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喜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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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瑾一晚上都没睡好，许是叫白四娘的情绪感染了，她梦了一宿的前世。在梦里，一向温柔善良的嫡母搂着自己，柔声问自己愿不愿意跟姐姐一起出嫁。
她看见上辈子的自己咬了咬唇低下头，过了会又把头抬起，小声问：“跟姐姐一起出嫁，是做什么呢？姐姐会愿意吗？”
冯家的太太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后，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阿衡，你抱来我身边养的时候还那么小，我看着你长大。在我心里，你同阿慧差不了许多，让你去做妾，我是不愿意的。但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你们父亲只是一个小官，思哥儿还没考得功名，愈哥儿又被老太太宠坏了。阿衡，家里靠着你们舅舅家生意上的钱，才能让你们过上现在的日子。”
她把怀里懵懵懂懂的小人儿搂进怀里，心软了一下，这孩子才将将十三岁呢。“冯家现下是这个样子，若是不做妾，只能看看赶考的学生们了。但这么多人，有多少个能考得功名，日后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呢？阿慧来找我，说想带你一起出嫁，还能照顾你。我想了想，这也很好，你们两个人从小就是那么要好的姐妹，以后也能互相扶持，你觉得呢，阿衡？”
白洛瑾还记得当时的自己思考了一下，就答应了嫡母的请求，再之后整个家里都开始忙着操办起姐姐的婚事，顺带给自己也准备了些看得过眼的嫁妆。
其实嫡母为她这个庶女做的这些，已经是十足十的良善人了。白洛瑾也承认，她大可直说让她做妾陪嫡姐嫁去伯府，然后再随便给她置办些东西充当嫁妆，这是归属于她们这些庶女们的共同的命。
她只是觉得有点伤心罢了，她是真的将嫡母看作自己的母亲，嫡姐跟嫡兄看作自己亲生的兄姐，可到头来，还是他们才是一家人。她在出门前的那晚，也跟白四娘一样恐惧无措，可是没有人来安慰过自己。
白洛瑾醒来的时候眼角还带着泪水，好在吴妈妈跟春桃她们以为自己是舍不得即将离家的四姑娘，只慌忙投了帕子给自己蒸了蒸脸，倒是没说旁的。
“姐儿年纪小，今天的喜事倒不必起这么早。”吴妈妈伸手试了试盆里的水温，把帕子丢了进去，“不过起都起了，倒不好再睡了。春桃，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提来点让姐儿先垫垫肚子。”
春桃嗳了一声，把手上找出来的衣裳放在床脚，掀了帘子出去了。
吴妈妈拉着白洛瑾的两只手，替她换上今日要穿的衣裳，又给她扎好了头发。春桃正好提着食盒回来，见白洛瑾已经收拾好了，忙掀开盖子端东西出来。
“厨房乱的跟打仗的一样，过去站了好半天都插不进话，最后还是柳家闺女看到我，给我随手装了几盘。”春桃一边端着碟子一边嘟囔着，“姑娘凑合着用点吧，今儿厨房也就能匀几盘点心小菜并几碗粥出来了。”
白洛瑾叫吴妈妈牵着手带出来，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看已经摆出来的东西。一碟牛舌饼，旁边放了一勺玫瑰卤子；一碟炒火腿，里面还拌了点葱丝；两碟子酱菜，一碟是胡瓜，一碟是八宝菜；最后还有一小盅米粥，不知用什么煨的，香得紧。
白洛瑾在桌旁坐下，舀了勺盛出来的米粥尝了尝，是用鸽子汤煮的米粥，已经是又软又烂，鸽子肉也拆了下来拌进粥里，配上小菜喝得让人停不下来。
正喝着呢，在院子里打水的小梅掀了外面那层门帘蹦了进来，隔着帘子喊：“姑娘，外头下雪啦，待会出门让春桃姐姐多加件斗篷。”
春桃给白洛瑾夹了一筷子火腿，才扭头应小梅的话：“还用你多说，我刚回来看天阴的，就想着待会拿那件新得的斗篷出来给姑娘穿。倒是你，一天天穿得那么少，满院子乱窜，去后头喝碗姜汤再回来。”
