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梦境（无限流）》李小笼

31、要做“更好的自己”

　　沈窦笑着点头应和着班长，心里觉得对方这样当着外国学伴的面说中文的行为太不礼貌，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她笑着和Don打招呼，告诉对方可以叫自己Shen，然后打算和几个同学一起领着学伴参观校园。
　　她表面和梦境里的诸位都有说有笑，但是脑海里却乱成一团。
　　徐博飞和自己闹翻就是因为Don。
　　一个美国的阳光黑人男孩，大大咧咧，和自己也算玩得来。
　　即使回到美国，也偶尔会发一些消息分享自己的生活。
　　如果说Don喜欢自己，沈窦是不相信的，但是如果说徐博飞觉得Don喜欢自己，沈窦又是相信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徐博飞在沈窦和Don回到教室的时候，从教室门口走出来。
　　徐博飞是个个子高挑的篮球男神，皮肤黝黑、阳光帅气，是传说中的犬系少年，和沈窦在这个时间点已经互相聊□□半年多了，是有点暧昧的好友关系。
　　他一开始是一脸开心地迎上来找沈窦，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是很快看到Don以后，徐博飞变了脸色。
　　他有几分打量地看着Don比自己高壮的身材，和埃塞俄比亚人高鼻深目的外貌，一时间愣在原地。
　　沈窦在17岁的时候是想不通徐博飞是为什么因为Don和自己闹翻的，但是现在看到他的样子还不明白吗？
　　大概就是觉得外国人抢了自己的专属物而已。

　　更何况，徐博飞其实这时候心里有喜欢的女生了。
　　是的，徐博飞，这个和沈窦聊□□互道晚安的篮球男神，其实喜欢的是别人。
　　沈窦过了很久才知道，为什么徐博飞总是有意无意提起自己的闺蜜，为什么在不同场合问自己她的所作所为。
　　他以为自己能够在和沈窦暧昧中追求别人，但是最后换来的代价是沈窦和他的决裂。
　　沈窦还记得徐博飞支支吾吾地说：“我没有喜欢你，但是也没有不喜欢你。”
　　沈窦模仿他的句式回答说：“所有的不理解，现在我都理解了。”

　　沈窦笑笑，刻意忽略了徐博飞的脸色，向两人介绍了对方，然后问徐博飞来找她干嘛。
　　徐博飞晃晃手里的书：“我读完了你借给我的哲学书，正想找你分享一下呢！”
　　沈窦暗自好笑，在现实里，这本书徐博飞拿走就没有还给自己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意难平的点在这里：这本哲学书非常全面系统，又厚又重又贵，给徐博飞真的是白瞎了。
　　沈窦点点头：“我先带Don四处转转，你想一起就一起吧。或者等下午物理课的时候你还我就好。”
　　沈窦的学校实行走班制度，沈窦和徐博飞是一个物理班的，两人是物理课同桌，自己也没少请教徐博飞物理题。
　　徐博飞有些不高兴，但是还是跟在了Don身边，一路上说着英文介绍着学校的不同地点。

　　一转眼到了物理课，这时候Don已经坐上大巴去参观本地的景点了，沈窦拿着书包坐在徐博飞身边。
　　别说，重新审视自己高中时的身体状态，沈窦觉得自己真的很瘦，瘦到有点不舒服那种。
　　和12岁的胖乎乎、15岁的壮实不同，17岁，自己因为受到各种资讯的影响，已经开始比较激烈的节食减肥，身上已经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但是自己没有察觉到。
　　比如偶尔洗澡洗久了，会有点眩晕。
　　比如吃饭越来越少，甚至吃不下正常饭量的食物。
　　沈窦不能把这件事全都推给徐博飞，但是可能所谓的“自我觉醒”，就是这样痛苦的吧。
　　想要做到最好，想要符合每一个人眼中的最好，想要急切地取悦一个大家都喜欢的人，可能就是自己的状态。
　　可爱又可怜。

　　徐博飞小心翼翼观察着沈窦的脸色，她一如即往的沉静。
　　脸色白皙的短发少女穿着校服的T恤和短裙，认真地翻看着卷子。
　　她似乎没有被那个黑人男孩的到来影响什么。
　　真的吗？

　　徐博飞陷入一种很纠结很变态的心理，一方面，他很清楚自己和沈窦之间的友谊不纯粹。
　　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但是他有种感觉，沈窦喜欢自己。
　　这样说似乎脸大了一点，沈窦是一个有独特气质的女学霸，被她喜欢似乎有点不可想象。
　　但是另一方面徐博飞也客观上知道自己在女生当中是阳光健美的男学霸，沈窦不免俗也很正常。
　　徐博飞和沈窦的友谊，建立在自己对她闺蜜的觊觎之上，可是如果有一天沈窦不喜欢自己了，徐博飞会觉得很不开心的。
　　就拿Don来说吧，黝黑、健壮、风趣、幽默，简直是自己的升级版，更何况，黑人的种族优势......
　　徐博飞耳根发红，他心里希望沈窦不要想到这方面的“优势”和“劣势”......

