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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褚若瑾和梁珏没在梅园待太久,这数九寒天实在冻人得要命,褚若瑾出门前就披了一件大氅,现在顺手还给梁珏披上了,整个人快冻成个冰棍,于是还没亲热完就被梁珏握着双手拖回养心殿了。
      按理说,萧山王这大半夜的去皇帝的寝宫实在不合礼数,但是褚若瑾自从八岁进宫起就跟着褚太后住在后宫,及冠之后由于没有袭爵位,也根本没有资格在外面建府,所以现在也还是一直跟着太后住在后宫。不过这良辰美景,梁珏哪舍得让褚若瑾回朝霞宫,不得拖个人回去给他暖床。
      此时养心殿外雪越下越大,园里一个红红的柿子孤零零地挂在枝头,快被冻成僵硬的柿饼,只有那皇帝的卧榻内一夜春宵帐暖。

      四殿下梁琛自小大年初一就要跟着太子、三哥去给皇上拜年,每年都因为起不来床迟到,被规矩极多的先帝罚了四五天早起晨读,一年到头好像也就被罚的这几天起得来床,罚过了也没长个记性,争取明年又来。
      每次太子都会向陛下求情,那时候梁琛是真的觉得梁琨就像是个平常人家的兄长,而不是什么太子,会纵容着自己的弟弟犯错,也会给犯错的弟弟求情。
      梁琛本以为自己的太子长兄继承皇位以后,每年的大年初一都可以睡睡懒觉了,拜年迟到了也不会像陛下那样罚他早起晨读,只是后来的事是怎么也想不到的,那个被梁琛视为绝世好大哥的太子竟然会叛通敌国,这说不上几句话的三哥竟然会成为皇帝。
      三哥梁珏从小对着外人就比较冷淡,不怎么见他笑,对着他说话也不见他能回答什么,每次跟他说个笑话,他都能只回个“哦”、“嗯”、“然后呢”,然后当然是再也不想跟他讲笑话了!梁琛觉得那一刻的自己就像个笑话!再加之梁珏从小就是个药罐子,梁琛也不太喜欢这药味,几乎不会去朝霞宫,所以梁琛从小跟这三哥就没什么交集。
      不过这不苟言笑的三哥,对着那萧山王的儿子褚若瑾却十分不一样。这是十岁的梁琛就得出的结论。
      那年也正好是刚去陛下跟前拜完年,梁琛见到刚刚还在冷着脸的梁珏,一见到褚若瑾就好像笼上了一层温柔的气韵,眉眼都温和了许多。
      褚若瑾坐在宫墙上,丝毫不拘小节,手里攥着不知道从哪个宫里扯来的果子,对着他们仨抱了个拳,打了个很江湖的招呼:“太子、阿琛过年好啊。”
      然后扔给太子和梁琛一人一个果子,随即跳下宫墙,抓着梁珏的手说:“小玉儿我带你去爬树。”
      梁珏也是一脸冷漠,淡淡地说到:“都这么大人了,谁要跟你去爬树啊。”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褚若瑾走了。
      小小的梁琛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口是心非、欲拒还迎。
      小小的梁琛当时也没想太多,也根本没有生出什么三哥不跟他玩的念头,只单单觉得这两人好像不太简单。
      话又说回来,梁琛虽然在先帝在世时每年拜年都要迟到,却在梁珏即位之后,每年拜年都没迟到过,甚至养成了早起的好习惯。
      不过这有些冷淡的三哥,在做皇帝之后却意外地多了些温情。梁琛有时候觉得,他其实就算睡过头了,这皇兄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是梁琛不敢冒险,于是每年的大年初一起得比鸡还早。
      今年的大年初一也不例外,晨光熹微之时,梁琛就早早地出了门,坐着马车一路颠簸着到了养心殿。
      梁琛站在养心殿门前,心里十分诧异,这平日里起得比鸡还要早得多的皇兄,今日的养心殿还没开门,连门口的侍卫也都被撤了。
      整个养心殿就好像一座空殿,诡异得要命。
      梁琛当即觉得这皇兄要么是吃错了什么药,万年难见地睡了一次懒觉,要么就是这殿里出了什么变故。
      正当梁琛在殿门外踌躇不知进退时,殿里传来了一声巨响,本就在犹豫不决的梁琛头脑一发热,没想太多就冲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里一片漆黑,刚刚那声响明显是从内殿里传来,梁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愣着头就往前冲,还因为走得太急把院内那挂在枝头的柿子给绊落在地,重重地砸进雪堆里。
      梁琛敲了敲门,还没等到里面的人回答,里面又是传来一声巨响。
      这次隔这么近,这响声是怎么回事,梁琛也搞清楚了。
      这是床塌了的声音。
      梁琛瞬间瞪大了眼睛,当即脑子里跑出十万个好奇心再加反省:哪家的姑娘让皇兄这么猛?皇后?皇兄还会开荤?我来得是不是不合时宜?我现在走?
