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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茨之卷番外2·天川祈雨1(恋爱小甜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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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热。”
龙马倚坐在廊柱边,微仰着头抱怨。
七月中的平安京被炽热的酷暑包裹着,京内不时传来走水的消息。
老天爷不下雨,人民的暴躁也与日俱增,便是宫中也不得不下令增员维持治安的检非达使。
赶往贵船神社供奉的奉陛使前夜才归,次日便披着晨曦的那点薄露再次动身了。
他家后院倒仗着神灵庇佑,泉水仍是涓涓流着。但这天气,平安京里便是流着泉水,也是热的。
“接着。”南次郎正巧提着壶路过游廊,二话不说给他浅浅倒上了一杯。
龙马懒懒抬手接过便往唇边送去,却还没来得及咽便吐了不少出来。
“…咳…臭老头!”少年的脸咳得绯红,愠怒地低骂,“…给我喝的什么啊!”
“嘁,没用。”南次郎小臂抵在柱上,垂着头鄙夷地嘲讽,“这可是供奉龙神的御酒,寻常想喝还喝不着呢。”
听到身后动静,他更是不嫌事大,扭头对端着茶壶走来的北枝大声劝诫,“小枝枝!酒都不能喝的男人不能嫁!明白吗?”
北枝和南次郎对上视线,疑惑地眨眨眼。
“不用理他。”龙马支着地起身,抬手擦净唇角,接过她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透凉的水泛着甘甜,入唇之后便如奔流的溪水,冲尽了喉间那点辛辣。
“…冷却过的泉水?”他一怔,向她看去,眉间染上了淡淡疑惑。
“嗯。”北枝对上他的视线,浅栗色的眸子转瞬便浸满笑意,“哥哥带来的。”
“弥生亲王?”龙马诧异地抬眉,果然在游廊的悬殿那瞧见了葉常和弥生亲王的身影。
“来也不说一声,”南次郎慢悠悠放下胳膊,提起酒壶冲两人挑挑眉,“整两口?”
“…不了。”弥生垂眸,遗憾的目光在酒壶上流转一圈,淡笑道,“今天来是有正事。”
葉常在角盆中添上些新水,几人在屋内坐定,弥生便道出了今日来的目的。
“今年大旱。”弥生言简意赅,“再如此下去,不止平安京,藩国也将降下炎灾。”
“殿上降下奉书,奉我为敕使出访贵船神社供奉,车已经在外候着了。”他无奈地笑笑,“只是多半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阴阳寮那边不是有筹备五龙祭了?”南次郎懒懒支着脑袋,提不起劲,“那群光头不也是?”
“就算那念得令人头昏的经文没用,那群闪亮的宝珠一直围着祭祀用的草龙转悠,也够龙神戏的了,多少该有点用。”
“…你说延昌大师。”弥生沉默一息,揉揉额角,“过两日,明光寺的静藏大师也要来了。”
…那便是没用了。
龙马剥着葉常捎来的莲蓬,喂猫似的一颗颗顺手往北枝的碟子里丢,闻言低低叹了口气。
老爸已经带着他两在外修行数月了,刚回来没几日。上次答应带她尝鲜虾茶碗蒸,老妈也还没来得及做。
两只素白的手指夹着一颗泛着凉意的莲子悄无声息抵上他的唇。
他手上没停,顺势微侧过脑袋吃了进去,抿到了些许指腹的热意。
还指望这次祈雨靠那些家伙,能稍微休息一阵,又泡汤了吗…
周围寂静的过了头,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抬眸。
众人复杂的神色与那人毫不自知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喉间那抹若有似无的清甜还没全然咽下,龙马的脸颊这才迟钝地开始发烫。
…该死,喂惯了…下意识就…
“…咳嗯…”他不自在地侧过头,握拳抵住嘴唇清嗓,“天上的水已经满了,无非就是看谁能把瓶倒过来罢了。”
“水之森你俩自己去。”南次郎翻了个白眼。
“只有他有啊?”弥生眉梢一扬。
北枝兴致盎然地拨开另一颗塞到他手里,眼睛里闪着星星似的催促他快吃。
…怎么不喂他嘴里?
弥生提着笑咬牙切齿地把莲子嚼得稀碎。
“水之森?”龙马蹙眉,“有必要去那么远?“
虽说这次是逢旱灾了,无法用雷法借雷公之力调动人间之水,但那些阴阳师和佛子不也是在京中做法?
