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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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了。”溯尔把怀里的孩子抱到等候区的长椅上，帮他拢了拢胸前的衣物，宽大的研究员白大褂几乎垂落到他的脚边，勉强挡住了实验室中的冷气。
为了便于药剂的存储，防止变质。第三培育区笼罩着昂贵的低温保鲜雾剂，空气中充斥棕褐色的液滴，墙角的玻璃架上搁置着一套连接复杂的仪器，各色的液体在仪器中反应，搅拌，澄清，最后混在一起，变成一种奇怪的蓝绿色溶液，“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流入巨大的营养液贮蓄池中，然后被吸入盘虬在实验室墙壁和天花板上的管道，输送到实验室的各处。
097偏了偏脑袋，溯尔看到他的身体在看见营养液的那一刻就突然变得僵硬，097开始小心地直起脊背端正地坐好。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接着，溯尔听见097轻轻的气音，仿佛怕被人听见一样：“营养液是苦的。”
“你说什么？”溯尔停下联系那个研究组副组长，改为看着097。
“那个很漂亮的水是苦的，咸咸的苦，我不太喜欢。”小小的孩子在浑浊的棕褐色雾气中伸出一只微微泛着未干的营养液荧光的手指，瘦白的指尖有注射器留下的痕迹，“待在营养液里不舒服，身体会变得很胀很疼。可是……我们除了训练就要在里面睡觉，他们说大家都很乖，可我睡不着。”
他们的背后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幕墙，透过这面墙可以看见那些安静的培养仪，它们宛如一个个装饰品，就像你家里的落地灯，盆栽或是其他什么摆设一样立在那里，没有人会觉得它们包裹着百十个生命。
玻璃幕墙外，披着宽大衣服的孩子仍在喋喋不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实验室，他们说我太不听话了，没有人会想领养我。大概我会被销毁掉吧，就像所有的实验废品一样，被拿去试用粉碎灭失舱或是高温炮，说不定会去试验合成动物的攻击性，那就太好了，我一直想和小动物玩，你说，那些被领走的孩子在新家庭会不会被允许养宠物啊？”
溯尔熄灭通讯器，虚拟屏瞬间收回，他惊讶地看了看097：“你不怕死？”
097摇了摇头，他向后倒去，脊背柔软地贴合在银色的金属椅背上：“不怕啊。我根本算不上人吧，也许我的死亡和你们是不一样的，说不定我会保留我的灵魂，也许我的灵魂可以在基地外找到真正的山谷，草原，森林或是看到儿童画册上的那些蝴蝶。”
“你只是一个小崽子，为什么会想那么多？”溯尔摸了一把097垂下的头发，柔软的发丝间带着一种药剂的苦涩，“一定会有人带你走的，不要想着死，那些事在你长大以后才应该考虑。”
“你在骗我对不对？”097的声音闷闷的，“其实你不用哄我，我并不真的像我外表看上去那么小，他们说我们的幼体期很短，和你们幼崽的计算方式是不一样的。而且他们一定快要忍不了我了，楼上合成动物的猎物本该在昨天送去，但他们竟然没有送，楼上那只动物一直在叫，我猜他们昨天在我的日常药剂里加了东西，我今天一直很兴奋，可能我今天要去和那只动物一起表演节目。”
溯尔看着097，097也抬头看看他，097有一双湿润明亮的眼睛，毫无防备地看着溯尔。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研究员以外的人，也是第一个抱我的人。”空旷的空间传来那个研究员副组长的脚步声，097跳下金属椅向下溜去：“再见吧，我该走了。”
溯尔伸出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097的颈环：“乖，再等等。”
097现在很懵逼。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约十分钟前，他准备逃走的时候那个穿着基地保卫军制服的男人捏住了他连着电击器的颈环，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那个男人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到怀里，然后迎面走向研究员副组长。
接着，他听见一个男声低沉地说：“我选择接收子芽计划第九十七号试验品。”
于是，现在研究员副组长站在他们面前，一脸不高兴地为溯尔科普试验品饲养事项并吩咐手下研究员去为楼上的混合动物送一些无严重污染的实验废弃肉类作为食物。
“这个是颈环。”他粗暴地把097转过去让他背对着溯尔，接着他伸出手指拨了拨一条插入097后颈的透明金属丝，“这里面有一块能使用六十年以上的高强度自发电蓄电块，我将把监护人权限交给您，您可以在日常训练中通过微弱电流让097号意识到它正在进行错误行为；当您需要销毁097号时可以剪断这条金属细丝，除非您事先通过权限关闭过电流，否则在一瞬间高压电流就会麻痹它的心脏。”
话毕，副组长叫来了个年轻的研究员，在他转身时，溯尔迅速伸手把被拽了个踉跄的097带回自己身边。
研究员送来的是两个拥有降温升温功能的电子针管，一只足有三四十厘米长，另一只则和普通药店中最细的针管一样大小。
“大的那只是训导剂，将它注入试验品体内后它会与我们在试验品体内人工添加的一种物质互相吸引，形成一种与电击截然不同的疼痛体验，与微弱电流用法一样，用完后可以来培育中心登记领取；小的这只注射一整管后，试验品会在一个小时后死亡，可以按需要酌量增减。”副组长将它们包在一个盒子里，“家用培养舱，日常药物和养育手册将会送货上门，如有特殊情况可以免费到培育中心咨询。”他摆了摆手，道：“你们可以走了。”说完，他不高兴地嘟囔着回到了实验室。
097感到有人牵起了他的手，他抬头看去，溯尔向他眨眨眼：“我们回家吧。”
带着体温的制服外套又一次被披在了097身上，有人细心地帮他扣紧了大部分扣子，将外衫改成了一件套头衫，冷气不再扑向他的胸膛和柔软的腹部。他们穿过弥漫着深色药雾的走道，那些浑浊的空气，安静的培养仪，奇妙的山谷和花园都被抛在他们身后。
脱下那件拖地的白大褂的097被抱了起来，但他扭过头去，再也没有看一眼这个他出生长大的培育区。
他们走向了轨道车，等待他们的是培育中心外没有下完的暴雨和湿润泥泞。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