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轻歌我就曼舞》唐竹英

90、她被称为英雄

　　“杨医生？女的？”廖院长边为病人看病，边问道。病人道：“对呀？廖院长，那个杨医生就是原来这里的那个杨医生，漂漂亮亮的，不喜欢说话的那个。”廖院长停下动作，若有所思，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那人没注意看他的表情，又道：“那么好的医生，你们也舍得放她走？听说她还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说完话，那人才开始打量廖院长的表情，有种期待感，期待他回答。廖院长明显感受到，那人是知道杨莫羽调走的内幕的。不知道内幕，也听过传说。
　　听到传说的人曾在被疾病折磨的时候，发过牢骚。余镇人的牢骚很特别，在不经意间隐藏了愤怒。
　　“这医院的医生都是些土包子，不会治病，好不容易来了个科班出身的，又被赶走了。”说这话的人，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叙述家长里短。
　　“听说是为了帮自己的女儿抢男人，才把医术高明的杨医生弄走的！”
　　“原来医院里的事情也这么复杂。”
　　“与权力有关的事情都复杂。”
　　“权力可以弄走人，怎么不用它弄走病毒？”
　　大家沉默了。这病毒还真不是权力能把它弄走的。要弄走它，得靠科学，得靠医生，得靠药物。
　　“我们吃的这个‘高效药’是杨医生研制出来的，她那么年轻就能制出这药，真是了不起！”
　　人们开始怀念杨医生，记忆中，大家见她的次数并不多，但不知为什么，大家就是记住了她的名字。对于一个在背后默默奋斗的科研人员，人们只要记住了她做出的贡献就可以记住她的名字。她离开余镇之后，余镇并未少什么，只是当人们面对疾病的时候，便觉得背后空落落的。
　　人们知道，余镇少了一份安全感。人对疾病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现代人之所以变得不那么恐惧，是因为科学的发展，是因为有科研人员在研究克病之药。“怕什么，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变成了人们的口头禅。他们相信，总有一些人在与疾病做着对抗，总会从那顽强的对抗之中寻出一条路来。
　　研制药物的杨医生走出实验室，加入市医疗队驰援疫情重灾区的消息，经电视传播，一夕之间，整个澹县、整个余镇全都知道了。她现在已经成了人们心目中的女英雄。过去一直以为只有为人们的利益而死的人才算得上英雄，现在大家都不这么认为了。活着奉献的人也可以称为英雄。
　　龙菲菲打心眼里特别佩服杨莫羽。最近她得了一场重感冒，在余镇人民医院住了两天，一直都是廖静在为她打针吊水。她想向廖静打听杨莫羽以前在医院时的情况，但想归想，终究无法开口。看得出，廖静并不是个胸怀宽广的人。从格局上讲，比起杨莫羽来，她小太多。向她打听她曾经的师父和情敌的情况，这实在是不妥。就算你问得出口，她也不一定肯回答。
　　病房墙壁上挂着一台21英寸彩电，里面滚动播报着各地的疫情和抗疫状况，龙菲菲得知那个重疫区缺少口罩时，萌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她立即打通了夏初阳的电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你帮我准备一车口罩，我要亲自送往那个重疫区。”电话那头的夏初阳定了定神，道：“好的！”龙菲菲出院后来到厂里，夏初阳已经把一百箱口罩装车完毕，并告诉她说：“我们的请求得到了相关部门的批准和上级领导的首肯，但不能打着个人的名义去送，得打着余镇全镇人民的名义。是余镇全体人民去支援疫区。”龙菲菲点点头，道：“好！”
　　夏初阳又道：“代明也想和我们同去。他去送药。这些天里，他按照小莫的方子加紧制了一批药出来，准备送往疫区。”龙菲菲又点了点头，道：“好！”夏初阳于是又道：“代明和我，还有张小磊都与你同去！”龙菲菲道：“好！”说完这三个好字，她竟然忍不住哭了起来。夏初阳问：“你怎么啦？”龙菲菲深叹一口气，咬着嘴唇任由泪水滑落，哽咽得厉害。
　　“如果杨豪有你们这样的情怀，那该多好！”原来她想的还是杨豪。
　　夏初阳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人各有志！”
　　龙菲菲道：“他在宾馆开房、背叛妻子，在沙岗村建厂骗钱、背叛人民，那也是他的志？”
　　夏初阳一时无言以对，他的任何回答，都不会改变龙菲菲的既定观念。她已经有了全新的是非观。从提议建设这个口罩厂开始，她已不再是那个跟着杨豪追名逐利的龙菲菲。人是会变的，龙菲菲一变再变，终于变成了她自己喜欢的人。
　　他们去送口罩，厂里的事就交给了张彩月和刘迟两人。沙岗村与石岗村两个村的干部忙完村务，也会去厂里转转，但基本都没啥事。镇里的领导也会来督察，但不像往日那样讲究排场，没人接待他们，他们来了，在厂子里转一圈，到处看看，了解了解情况，强调强调安全事项，很快就走。有了沙岗村的办厂经验，县工业园有几个废弃的厂子也准备整修为口罩厂，但苦于没有经验，所以也就派了些人来取经。来了又去了，去时还带走了口罩厂两个技术员。技术员上午走的，晚上就回来了。他们说：“他们那些厂还是废墟一堆，垃圾都没清理好，就想开工，就想搞生产，简直太离谱。”别人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缺少人手呗！得不到当地百姓的支持，就凭头脑发热，能干成事？”
　　“县城还缺人？”
　　“县城怎么不缺人？常住人口要么是有单位的，要么是做生意的，平日里打工的，自己的厂子有事做，干吗去个废弃工厂，遭受那份罪？”
　　“那些厂不是都不准开工吗？”
　　“是不准开工，所以，他们也招不到人啊！”
　　“还是乡里好，乡里没病毒，乡里人心齐！”
　　“要是没有夏书记，你看心齐不心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