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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个画家、安泊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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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说,陌生,是为了逃避一种熟悉.
落下最后一点朱红,在女子的右瞳中,晕开点滴猩红,像是微弱的血光.画中女子锦衣华发,鲜艳似血的纱衣肆意翩飞,嗔狂,美极.白发如溪,增其妖冶.
多美的一朵红莲啊,可惜已是垂暮凋谢之时.盛极则衰,人亦如此.
普通的五官,微白的皮肤,毫无跳脱之处.
她不美,却有震慑人心的气质,死静清澈的眸里有一股冷漠,是愿与整个世界一同毁灭的决然.是暗涡,被压在碧水之底,只等扬起漫天杀戮,平静完灭的时刻,覆水难收.
有人怕她,畏她,恨她.
只是没人会懂她.
没有完成作品的喜悦,我有些漠然的看着,眼里分明映着一朵绯云.此刻我多觉得像是在与自己对视,那个被我囚禁在心底里真正的自己是不是这般呢?
我很讨厌如此挑眼的鲜红,至少表面是,我迟疑了.眼睛里满满都是红色,我却有种莫名的心悸,我忽然想到:这是不是吸血鬼在看到雪白的脖颈时的感觉呢?
我极爱淡雅的颜色,如白或淡茶色;我也喜欢深沉庄重的色彩,比如紫色.
扶苏常笑着对我说: “小陌你知道么?通常嗜紫的人比较极端呢,而且闷骚,心理精神方面也有点问题.”我当时也笑着回她: “你其实就是想说我变态吧?啧啧,何必这么委婉.”
「呵呵…呵呵……你看看你,这就是真正的你!残忍嗜血,作茧自缚,心计手段样样不缺的你……」一个高而尖锐的声音响起.
是么?我低低的笑出声,胸腔里像是碳素划过铅纸一般的痒.
“这都是剧情需要.”我对着空荡的房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小心翼翼的卸下画纸.苏扶一定又等急了吧?没看过稿本,光凭她几句朦朦胧胧的话,不知道画的女主角何不合乎要求……我皱皱眉,急急的出了门.
偌大的房间里,只留下浓浓的墨香味.
没有人知道那个十六岁天才少女画家,一个留着挡住左眼的刘海,平凡脸孔的安泊陌,患有奇怪的幻听病,一种无可救药的癔症.
安泊陌,新派风绘画家,画作多为古典,画风奇异到说诡异都不为过:人物皆无左眼.不管是用刘海,团扇,花枝遮挡还是如何,一个优秀的画家知道如何用笔去遮掩画作中的败笔或缺漏之处,而天才如安泊陌,却恰恰能在这致命的缺点上开出一朵粲然的花来.
妙笔生花.
SO,不管你是不是那种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赌牌九的大叔,在您老某天如厕,深深苦恼于没带草纸,准备用随身携带的报纸将就了事的时候,也不难发现,那个叫安泊陌的家伙的画,又他妈的占了整整一个版面.
结果就是油墨过多,擦的您老PP上痔疮又犯了……
天才画家安泊陌,再度携手同校当红小说家苏扶共创穿越大作……此次插话全部由安泊陌亲自操刀,请大家拭目以待.
……
“小陌,这个眼药水是我托老爸从美国带回来的,杀菌而且抗干涩,你且用着试试吧.”苏扶献宝似的递给我一个蓝色瓶子,我弯唇,笑着收下.
“对了,你左眼的模型该换了吧?眼眶凹的有点明显了呢.”她倒上一杯达能酸奶: “我帮你联系路医师.”
“好.”冰凉的酸奶入口,心里却漫开暖意,我忽略掉「她」的一声嗤笑: “先看看画吧.”
其实我本来是想照常蹭完一杯酸奶,听到苏扶‘perfect’一声令下后就拍屁股闪人,高一的作业不饶人呐.但是苏扶却坚持把我留了下来,拿着画蹭蹭蹭地上了阁楼.
我失笑,一定是她灵感来了.不饶人的是作业,但‘真理’总站在收作业的课代表这一边,结果就是我老实呆在客厅看肥皂剧.名威有时候就是要化为淫威来用的,而且十分受用.