      梁琛还在犹豫时,里面那位开了口:“进来。”
      语气带着些愠怒但又不似生气,梁琛踌躇片刻,硬着头皮上了。
      他推开门,梁珏并没有在床榻上,他暗暗松了口气,生怕见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场面。随即又听到从屏风后面传来的声音:“怎么还敲门?快进来,这破床又塌了,等会收拾了。”梁珏的语气有点凶凶的,甚至听出来有些恼人,恨不得把这屏风外的人给损个够。梁琛哪听过他这种语气?!
      梁琛站在那动也不敢动,大气不敢出一声,皇兄明显以为他是昨晚跟他春宵帐暖之人。他心里直呼要完!果然他还没有呼完,背后传来一声——
      “阿琛?”
      梁琛应声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还端着一盆水的萧山王。
      少年人虽不经风月,但也见过风月。再眼瞎的人也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萧山王不是和陛下有嫌隙吗?
      梁琛感觉刚刚是神魂离体,现在就如遭五雷轰顶要把他神魂俱灭了。
      在大梁好男风并不是异事,自古帝王有那么一两个男宠也是很正常的,但是梁琛实在是无法把男宠和萧山王这两个词联系起来。而且这两人不只是帝王好男风这么简单,这两人可是兄弟!虽然不是亲的。之前三王爷那档子事也理得怪难看的,反正这事不是什么好事。梁琛当即决定这个口绝不能从他这儿传出去。
      “还请皇兄和王爷放心,此事我绝不会说出去。”
      褚若瑾轻笑了一声:“想什么呢?陛下昨晚喝多了撒酒疯,不仅把床拆了,还满院子叫人捉迷藏呢,我只好让宫人都退下了,倒把我搞成了这个样子。”
      梁珏在屏风后只得默默背下了这一口撒酒疯的大锅,整理好衣衫,走出来:“嗯,阿琛是来拜年的吧,先去前殿等我,现在酒醒了还有些头疼。”
      梁琛就算心里再明白也只得装傻,萧山王和陛下都给他编好了说辞,他去着急推翻干嘛呢?
      他只好听梁珏的话什么都没说装傻去了前殿,等着皇帝陛下给他发岁供。
      待梁琛走后,褚若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皱着眉无声地看着梁珏。
      那表情是在告诉梁珏:陛下,怎么办啊?
      纨绔看到梁琛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时,自己也快被吓成一只木鸡了。再加上这满地狼藉,和那坏得不是时候不争气的龙榻,让胡乱编的理由更是漏洞百出,肯定骗不过梁琛的。
      那龙榻是建武帝留下来的老古董,梁珏的爷爷建武帝是个将士出身,学不来奢华那一套,加之才打完仗物资不足,经济也不太景气,这皇宫里的东西都不算豪华,这龙榻就做得“简单”,先帝光成帝继位后,一般也不住在养心殿,而且为人节俭,这养心殿的龙榻就一直没换过,到了梁珏这一代,太子叛国引起政变,这皇位匆匆忙忙推到梁珏的屁股后面,更是没有时间把精力放在换床这种小事上。
      所以梁珏也没想到,他第一次开荤竟然把古董床弄塌了,这不争气的床塌了一次还不算,颤颤巍巍熬了一夜以为它没事了,结果睡一觉起来又给塌了第二次。
      想到这,梁珏没好气地看了褚若瑾一眼,褚若瑾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也同时转过头向他看了过来。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自己把床收拾了。”梁珏喃喃道,同时把刚擦完脸的帕子扔回褚若瑾端来的盆里,水花溅出来还殃及了在旁边束发的褚若瑾。
      褚若瑾已穿戴整齐,然后伺候着他家陛下束发,凑着脑袋在梁珏耳边问道:“疼吗?”