“眼不见心不烦。”就连葉常都冷冷插嘴。
“就是。又不跟伦子去,天天带娃有什么意思。”南次郎摆摆手,可嫌弃他。
“去祸害祸害天德寺的那群老光头,嫌不够的话,不行回来你们回有栖川宫搁葉常面前秀也行。”
龙马嘴角一抽。
…闹一会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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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弥生亲王的福,折腾了半天行装,他俩终于还是被“扫地出门”。
代表有栖川宫的名义出行,备的牛车果然还是不一样,软和又避暑。
龙马的扇子随着牛车的行进摇个不停,就这么悠悠晃了半日,两人终于抵达了若狭的天德寺脚下。
“…八大龙王便将天竺的水移到了这里,成为了一处永不干涸的灵泉。”龙马拂开障帘,引她下车。
“好久不见了,龙马。”
两人闻声望去。
一僧人抱着络子,立于鸟居之下,正淡淡冲他笑着。
“元贞大师。”没想到竟有认识的人候着他,龙马多少有点讶异。
“令父可还好?”元贞同他寒暄。
“在家快活得很。”龙马接的也很快。
四年前南次郎曾带他来水之森修行过一阵。这附近是密教禅宗的领地,同业耳目众多,当时便是天德寺的元贞大师一直照拂着他们,算起来,也算是没有血缘的伯父一类的人了。
“来了位不得了的施主。”元贞目光微移,落在了他身后偏头瞧着山间溪水的人身上,向她微微合手一礼,“贫僧法号元贞,山中多是修行之人,在下奉有栖川宫之命引您二人入山。”
“…您好。”北枝仍是望着那流水,似是出了神。
“顺着这溪水往上,便是龙神飞来的岩窟。”元贞抬袖指向鸟居内通往山巅的路,“请。”
过鸟居,便已踏入神域。
“好湿润。”北枝轻扯龙马的袖子,垂睫盯着地上覆着水汽的青苔轻声道。
清修的山并未正式开辟人行的道路。水之森的树阴翳纵横,数人高的乔木根系自然也盘根错节。
龙马的视线自她清冷的脸,缓缓滑至藏于绛紫纱罩衫下的双沓。
她今日着的壶装,朦胧的薄纱顺着斗笠垂下,估计她也看不太真切。
“在能把斗笠取下之前,”龙马反手紧紧将她的手牵住,带了点力道将人拉到身旁,“就这么走。”
反正碍事的家伙都正好不在,他爱怎么牵怎么牵。
斗笠下的唇角微微勾起,她温热的手回握得更紧。
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少年总是懒懒散散的,若不是修习阴阳术,或者是同有挑战性的对手对战,他素来提不起兴趣。
研究起阴阳术来,卧榻上也能被他的纸墨铺得杂乱无章。
然而偏偏也是这么个人,想要细致起来,谁也敌不过他。
就如这水之森里无处不在,将她浸润包裹的水汽一般。
温润细无声。
“喜欢。”她轻轻道。
“…什么?”龙马脚步一顿,敏锐地回眸。
北枝正对上他的视线,轻眨了一下眼。
“喜欢你。”
她的声音这次没被那叮咚泉水盖过。
龙马一僵,只觉得手心的交握处烫的惊人。
…可恶的直球。
这个家伙每次都搞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相识近两载,龙马算是明白了,宫家那点女子的委婉她一点没学会。
她总是那般敞亮,语调正经平静的仿佛在陈述今天的天气一样。
“这便是龙岩窟。”元贞大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回神,交叠的手却无人主动松开。
“哈哈。”元贞大师的视线落到两人堆叠在一处的袖子那,不由得朗声低笑起来,“想当年,你父亲同你母亲,也是这样。”
“一晃竟已经到了下一辈了。”他感叹,“时光荏苒啊。”
“我母亲?”龙马有些讶异,也不避讳,大大咧咧地牵着,“她也来过?”
“当然。”元贞含着笑意,“南次郎可比你更能闹腾,扰得本寺那些修道行者们个个不得安声。”
“你母亲同他们射覆要输,他便施术法把下面的东西换成你母亲占卜的结果。”
“…是他干的出来的事。”龙马无语。
“…哼哼。”一旁的人倒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出了声。
“…?”龙马向她那噙着笑意的眸子挑挑眉。
“…没有,就是想,龙马如果是南次郎先生的话,会如何。”她低声道。
“但是龙马不会作弊。”北枝直直望着意气风发的少年。
“我也不会输。”她的眼睛亮极,隔着薄纱也挡不住。
“…笨蛋。”他不自在地扭头,“我跟那老头可不一样。”
“…不,有些地方,还是像的。”她连那般空灵的声音都晕入了几分笑意。
“…唔…”这下又逗得龙马不得不回眸看她。
“当然,那些方面也很喜欢。”见他回头,她笑得更是毫不掩饰。
他的视线在她微扬的唇角处游移许久,终是认命地闭紧了眼。
这要怎么平心静气…他懊恼。
有点…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