苏扶啊,如果当时我能立刻回家乖乖做作业该多好.不,如果我更早时候不给你超越我的机会,那该多好……
擅自走进别人的房间这种事我从来不做,我发誓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放在床头那张我们一起照的毕业照,那两张明明被阳光晒到扭曲却努力微笑的脸.
一个如盛夏白莲,一个如清浅茉莉.
我总是爱忽略,无视.忽略了推开门是莫名的颤抖,不祥.无视了名为恨的东西.这次,它彻彻底底惩罚的了我,代价为生命.
我拿起放在蓝色碎花床上的娃娃.巫蛊娃娃,时上正流行,左眼被硬生生抠了下来,针眼、刀痕和 ‘安泊陌’ 三个字引入眼帘.娃娃残破的脸对我狰笑,似乎在质问:
‘你是罪人,我凭什么代替你被残害?我恨你……恨你!’
“你怎么在这里?”苏扶的声音在看到我手中的娃娃的时候猛然转调,像是唱高音的女人崴了脚,我耳膜一阵疼痛.
苏扶手上拿着水果刀和苹果,我爱吃苹果.
此时,我的心只有痛,眼里只有伤心,化为浓浓的凄哀,只有凄哀,因为我恨不起来.
苏扶的成名作,亦是我的处女作,当我亲手交给她时只想着这可以帮助她在她父亲的众多子女中脱颖而出,并没有想到这会成为她恨我的契机.
苏扶是多么想超越我,只要她写出一部能超越这本的书就好了,她的努力我心疼的看在心里.我默默帮助着她,支持她.但,怎么会是这样呢…….
“怎么会是这样呢?”我无力的念出口,慢慢走进,缓缓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苏扶,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陌生,如此望尘莫及……
“不要!”她惊恐的挥刀,然后又惊恐的看见刀脱离她的手,稳稳落在我的胸口上.
我忽然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安排好的剧本,我们自以为掌控一切,其实只是睁眼瞎,看不见丝丝缕缕缠绕在身上的丝线罢了,永远挚情的演戏.
「你看清了吧?你是个不需感情的人,你早知道这一切,早知道,却还骗自己相信假象,傻瓜!其实整场戏线轴都握在你手里,是你自己杀了自己……」
「恨吧!恨吧!那个幼稚的女人!抛掉你对感情的最后一丝奢望,让真正的你醒过来吧……」
鲜血如红唇,染红我的衣,夏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的我发丝泛白似莹玉,极致的妖艳旖旎.我很想仰天叉腰狂笑三声.就在今天我他妈的画好了自己的结局,然后中规中矩的演完.
如今落幕,我意识模糊,眼睛最后看到的还是苏扶.不,那是四岁时的苏扶,她边哭边对我说: “呜呜……爸爸妈妈都不爱我,我怎么办?小陌帮帮我……呜.”
现在我帮你杀了我,你可满意?
尘归尘,土归土,这个世界从此与我无关.
……
后记:
“你可知道?我很怕你的眼神,你只有一个眼睛看得见,却也好可怕,像是深深的潭水,冷漠,沉静,带着毁灭,小时候我常常会怕淹死在你的眼神里……从小你便是这种眼神,一种身处世外的淡泊神色,略带嘲讽睥睨着世界,何事都与你无关……”
苏扶颓然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着.
“长大以后的你,愈发睿智冷寂,好在你只对我笑,你愿意把心开一扇小窗给我,我很高兴呢……可是,你为何,这般聪明……为什么别人努力到死都得不到的技艺才干,你却信手拈来,真是践踏人的自尊……”回忆的神色被恨的神色取代,苏扶漂亮的脸此刻很扭曲.
“呵呵呵…….哈,你还有自尊?”突兀高挑的声音响起,明明是安泊陌的嗓音此时却变得高而尖锐.地上原本已经冰冷的 ‘尸体’ 缓缓站起来.
“你!----你是谁?!”苏扶大叫一声,眼睛瞪得老大,连滚带爬的瑟缩到墙角边.
“安泊陌呀,你最好的朋友,刚刚被你杀死的朋友.” ‘安泊陌’笑道,在苏扶的惊叫下拔出插在胸口上的刀子,然后走向苏扶.
鲜红如血的衣,嗔狂,美极.在她把刀刺进苏扶胸口的时候,她笑了.笑颜如花,是红莲.
那不是安泊陌的笑,那是来自地狱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