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纪》空楼

2、伏笔

　　从天寂山山顶掠下，俯瞰云端，整片大陆的蓝图似乎尽收眼底。迷茫的雾气中依稀可辨，大陆的东南，一座极尽人间繁华的城市矗立于陆海交接，那便是师傅曾经说过的瀚海城。
　　传闻，神于创世之后返回仙界之前，曾遥指瀚海的方向说：“吾民可于此地享尽人间繁华。”就是这样一句无凭无据的戏言，却造就了整片大陆的中心，千古帝都——瀚海城。无论是朝代的更迭还是王朝的幻灭，它的地位从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动。
　　虽然离开天寂山已是三月有余，青渊却始终不曾忘记,当她乘着冰麒鸟从山巅一跃而下时对瀚海的惊鸿一瞥。对于一直生活在天寂山的青渊来说，瀚海的繁华与朝气蓬勃是她毕生未见的景象。
　　怀抱着欣喜与期望，青渊策马一路向东南方向前行，不知不觉间已是暮春，官道两侧绿意盎然，野花星星点点的散落于草丛之中。竟是有多少年没有迎来春天了？她暗自掐指细算，不禁诧然。十年，十年的光阴就这样献给了那样一个空茫寂寥的世界。
　　而现在，现在她终于又回归到这个真正属于她的世界！
　　似乎是自由之鸟终于挣脱了多年的牢笼，青渊感觉整颗心脏都在萌动，毕竟还是正值芳华的少女，不禁放缓了前行的脚步，任凭马儿慵懒的在路上徜徉。“阿沧见了这样的景色也是会欣喜的吧！”
　　心心念念间，细微的疼痛针扎一样抚过心脏：“如果阿沧也能和我一起下山就好了……”虽然知道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内心升腾起的遗憾却无法抑制的蔓延开来。
　　“驾、驾”忽然，一声男子清亮的断喝在青渊耳边炸开，只见身后几匹快马绝尘而来，领头的男子一袭白衣竟是纤尘不染，眼角眉间闪着丝丝寒意，狠厉的扬鞭抽马，虽是不曾望向青渊一眼，却用一种难以抗拒的口吻扬声道：“让开！”
　　青渊还来不及多想，坐下的白马已然挨了对方的一鞭，嘶嚎着冲向路边，身后的一行人迅速从他身边掠过，带着绝然的傲气与冷漠。
　　“这是什么道理！”青渊一脸怨气，俯身轻抚吃痛的白马，心间怒火横生，片刻便打定了注意：“今天偏要讨你一个说法！”她闭目侧耳，用阿沧教给她的听音术，辨别一行人前进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仰头间，空中似有飞鸟尖锐的鸣叫，同她一跃而出。