小梅笑嘻嘻应了声是，又掀了帘子出去了。里外两层帘子，白洛瑾看不出外头雪下成什么样子，只看窗纸朦胧透出的光，就能料到外头此时的天气。
她放下筷子，仰头看着吴妈妈道：“妈妈，外头雪下这么大，待会四姐姐出门怎么办呀。”吴妈妈低头收着桌上吃剩下的盘子，头也没抬道：“姑娘不必担心，家里抬轿子的都是多年好手，雪天也不妨事。更何况，这是今年的初雪，瑞雪兆丰年呢，是好兆头，姑娘不必替四姑娘担心的。”
同样的对话也几乎在同样的时间发生在正院这头。四姑娘亲生的姨娘此刻正在太太屋里，太太坐在榻上，章姨娘斜着坐在太太脚下的小杌子上，王妈妈站在太太的身后。章姨娘攥着手里的帕子，脸上全是不安：“太太，今儿一起来天色就不好，待会要是……”
太太伸手将章姨娘拉起来，牵着她的手拍了拍：“你且安心，日子是叫人看过的，万万不会耽误了四丫头的好日子。你是她姨娘，你都慌了，让她怎么办？”
章姨娘听到这话，忙用帕子擦了擦脸，起身道：“太太说的是，是我没分寸了。”太太盯着章姨娘，微微叹了口气：“罢了，她是你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再怎么慌张没分寸都是应当的。去后头瞧瞧四丫头吧，”
章姨娘哎了一声，捏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福了身子退了出去。白兰正巧打了帘子进来，她站在门边，伸出双手在炭火盆边烤着，一边跟屋里的太太说话：“太太您且放心，四姑娘已经起来了，正让人梳着头呢。”她又放低了声音，“我看章姨娘刚才走的方向，可不像是去四姑娘屋里，倒是回自己院子的路呢。”
太太叹了一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她是觉着自己姨娘的身份，待会一屋子有头脸的太太，还有四丫头素日玩得来的姑娘，她在不庄重。随她去吧，待会让人在门边留个空，好歹让她亲眼看四姑娘出门子才行。”
白兰烤热了身子，正想转身掀了帘子进去，就看到除开四姑娘之外的几位姑娘一前一后都朝着爽意斋这边过来了。她笑着掀开外面的那层门帘，朝着几位姑娘打了个招呼，又回头朝屋里喊道：“王妈妈，几位姑娘都来了。”
太太正叫白昙服侍着穿鞋，听到白兰这话扬了扬眉，转头看了眼放在一旁的自鸣钟，“哟”了一声，冲王妈妈道：“这群丫头一个个起的比往日早这么多，不容易。”
王妈妈只笑了笑，并没接太太的话。太太也不在意，只扬声朝着门口的白兰道：“跟她们说，不用上我这了，直接去四丫头那吧，她一个人在那也害怕。待会等宾客都来齐了，有什么事再喊她们便是。”
白兰笑着应了一声，紧了紧斗篷，掀了帘子又出去了。几个姑娘们见白兰出来了，忙停下问好：“白兰姐姐，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白兰冲几位姑娘福了福身子，道：“太太说了，让姑娘们直接去四姑娘那陪着她就行，若是之后有什么事再喊也来得及，不用现在就过来。”
几个姑娘道了声谢，互相看了一眼，转头出去了。
四姑娘昨晚跟章姨娘睡一块，哭了半宿，后来是章姨娘想到明日有一整天好忙，硬压着她闭了会眼。白洛瑛答应了姨娘，闭上了眼，可怎么也睡不着，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刚迷糊了一会就被自家丫头拍醒，先下两只眼肿得跟鹅蛋一样。
几个姑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四姑娘瑛姐儿坐在梳妆台前，三个小丫头正给她烘着一大早才洗好的头发，另两个小丫头在给上着头油。四姑娘脸前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丫头，一人手里拿了个帕子，给四姑娘敷眼睛。四姑娘的奶妈妈在屋里急得直转圈，看到姑娘们进来才慌里慌张冲她们行了个礼。
“哟，这是怎么了，您都慌成这样？”六姑娘冲这位小王妈妈笑了笑。五姑娘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里头，掀开帕子盯着四姑娘的脸使劲瞧：“我的好姐姐哟，你这眼睛，昨晚哭了一夜？”
六姑娘听到这话也凑了过来，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四姑娘的眼睛，冲着那两个拿帕子的小丫头道：“你们两个，上厨房那边要几个鸡蛋来，再问问柳妈妈有冰吗，有的话也拿点过来。”
