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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依为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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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沉的天压在头顶,雪花扑簌簌落下来,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
没处躲,没处藏。
跑出楼道的岑雪不敢停,她怕一停下来,那个人就会追上来,她刚刚逃出来,不能让人再把她拉回去。
跌跌撞撞不知道跑了多久,岑雪实在没力气,终于停下了。她喘着粗气往前面的公交站挪。
今天下大雪,出门的人很少。岑雪就那么脱力地靠在公交站牌的杆子上,眼睛望着空旷的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为着自己好的父母,被自己一次次忤逆,到最后把自己赶出家门;自以为找到的真爱,不想担任何责任,为了自己快活居然要她把孩子打掉,还不止一次对自己拳脚相向。
失败啊!真失败!
街道开始扭曲,目光所及之处的楼诡异地跳了起来,鼻子有点酸。
岑雪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手心,你哭什么哭?有什么脸哭!自找的!都是你自找的!认人不明,自讨苦吃!该!
她粗暴地抹了把脸,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
车上没几个人,冬天衣服颜色深,岑雪狼狈的痕迹基本上看不出。她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了。眼睛随着公交一圈圈儿的路线看着这个她生长的城市。
“终点到了啊!”司机师傅在前面喊。
岑雪没魂儿一样下了车。
火车站。
这车的终点是火车站。
走吧,离开这儿。心里有一个声音说。
“由本站开往兴市的K430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请各位乘客… …”火车站的广播里,平板的女声说道。
“你好,帮我打一张去兴市的票。”岑雪趴在窗口说。
“要几点的?”售票员大姐问。
“最近的是几点?”
“现在检票这个还有座,要吗?”
“要!”
“那你得抓紧点儿啊,别赶不上车。”售票大姐细心地补了一句。
“哎,谢谢啊!”
岑雪拿过票和找的钱,逃也似的往检票口走。
直到车已经开了,岑雪脑子还是乱的,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她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自己,她甚至没脸再出现在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愧疚和耻辱撕扯着她的理智,她终于哭了今天的第四场,脸埋在手里,抽噎着。
南市和兴市离得不远,不到三个小时,她就到站了。
下了车,她发现这里也在下雪,而且好像比她家还冷几度。她把拉链拽了拽,裹着衣服往出站口走去。
“去哪啊美女?差一个人,上车就走。”
“住店吗妹儿?咱家环境可好了。”
“半夜下车饿了吧美女,咱家店拐弯就到了,吃个饭呗!”
… …
下车的人少,目标就更明确,岑雪被火车站周边一圈的服务行业基本邀请了个遍。她也不说话,就往前走,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能去哪。
走了大概十分钟,脱离了火车站过于热情的商圈,岑雪找了家店,要了一碗面,没滋没味地吃了;之后又出门右转直接进了旁边的小旅馆。
岑雪做了一宿的梦:她走在雪地里,雪花飞了满天,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就在前面,却是怎么走也走不到,那栋楼就一直保持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看似走几步就能到,却又怎么也到不了。
梦里那个男人还在追着她,一会儿是笑脸,一会儿是面无表情下一刻就要动手的样子,他过来要拉她的手,两人离得很近,两只手像是下一刻就会挨上,岑雪吓得一直跑,想回家却怎么也走不到,身后的人又锲而不舍地跟着。
一晚上跑下来,岑雪出了一身的汗,肌肉酸痛,简直比熬了个通宵还累。
而且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肚子发凉,还有点疼。这把她吓坏了。
起床之后,她顾不上省钱,在早餐摊随便买了包子吃了,就打了车往妇幼医院去了。
好在医生说她只是情绪波动较大没休息好,加上是头胎,有点动了胎气,其他没什么大碍,只要注意休息和饮食营养就行了。
岑雪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有家不能回,没脸回,又眼瞎看上了一个人渣,这个孩子,现在是她唯一的希望,说是她盼着自己能有个伴也好,或者是出于母亲对孩子的爱也好,总之,她想要这个孩子好好地来到世上,好好地长大。
转眼间,女儿已经长到了六岁,小家伙生得十分可爱,相貌十足十遗传了岑雪,性格却是十分早熟。
岑雪这几年靠着帮人做洗衣服、织手套、打包装之类的零工,倒也把母女俩稍显清贫的生活料理得井井有条。
“安安,手套捆好了吗?”岑雪挺了挺酸痛的腰背,用手捶着。
“弄好了妈妈,我帮你捶捶。”小岑安把捆好的手套放到角落,懂事的挽起袖子过来给岑雪按摩腰背。
岑雪月子没坐好,一个是没人照顾,二个是条件不好,所以落下很多病根,加之又要一个人赚钱养家带孩子,所以这几年小病小灾从没断过。
岑安人虽小,手却很有力道。
“安安,你下半年就要上学了,我们去下坡那个回民小学好不好?”岑雪边低头搓衣服边说,“松涛、松浪和马影也都跟你一起上学。”
沙松涛和沙松浪是一对双胞胎兄弟,跟他们一样,住在这个马家大院里,院里除了岑雪和岑安母女,其余都是回族。
马影也住在大院里,其实大院不是马家的,可能只是因为之前住在这的人姓马的比较多,索性就叫了马家大院了。
马影还有一个姐姐,叫马琼,大马影四岁,学习不好,也不爱上学,家里打算让马琼上完初中就留在家里帮忙养羊,等着嫁人。
“嗯,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岑安接过岑雪洗好的衣服,踩着小板凳晾在了晾衣绳上,动作流畅老练,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安安,明天过生日想吃什么好吃的?妈妈给你做。”岑雪想站起来活动活动腰,坐了一个上午,感觉身体灌铅一样的沉。她刚站起身,就看到太阳、院门和晾衣绳下的小姑娘依次转着圈在眼前闪过,之后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