境。
越是如此，越是刻骨，越是清醒。
所以柳瞑凤清楚地知道，他对不起秦羽凉。
他当然对不起秦羽凉。
秦羽凉能把命给他，能为了把他留在身边，装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残暴模样，却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完全不伤他分毫。
秦羽凉能傻到他说什么都深信不疑，哪怕他的演技拙劣到令人发指。
秦羽凉愿意割舍一切，把王权富贵天命所归全部置之脑后，愿意与他共守人世寥寥数十载，朝如青丝暮成霜雪，旁人言语皆至等闲，那人的眸子，只要他愿意看，就只会载着他一人。
而他呢？
他什么都放不下。
他的苍生大义，爱恨情仇，他一个都割舍不了。
可是……没办法。
连他自己都很清楚，他就是这么一个卑鄙的人。
无私博爱之人包藏祸心，清心寡欲之人欲壑难平，他所求之多，匪石雕为玉才能砌成柳。
世人爱戴他追捧他，将他捧上神坛奉为神祇，他柳瞑凤就是标杆就是碑碣，他注定光风霁月注定茕茕孑立，倘若一日神明堕落，那迎接他的势必是万劫不复，是足以毁天灭地的恶意。
现在呢？
又以什么样卑劣的名义哄骗着秦羽凉的感情，罪恶的荆棘终将刺破少年温热的心脏的最后一道防线，仇恨肆意生长，生根蔓延，漫山遍野，最后变成什么呢？
他不知道。
这后果会让谁来承担呢？
是他？还是世人？抑或是……秦羽凉？
柳瞑凤不敢再想下去。
秦羽凉就那样望着他，深邃眼瞳满载着复杂的情绪，唯有化不开的依恋缱绻昭彰分明，将其余一切深埋其下，他以性命饱蘸爱恋，刀刃吹毛断发，下一步即入地狱，他也甘之如饴。
“好，你等我。”他依依不舍地放下柳瞑凤，又拿来衣服小心的给这个人穿上，再认认真真把被角整平，一步三回头，双眼不能蓄一汪水，顷刻将两人都溺毙其中，再不用分离。
柳瞑凤躺在被子里，他忽然有些出神，忽然有些赧然，忽然有些怅然，又忽然……不知应当做何感想。
刀尖舔血的日子过得太多了，而此刻竟是一切忽然停摆，忽然归于寂静，忽然安静得有些令人不知所措。
他总是身不由己，总在奔波，总在筹谋，而此刻……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并没有把此刻当作险情，他并没有把秦羽凉的爱当作于自己而言避之不及的危险的东西，他甚至在这样的阴差阳错之中，两世忽然交叠，本应是怖惧，是梦魇，他却恍然感觉到了安宁。
这一切很复杂吗？
其实现实很简单。
脚上的锁链一日不解，他便一日走不开，若是能保手足平安到也无妨，但这个若是，却包含了太多可能和不可预测。
而他，根本就没有资本去赌这些可能性。
他无言看向窗外，夏意未褪，蝉鸣渐远，不觉夜间已经微凉。
前世秦羽凉给他建的空中殿宇被命名为清秋苑，虽然对外宣称是冷宫，但其实很明显，取的是“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诗意。
而今望去，中秋佳节刚过，天凉好个秋。
有点冷。
“先生，我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锁清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