两个小丫头道了声是，手拉着手一起退了出去。七八九三个姑娘也围了上来，七姑娘闻了闻四姑娘带着热气的头顶，笑道：“四姐好香呀，待会四姐夫闻到了，怕是头都要昏了！”
白洛瑛脸臊得通红，想上手捂白七娘的嘴，又怕扯着自己头发，只好坐在那气鼓鼓瞪着白七娘看。白五娘一把掰过她的头，喊道：“哎哟我的祖宗，可别瞪了，还嫌自己眼睛不够肿啊。”
去厨房取东西的小丫头回来了，五姑娘跟六姑娘一人一边，凑在四姑娘脸前帮她敷着眼睛。七姑娘在一旁扒拉着四姑娘收拾出来的首饰，嚷着说四姐夫肯定会看傻眼，叫白四娘结结实实在屁股上拍了一下，正捂着屁股龇牙咧嘴。
白八娘跟白九娘没掺和几个姐姐们的打闹。八娘是性子如此，本就不爱这些；白九则是对这些大些的姐姐都不熟悉，在以前的那个白九的记忆里，这些姐姐都跟她太远了。
白八娘低头看了看乖乖站在她身旁的九妹妹，又看了看那边凑在一起打闹的其他几个姐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自家妹妹的头：“小九，去跟你其他几个姐姐们玩吧。别学我这样，你还小着呢。”
白洛瑾不妨一向冷淡的八姐姐突然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一时间怔住了。她抬起头，看着这个一向冷冷清清的姐姐也看着自己，那双素来没什么感情的眼睛里透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她一把握住了白八娘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知道了，姐姐。”
白四娘终于蒸好了头发，也上好了头油。两个小丫头抬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发包和梳篦，开始替白四娘梳头。
白洛瑾踮着脚尖朝箱子里看，又抬头看看坐在镜子前散发着梅花香味、正襟危坐着的四姐姐，突然叹了口气。
“四姐姐好辛苦呀。”她道：“这么多东西，我看着就觉得头痛，四姐姐待会梳好了，要等到晚上才能拆头发呢。”
听见这话，五姑娘也伸着脖子看了一眼，然后缩了回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四姐姐，好大的发包呀，要不你晚一会再梳吧，不然脖子指定要疼好几天呢。”
白四娘听到这话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会……吧？”她倒是也想扭头看看，但头发被人攥在手里，只能对着镜子左右探头，想看看到底是有多大，让几个妹妹都这样说。
看着一屋子的人都忧心忡忡的样子，站在左边那个梳头的小丫头开了口：“四姑娘莫慌，这发包看着大却不重的，等临出门了再带上冠就好。咱们的冠也不大，两个加起来并不很重。”
另外那个小丫头扭头看了看摆在床边的自鸣钟，扯了扯左边小丫头的袖子：“先等会再梳，开脸的妈妈要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满脸喜气的陌生中年女子掀了帘子走了进来。她应该是穿着极厚的斗篷或是坐轿来的，没带一丝寒气；衣服是簇新了滚了金线的缎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头上的步摇还插了个龙眼大的珍珠。
屋里几个姐妹都忙朝她行礼，就连坐着的白四娘也伸出双手微微弓了下腰。白五娘趁着大家行礼的功夫，低声道：“我听说是一个李家的太太，家里男人倒是不显，但说是难得的五福俱全之人，太太也是专门等着才请到的。”
这位据说是五福俱全的李太太笑着让大家起来，又走到白四娘身边拉住了她的手，道：“哎哟，可算是见到真人了。你们家太太请我来的时候，把你夸得跟朵花儿似的。我就寻思，我也是见过前头几个姑娘的人，难不成这理国公府，当真是揽了全天下的灵气？今天见到人，我算是服了，你们太太是半句虚言都没有。不光四姑娘，剩下几个姑娘也都是一等一的好。”
白四娘被她夸得双颊通红，头都快埋到地上去了。李太太应是看多了这样的场景，倒不觉得有什么，从小丫头手里接过开脸的工具，又让她俩把白四娘的头给扶正了。