　　想到下节课要讲解的卷子，沈窦转头来看着徐博飞，却发现他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自己，黝黑的脸颊带着一丝红晕。
　　两人目光接触以后，徐博飞不自在地转开了眼神，沈窦沉吟片刻，在草稿纸上写下：“我知道你喜欢谁。”
　　她把草稿纸推给徐博飞，侧头观察着他的反应。
　　果不其然，他读完这行字后，手就像触电一样放下了草稿纸，心虚的眼神藏也藏不住。
　　沈窦拿回那张纸，继续写：“你喜欢我，不是吗？”
　　这回轮到徐博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以为自己和两个女生的暧昧被揭穿，结果却换来沈窦的斩钉截铁。
　　沈窦继续写第三行字：“你不喜欢我也不要紧，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下课了，沈窦拿走了那三行字的草稿纸，头也不回地走开。
　　她走进食堂，食物的香气给她带来过的诱惑远远胜于徐博飞给她带来的。
　　要瘦、要聪明、要优秀、要受人欢迎，这种潜移默化的教条让她几乎变成了一个讨好型人格。
　　还是深藏不露的那种，表面上傲气又洒脱。
　　沈窦叹口气，想起了多少个节食减肥的夜晚自己连晚饭也不吃，饿了就吃一个梨。
　　如果不这样骚操作，她的个头还会更高。

　　她正打算去盛饭，吃一下回忆中食堂的红烧肉，结果Don和其他美国学生参观完景点也来到了食堂。
　　“Shen，你能不能帮我点个菜？”Don友好地询问着，深邃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沈窦。
　　沈窦看着Don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自己的梦里刷存在感，猜测解开心结可能也离不开Don，于是点点头答应了。
　　在队伍里，两人闲聊着，Don开心地描述着自己在中国看到的新鲜事物，沈窦自然礼貌地答应着。
　　帮助他打完饭，Don还热情地邀请沈窦和他们美国学生一起吃饭，沈窦也欣然加入。

　　“Don，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又漂亮又友好的中国女生呀？”另一个美国白人男生打趣地说道，这时候沈窦才发现没有别的学生带着学伴吃饭，好像只有沈窦一个中国人。
　　Don很不好意思，但是他更担心沈窦觉得不被尊重，于是，在短暂的羞涩之后他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沈窦这时候才想起来，在现实中，Don的到来除了搅乱徐博飞的暧昧节奏，更加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是吗？Don觉得她很漂亮？”
　　果不其然，一个白人女孩子意味不明地用英文说道。

　　17岁的沈窦看自己有很多方式：首先，学习要好，不好作为学生就失败了，家庭的地位也不保了；其次，要瘦，按照中国女生的标准骨瘦如柴才算瘦；最后一点，就是国际友人给她的眼光，Don的惊艳、其他种族女生的嫉妒，这些给了沈窦很大的困惑和压力。
　　与其说中西方审美文化不同，不如说沈窦很诧异：为什么在自己价值观里不够优秀、不够完美、不够漂亮的自己，能在一个异国帅哥的眼中漂亮、友好、可爱、聪明？
　　沈窦被自己的不配得感震撼过，也因此把白人女生隐藏的恶意体会得最深、最痛。

　　但是和现实里发生的事情不一样的是，Don没有随便笑笑躲过这个话题，而是认真地说：“Jessica，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地方，我觉得Shen很美，因为她是她自己。”
　　沈窦被这番简短的话击中，虽然她很确信这是她自己的潜意识，但是此刻心里还是不由得为说出这番话的Don鼓掌。
　　是啊，我只需要做自己，不需要做最好的自己。
　　没有什么不配得的，优秀的男生的喜欢，外国友人的欣赏，家人的爱，老师的偏心，沈窦都是可以得到的···

　　Jessica反而不好意思了，美国人基于外貌的赞美和攻击都是可能被认为不尊重的，面对Don义正词严，她反而难以继续含沙射影。
　　沈窦笑了：“谢谢你的欣赏，Don，虽然我觉得不能以貌取人，不过你说的话还是让我很开心。”
　　是啊，现实里17岁的沈窦可没有这么大方，能够大方面对赞美也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

　　“沈窦！”
　　要不是徐博飞的打断，沈窦可能还要说一些友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