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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欲绝愈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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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女总是不愿说明她心中对玉郎那微弱的激动,因为她总认为这是自取没趣。玉郎的不喜女色,在长安城是出了名的,但是转念一想,似乎玉郎对谁也未曾表露过亲近。
也许,他只爱自己的母亲。
那么这位骄傲的长公主呢?我们的琅环长公主,钰女。
烟女怎么看她,都不觉得哪里和晋国夫人相似,这对兄妹身上的淡薄的感情细胞似乎在幼年时便耗尽。
钰女结识了她,两个人便相伴而欢,游遍了整个长安城。一日里,钰女邀请她前去晋国夫人的衣冠冢,她说,那里有人见最极致的景色。
烟女自在那里见过玉郎之后,便不曾再前往过,她不便与人说明,便掩唇忍下笑意同钰女一同前往。
那里,她们二人并肩而立,在山尖上欣赏着薄云日色。
转头之间,便看到猎猎风中拾级而上的玉郎。他灰色的衣衫使周围暗淡下来,只留下一张惊讶的面孔。
这是人间最极致的景色。钰女说的没错。他们终于相遇了,在这一刻,真正认识了彼此。
熙宁九年,玉郎此刻以临川王的身份邀请她来赴宴,宴席中有武官尺八箫和国子监的崔一叶,她及内丞沈云善。
玉郎问:“上元节有什么节目安排么?”
烟女说:“只有普通的观灯猜谜而已,会有蹴鞠的表演,请的是孝端靖皇后的侄儿林澈担当的主角。”
玉郎笑着端起酒杯向明月虚敬了一下,然后说:“我请各位再看一出戏,一出你们能自己担当主角的蹴鞠。”
鸿鹄箫看他,不解的笑,他似是对此抱有疑问,以为还是玉郎一贯的令人费解的戏谑。
玉郎说:“各位助我一臂之力,以救治盛唐的江山社稷。”
烟女听他娓娓道来的安排,心里愈发的寒冷,只觉得是面前一片漆黑,有个光明所在便用力奔跑,结果看到光明的一刹那,才发现,那里是密林之外高耸的悬崖。
上元政变进行的很顺利,白日里熙宁帝从噩梦中惊醒,两条蜿蜒的青白蛇自山头爬至大明宫,熙宁帝唤来烟女要她去司天监去占卜星相,烟女冷着面孔,怀揣着一颗悲哀的心通知了沈内丞去司徒皇后和苏太后那里逼宫。
和着尺八箫和崔一叶的里应外合,烟女以御侍卿的身份代帝下了圣旨,临川王获镇国封号,崔一叶受封乌程侯,尺八箫受封枭国公。改元景徽。
只有她,什么也没得到,却恍惚的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心里空了一片,似乎有东西再一次死去。
见识了玉郎的薄情寡义,她心情低落的独守在蓬莱殿,却在此时听到了钰女捎来的口信。
她们的马车在终南山停下,钰女指着那一片连绵的山头说:“这里日后就是我的乐游原。”
烟女看着那雨后空蒙烟雾缭绕的山尖隐藏在日色里,像是她心头的那些烟雾,总是等待日明的一刻。
“这里可以看到日出么?”烟女问。
钰女昂头恣意的看着山巅,说:“这里拥有长安最空旷和壮阔的朝阳日影。”
烟女突然流着泪看她,看钰女那张清贵的脸庞上骄傲的神色,烟女不明白她为何会一直这样的不理俗事,为什么有的人就能做到这样的逍遥和快活。
“能让我日后住在这里看朝阳么?”烟女问。
钰女转头看她,片刻之后便笑了起来,她掩唇说:“我连床榻都可以分你一半,桃子也可以分吃,为了你,我连袖子都可以割断……”
烟女惊骇的看着她,只觉得那容颜炫目,像西域进贡而来的玻璃心,晶莹剔透,万千光彩,每一个面都是足以摧毁黑暗的光亮。
长安城的每一个季节都没有停歇的动向,它不断的向前推动,一刻不停,钰女拉扯着齐王恪去大明宫里习读历史,熟悉大明宫的一切,仿若是玉郎在隐退之后,钰女出场亮相,兄妹二人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网来捕捉稚嫩的虫。
烟女和钰女隐秘的恋情最终被周围人知晓,惊愕的嫔妃看她的眼神隐含着恐惧和鄙夷,女官看她更多是筹谋和揣度。
我就是这般了,烟女想,人生苦短,及时行乐,那长公主都不怕,我又怕个什么!
她想,我只是要一个爱我的人,你们这些庸俗的人方才还在高喊“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连熙妃都可以嫁给靖佑帝,那么到我这里,我便要喊“性别也不是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