李太太的动作又轻又快，只一会儿就开好了脸。她上下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让出身子叫早就围了一圈的几个白家姑娘们看。
五姑娘七姑娘先挤了上来，趴在四姑娘脸边仔仔细细看着。七姑娘伸手轻轻戳了戳四姑娘的脸：“四姐姐，有点红了，痛吗？”
四姑娘摇摇头：“不痛，李家太太手艺好，就是看着吓人。”她又对着五姑娘说：“回头轮到你的时候，也请李家太太过来。”
白五娘一瞪眼就要扑上来拧白四娘，又想到她刚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伸着手愣在原地，收也不是，伸也不是。白六娘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从后头揽住白五娘的肩膀：“好啦五姐，李家太太还在呢。”
白五娘这才想到这茬，忙放下手回头看李太太的反应。李太太跟小王妈妈坐在一块，看到白五娘扭头，她笑着安抚道：“不妨事不妨事，姑娘们在家自在一些都是应当的。”
“四姑娘，前头吴大姑娘、顾大姑娘、顾二姑娘、齐四姑娘、刘三姑娘，还有马四姑娘都来了，太太正叫白兰姑娘带着过来呢。”一个跑腿的小丫头站在外头道：“太太说前头大姑奶奶跟二姑奶奶都过来了，让五姑娘六姑娘过去一趟。”
白五娘白六娘嗳了一声，匆忙整理了一下刚刚歪缠着弄乱的衣服，掀了帘子出去了。屋里一下子空了下来，白七娘因为有个李家太太在，不敢说话；白八娘本来就把自己活成个塑像，也不说话；白洛瑾则是太小了，更不知道这会子以她的年龄身份能说点什么话出来。
正当白洛瑾低头想着自己当年五岁的时候是什么个样子时，一只莹白细长的手捏着一块桃酥伸到了她面前。
“小九饿吗？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白四娘温温柔柔道：“你还小呢，估计也不明白我们今天都在做什么，在这坐着也无聊了吧？”
白洛瑾并不饿，可她还是接过了那块桃酥，捏在手里。她看着低头望着自己的白瑛娘，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肩膀：“我知道的，四姐姐今天要跟特别特别喜欢的人成亲了，从此以后，四姐姐就有了一个另外的、只属于四姐姐和四姐夫两个人的家了。”
白瑛娘怔了一下，旋即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小家伙，年纪小小，倒是会说。自己的家呀……”她的眼神一下变得温柔起来，白洛瑾没有见过将要成为自己四姐夫的张家哥哥，但她看着白四娘的眼神，就莫名觉得这一定是一对非常非常好的人。
“好哇，让我们几个一大早就起床过来，你倒是坐在这吃着点心逗着妹妹，要成亲的人了不得呀。”门口突然有个陌生的女声响起，白洛瑾扭头看，几位姑娘正站在门口，冲着她们笑嘻嘻的。这里面有好几个都是那天赏花宴上见过一回的人，倒是刚刚第一个开口的声音很陌生，不知道是哪位。
见她们都扭了头，聚在门口的几个姑娘这才迈步挤了进来，将小小一个梳妆台围了个水泄不通。刚刚那个说话的人又开了口：“哎，我之前给你找的项圈呢？我特意找人订了个适合成亲时戴的款。”这下白洛瑾看清楚了，是个皮肤白皙，个子高挑的姑娘，但并不知道是哪家的。
白四娘伸出一只手指戳了她一下，嗔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想压死我呢，那么重一个项圈，我还要戴冠呢。”顾大姑娘也接腔道：“是啊思慧，那天我就说别嵌那么多东西，你非不听，现下也用不上，白浪费了。”
那个叫思慧的高个姑娘颇为不服气，还想让白瑛娘把项圈找出来，叫大家都评评理。那边已有个婆子在院门口喊：“姑爷上门啦，四姑娘可以收拾打扮起来了！”
顿时屋里一片兵荒马乱，姑娘们提着裙子忙往后退，想给梳头的丫头留出位置来。白洛瑾年纪小，被两个人挤了一下，脚下顿时不稳了起来。
眼看着就要摔了，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来，捏着她领子的地方把白洛瑾给扶稳了。白洛瑾就这这人的力站稳了身子，这才转头去看扶自己的人是谁。
“顾二姐姐，多谢你了。”白洛瑾一边道谢一边腹诽，自己前后被顾大姑娘跟顾二姑娘“救”了两回，这是打哪修来的缘分？上辈子也没跟这二位姑娘有什么呀。
