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煮酒话菊花》飞絮游丝

21、几人欢喜几人忧

　　清风朗月，辉洒庭园，菊花簇簇吐清冷，寂寞东篱湿露华。

　　“小三儿，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声音冰冷却揉入几分关切。

　　花丛深处，火红一团。小小人儿，蹲在地上，一头长发，赤如朱砂。

　　“白，我...我没哭...我...我只是...睡不着...”抽抽泣泣，字不成句，却犹自坚强。

　　“傻瓜...”一声叹喟，隐几多柔情。

　　“白，为什么我和你们不一样？”这一头招摇红发，竟似洪水猛兽般，人所不容。

　　“因为你是天上的星宿，并非凡胎俗物。”白望向夜空，灿灿银河如缀满点点碎钻。

　　“又骗我！他们都说，我是爹捡回来的妖孽。”这一年，菊三公子不过十岁，却尝尽世情冷暖。

　　“小三儿，你看，轩辕共十七颗星，右角那颗轩辕十四是不是隐隐泛出红光？我想，那就是你吧！”白指向天边的轩辕星宿，一脸认真。

　　菊三公子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但见满天星子闪闪烁烁，忽明忽暗，竟真有一颗星子不同流俗，微散红光。泪迹斑斑的面上，终溢出一抹璀璨，如流星划过，纵然是短短刹那间，也是颠倒众生的绝美。

　　从那开始，他硬是将一头赤红染为墨黑，也终于懂得存活人世的法则。昏昏噩噩、庸碌平凡至少可以平安喜乐，因为大多数人就是这样消磨一世。如果你表露出些微的与众不同，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因为世俗根本不会允许任何与之相悖的存在。既然被拔光了刺、磨圆了棱角，那么人生也就变得轻飘无所谓了。

　　或许，这世上只有白懂得欣赏他，也只有白能够保护他。他知道，白总是暗自替他出头，身上伤痕累累，却从不表露。外表似冰寒，内心如火热，这样的白，怎能让人不动心？于是，追逐与逃避的戏码开始上演。他不懂这是不是爱，但他只知道，靠近白就可以得到温暖。

　　然而白的心意呢？如果喜欢，又为何逃避？难道白给予他的温柔只是再平凡不过的手足亲情吗？疑问如芒刺，没入肺腑，他需要白的答案，不是敷衍，而是心灵深处的真实之声。

　　断肠楼中，菊二白说，你跟我走，我会好好待你。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让菊三公子等了太久太久。

　　若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好，毕竟与白相守是他的夙愿。然而现在，除了裴梅，还多了一个御九华。对裴梅是愧疚，一年多的同甘共苦，她待自己如亲弟般呵护倍至；对御九华是迷惘，他的每个眼神、每句话，都仿佛蛊惑了自己的心，麻痹了自己的身子。他开始觉得心烦意乱，不知从何时开始，“御九华”三个字竟如柔软强韧的藤蔓，肆无忌惮地钻入了他的心。

　　不喜欢这种感觉，幸福触手可及，自己却犹疑不定。于是他说，白，我跟你走。用力挣脱了九华的怀抱，再一次紧握二白的手。

　　正在这时，小二端酒上楼，但见托盘之中放着两只白玉八仙执壶、两只八瓣莲花白玉盏。

　　二白见了，轻笑道：“小三儿，取一壶给你朋友喝吧！”

　　菊三公子愣了愣，手碰玉壶微颤，低眉敛目端到九华桌上。

　　九华冷眼看他，又道：“斟酒。”墨濡双眸竟无半分凡人热度。

　　菊三公子身子嗖冷，指尖凝着一片凉意，取杯倒酒，酒水绯红满溢。

　　九华心一动，酒色似曾相识，酒香中人欲醉。执杯碰唇，记忆如潮涌，竟是桃花温泉那杯绛桃花酒。

　　“醉生梦死...”他喃喃自语。

　　二白听闻，面色骤变，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断肠酒的别名？”

　　“醉生梦死，肠断魂销，我只是有感而发。”狭长眸子里竟是芳菲一片，或许，温泉所遇并非绮梦一场。

　　二白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嗓音由硬变软：“也算没糟蹋了这酒。”

　　“不知在下可有荣幸结识醉公子？”九华问道。

　　“明日，这里将会很热闹，你自己问他好了。”二白边说，边挽着菊三公子翩然离去。

　　“主子，就这样放他们走？”瘦五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九华执杯，一饮而尽。

　　裴梅呆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脸怅然，满怀凄苦。肥四见了，粗声嚷嚷道：“裴梅啊，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你不如改嫁给我瘦五兄弟，瘦是瘦了点儿，丑是丑了些，但心肠还算不坏，总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瘦五听了，脸涨成猪肝色，羞恼骂道：“死肥猪，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割了你的猪舌头喂狗！”

　　“喂！这丫头有什么不好？心灵手巧，人也本分，你还挑三捡四的...小心这辈子都娶不着媳妇，当个瘦不拉叽的老光棍。”肥四咧嘴一笑，就是喜欢看他失控的样子。这瘦五总是一本正经、雷打不动的死模样，他看着就生气，偶尔逗弄一番，倒觉得瘦竹杆也有了人气儿。

　　“你们到此为止！”九华不耐喝道，见两人终低头退到一边，复问裴梅：“裴梅，你有何打算？”。

　　裴梅强颜欢笑，柔声道：“皇爷，我既嫁入菊家，一辈子都是菊家的人。若他真要休了我，我也无话可说。”

　　“不如你先呆在我身边，将来的事慢慢再说。”九华道。

　　“多谢皇爷。”裴梅跪地叩拜，她身无所依，不知何去何从，呆在九华身边，也算权宜之计。众人皆叹她可怜，竟未发现，她低垂着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森冷。

　　某君道：“不知情归何处，初识云雨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