　　钟聿不知道这样持续的奔波已经累死了几匹骏马，然而，他只希望能够再快一点，仿佛有什么可怖的东西正追随着他，使他片刻不敢停留。怀间盒子里的器物，似乎也在以一种神秘莫测的力量催促着他，折磨得他心神俱疲。早知如此，便不该轻易答应那个人的请求。
　　同行的几名男子，似乎也已经支撑不住，勉力跟随在白衣少年的马后，眼神困顿、疲惫。“少主，不如休息一下再上路吧，已经跑了一个昼夜了！”有仆役大着胆子请求道。
　　钟聿回首望去，几名家丁确实已经筋疲力尽，就连马儿奔跑的速度也开始大幅度下降。“看来不休息一下是不行了。”钟聿暗自想道，颇为为难，却终于沉声道：“拐入林子里稍作休息，然后再出发。”
　　一行人如同被特赦一般，均是长出一口气，心下却不禁怅然，这样没命的跑下去，还不知道要多久，少主究竟在怕什么呢？没人知道，亦包括钟聿自己。
　　虽是午后，但林子深处却并不光亮，枝叶折去了大半的阳光，显得略微阴暗诡异。钟聿一边把马栓在树干上，一边细致的环视了周边的环境，发现并无不妥时，方吐气侧身坐于树下。
　　几名家丁拴好马后，亦各自靠着树坐下，从行囊中掏出薄饼，无力的咀嚼着，没人发现少主眼中从未平复的不安。
　　“少主，多少要喝一点水啊！”一名家丁殷勤的靠过来，把羊皮水囊递给钟聿，眼神却瞟向始终不曾离开少主身边的木盒，暗自揣测着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能让一向淡定超然的主子变得如此噤若寒蝉。
　　钟聿接过水囊，却又猛然放下，高声喝道：“戒备！”
　　虽是看不见远处的异常，但是自幼经过家族的训练，让他能够感受方圆百里之内的敌意与杀气。而现在那股敌意正以飞快的速度朝着一行人袭来。钟聿左手抱紧木盒，右手摸向腰间的佩剑，决意拼死一战。
　　众人被这一嗓子吓得都慌了神，连忙起身，还来不及掏出兵器，就见官道的方向冲来一匹骏马，马身上一黑衣少年，满目怒气，直直向少主袭去。
　　“小心！”家丁们脱口惊呼，就见寒光一闪，钟聿已然抽刀劈断了抽来的马鞭。
　　居然是马鞭……众人正惊异间，却闻少年负气一般喊道：“好生霸道的人，为了一己之利，竟是伤了别人的马！”
　　钟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望向少年的坐骑，果见白色的鬃毛上，渗出一道血痕。“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他察觉出少年的威胁性并不大，干脆又俯身坐回了原地，举起水囊仰头痛饮。
　　“你！”少年因愤怒，原本苍白的脸庞竟是瞥了个通红，干脆跃下马，奔至钟聿面前揪起他的衣衫，怒道：“你刚才分明打伤了我的马，现在又这般不肯承认，算什么君子作为。”
　　钟聿似是想起了什么，觉得好笑，拍开少年的手，从衣襟中掏出一枚翠玉道：“就算是我伤了你的马，这枚玉石也足够赔偿你再买几百匹这样的马了。”说着将玉石递给少年。
　　少年却丝毫没有收下的意思，依然不依不饶。“我青渊从不差那些玉器宝物，你也休想这般打发了我，你必须向我道歉！”
　　钟聿不料少年这般倔强，终是不耐，刚想发作，却隐隐听闻草丛中的翕动，有什么东西趁着他们不备，已悄悄逼至。“闭嘴！”钟聿一把扯住少年，甩向自己身后，右手重新摸出长剑，面色凝重。
　　青渊哪里受过这般欺负，意欲发作时，忽见草丛中跃起一物，直直向他们扑来。不及思索，她的身子忽然一轻，竟是被钟聿提起，跃至树梢，堪堪躲过一击。
　　青渊定睛望去，不禁全身一颤，竟是一条绿色金花长蛇，粗细与人的腰身一般，鳞片尖锐锋利，眸间散发出紫色嗜血的妖性。
　　长蛇的全力一击虽然落空，却并不气馁，折身扑向呆愣住的家丁们，眨眼间，已叼住了刚刚殷勤献水的仆役，尖牙微微用力，“噗”的一声，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已变成两半。
　　“啊！”青渊被这血腥的一幕惊到，只觉胃里翻江大海，竟是要把前生吃的食物也呕出来。
　　“畜生！”本已安全的钟聿忽然怒喝一声，腾身跃下树梢，举剑劈向蛇身，光亮的长剑在触碰蛇身尖锐的鳞甲一刻，竟是擦出火花。不料长蛇居然刀枪不入，钟聿忙旋身闪开，长蛇已是奔袭而来。
　　危难间，空中似乎有什么嘶鸣一声，穿过枝叶。长蛇微微一震，眸间的紫色略微暗淡，但只是一瞬间，它似乎又重新振作了起来，扬起尾巴，向空中抽去。
　　一只淡蓝色的大鸟，避开蛇尾的攻击，凌空扑下来，利爪直刺长蛇的眼睛，微一用力，竟是把整个眼球抠了出来，黑色的血瞬时洒了一地，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长蛇被击中了要害，更加猛烈的发起疯来，一口撕扯掉了大鸟的小片羽翼，竟是想要生吞这个伤害他的天敌。
　　“冰麒！”青渊只觉整个心脏要从胸中跳脱出来，恨不能扑上去解救爱宠，却已然来不及。
　　“嗷！”长蛇忽然极力挣扎着嘶吼起来，然后猝然砸向地面，只见钟聿举剑狠厉的刺入了它的另一只眼睛。一股瘴气“刺啦”一声窜出，很快消失在空气里，宛如幻觉。
　　淡蓝色的大鸟想是亦受了重伤，跌向地面，鲜红的血水渗出，与长蛇的黑血交织在一起，画面极为恐怖诡异。青渊忙跃下树梢，捧起鸟头，仔细检查那被撕扯破烂的一□□翼。
　　钟聿大喘了一口气，冷定心神，眉间的寒意却已不复，他俯下身从怀里掏出一瓷瓶，递给泫然泪下的少年：“是我家祖传的金疮药，虽然不能解这蛇毒，但是说不定可以缓解伤势。”
　　青渊豁然抬头，眼中都是愤恨，一把拍掉钟聿递来的金疮药，怒道：“谁要你的破药，要不是因为你，我的冰麒也不会受伤，你真是个扫把星！”语毕，吃力的抱起大鸟，爬上马身，竟是头也不回的窜出了树林。
　　钟聿未加阻拦，只觉头痛欲裂，满心想着赶快回到瀚海，好结束这般折磨。扬手唤出躲在树后的其余家丁，缓缓道：“就近埋了老五，然后上路。”
　　家丁们经历了如此事件后，没有半个人敢多言，有条不紊的准备开来，谁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停留片刻。

　　恰此时，树林里，一双魅惑的眼眸顾盼生辉，嘴角擒住冷笑：“钟聿，没想到你的命这么大！”转身折返回林子深处，异族服饰上悬挂的银铃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作者有话说

　　哎呀，这个相遇的起因折磨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