      梁珏怀疑这人分明是讨了便宜还卖乖,故意的,不理他便出门去了。
      褚若瑾微微勾了勾嘴唇,笑意掩藏不住。
      梁珏照例给梁琛发了岁供,便打发他回去了,这事这么吊着不是个办法,可是也找不到什么别的办法,没几天褚若瑾就要去萧山了,梁琛也不会把这事给随便说的,此事翻篇不提便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

      春节这几天燧都一直下着雪,这么连着下几天竟然也覆上了厚厚一层,从皇宫最高处望去,四野均是白茫茫一片,宫灯相映,红梅覆雪,煞是好看。
      初八也很快就到了。
      褚若瑾和谭明霄一大早就已经起床准备好出发了,随军的将士有去年从边关回来过年的老将,也有这次才回来新征收的新兵,但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看去几乎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少年,年纪最大的也约莫只有二十有二。
      褚若瑾骑着一匹高大的战马,和谭明霄并排在城门外,等着梁珏给他们送行。
      梁珏站在城墙上,身着正装,捧着一碗酒告慰天地,也敬城墙下的将士。
      “启年安康,皇天后土护我四万将士!”
      梁珏站在高处,不敢低头看褚若瑾,一是怕失了庄严威仪之态,二是真的怕看到褚若瑾。
      这个人是他童年时的无忧无虑,是他少年时的心中秘事,更是他现在割舍不掉的······爱人。
      他不敢用这个词称呼褚若瑾,因为太奢侈。在一个月以前他都不敢想象能和褚若瑾到达现在这个关系,也实在理不清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如果褚若瑾没有辞去墨文馆的职务,每天呆在墨文馆念念诗文、喝喝酒,大概他们的关系还是会像梁珏刚登基那两年的样子,互相回避,麻木不仁。
      所以褚若瑾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要出宫?还差点把他全部家当都搬出去了,搞得世人以为是他梁珏撵他出去的似的。梁珏答应褚若瑾辞官的时候,以为这纨绔少爷不喜欢干活,喜清闲,便允了他。
      结果没想到褚若瑾直接跑了!
      他急了,忙跌着出宫去找褚若瑾,急得连个护卫都没带。急冲冲找到他,却看见他和谭明霄打架,差点摔倒!
      这纨绔,怎么一点也不省心!
      梁珏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跟他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桌上喝茶的,后来又是怎么主动勾下褚若瑾的脖子吻下去的,后来自己又冒冒失失地逃了出去。
      一切都来得太快,大脑根本赶不上身体的本能。
      然后自此开始,一切都像是梦一样发展开来。
      直到如今,他还站在城楼上,早已望不见褚若瑾和随行的军队,这一切都像是梦一场。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他在城楼上看着这留下的马蹄印,渐渐地被大雪又重新覆盖上,最后连马行处都已经看不见了。
      夏尘一直守在梁珏的旁边,他觉得他有些看不明白这位年轻的君主了。
      他是看着梁珏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着与谁都不太亲近,但是独独除了这位萧山王。
      夏尘是跟着先帝很多年,是先帝心腹的心腹,不然也不会把他留给梁珏。所以他自然知道先帝当年对梁珏说的那些话:兄弟相亲,不伦不类。
      当时的少年听了这话,显然是觉得先帝说毫无道理。
      于是开启了一系列的叛逆之旅。
      夏尘看着这位少年用着冷冰冰的脸,毫无感情地对先帝说:“不劳父皇担忧,伦不伦类的,儿臣自有分寸。”
      先帝叹气不语,梁珏不知道,那时候这江山的担子先帝就打算甩给他了。
      夏尘是先帝的密内,前几日先帝派他去查太子的事,查出来的结果使先帝彻底对这位长子死了心:梁琨与敌国果然有勾结,正打算造反呢!
      他当然知道先帝叫这位三皇子入宫所为何事,谁知道这三皇子竟与那四殿下梁自绅一样,是个断袖!
      当年建武帝打死了梁自绅才过门的“新娘子”的事还历历在目,本来男子喜欢同性并不是异事,谁让当年出了这档子事,整个皇宫里“断袖”这样的词几乎成了禁语,连宫外的春风阁的生意都萧条了不少。
      夏尘看着这位三皇子从少年长成如今的模样,他以为看得透这位年轻的君主,他以为梁珏所求不过是希望与心上人在一起罢了,谁知梁珏竟然成亲了。就在夏尘以为这位要走上正轨的时候,却又与这位萧山王如胶似漆起来。他以为他们就要这样过下去的时候,这位又把褚若瑾送回了萧山。
      远离,接近,又远离。
      到底是逢场作戏,是君王玩的一场阴谋论,还是爱难自抑,无可奈何呢?
      “陛下。”夏尘小心翼翼地走到梁珏身边,“太冷了,回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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