顾二姑娘看着白洛瑾站好，又伸出手牵着她走到最外头，蹲下来戳了戳她的脸：“白九妹妹呀，你小小一个人站那么靠里。这回是我看到了，若是没看到，你不就要摔了？”
白洛瑾忙跟她道谢，到了现在这份上，她还是有时会忘记自己只有五岁的年纪。比如刚才，她看着换上衣服的白四姑娘，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上辈子那个十几岁的年纪。
这边闹成一团，前面的消息也通过丫头小厮一层一层传进来，有时甚至都不必传，只听就能听得出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张轩文已经骑着马到了门口，叫白家几个哥儿并两个郡王爷姐夫拦得死死的，又是让他作诗又是让他写字的，闹得不得了。
白二爷文柏前些天刚收了这个四妹夫的好处，这会也翻脸不认账，嘴里嚷着不能让你这么轻松娶走我四妹，一边伸手讨要着红封。
张轩文带的人除了张家的子侄，就是书院里的朋友，大家都熟悉，此刻指着他的鼻子大喊有辱斯文。三爷文棹听见这话也从后头挤出来，非要跟这个人论一论迎亲门口是否要讲斯文，又该如何斯文。
明郡王跟襄郡王是闲散郡王，没什么事情，一大早就来了。此刻这两位郡王爷一左一右站在大门口，跟个门神似的，任凭对面说多少好话就是不挪身子。
后院的女客们也把门口的官司听得一清二楚，顾侯夫人用扇子遮着嘴，一边笑一边点着太太道：“看看，这家女儿好大的威风，一家子哥哥弟弟拦着呢，奈何女儿实在是好，让人上哪说理去？”
太太今日也穿了一身红，坐在上首喜气洋洋。见顾侯夫人这样说，也远远用扇子指了指她，道：“哟，顾侯夫人只看此刻我们家哥儿多，娶我们姐儿不容易，怎么不想改日我们操办哥儿的婚事，今天这几个人一个都逃不掉，全都得受轩文这遭罪！”
白兰从衣襟里掏出太太赏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弯下腰低声对太太道：“前面这道门时辰差不多了，再不叫进该迟了。”太太正跟旁边的一位略微丰腴的太太说笑，听到白兰的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白兰直起身来，对着一旁候着的一个小丫头交代了两句。这小丫头点了点头，跑到正门那里交代了几句，又匆匆跑回了后院。
张轩文那边还在绞尽脑汁想诗，一抬头就看见明郡王指着身边刚挪出来的空档，对着他们几个龇牙咧嘴的。站在最前头的是张轩文的二堂哥张轩明，拉着张轩文就往里冲。其他几个人见他们两个跑了，也一拥而上，正门就此失守。
文松跟文柏愣了好半晌，那头文棹就已经指着明郡王嚷嚷着他是“叛徒”。明郡王靠在门边，一脸老神在在的样子，却是在想今早来理国公府，岳母交代给自己这件事的表情。哎，回去肯定要被老婆捏耳朵了，但岳母交代给自己的事情不得不办，只能待会趁着酒席多喝一点了事。
这边一拥而入进了二门，四姑娘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匆匆忙忙梳头上妆。好在衣裳早就换好了，这边几个姑娘每个人顾一点，倒是也进的快。五姑娘跟六姑娘跟着太太，听到前面已经进了二门，急得直跺脚，倒让其他太太叹了几句姐妹情深来。
过了二门就快了起来，就连年纪最小的枫哥儿也因为在张家书院读书的缘故，对今日来迎亲的人都颇为熟悉，不好意思仗着年幼撒泼弄疯。张轩文不愧是张家这辈文采最好的人，一首催妆诗搏得了满堂彩。有人抄了份送去后院那边，几个太太爱得舍不得撒手，一遍遍地读。
太太今天是嫁女儿，男方又是自己家难得的俊才，太太们不管是夸哪边，她都高兴，此刻乐得正倚在王妈妈身上，直喊着肚子痛。
这纸催妆诗递进了四姑娘的屋里，让吴大姑娘给念了出来，惹得一屋子的姑娘都哎哟叫出来，对着四姑娘挤眉弄眼的。白四娘让她们这样一搞，本来的不好意思也尽数没有了，指着大家就是一通跺脚。
小王妈妈带着李家太太回来了，一进门就指挥着那几个小丫头赶快替四姑娘戴好冠，盖好盖头；又上下看身上可有不妥当，妆容可有半点问题。上下打量完了，她这才拍了拍四姑娘的手道：“姑娘，待会妈妈就跟在轿子外头，有事情就喊妈妈，听着了没有？”
四姑娘沉默了一会，许久才点了点头，小声嗯了一下。这会屋里的姑娘们都走了，待会白家大哥儿要过来，亲自背着四妹妹出门子，她们不好再在这里多待。
白四娘蒙着盖头坐在桌旁一动不动，等到白文松进来背对着她弯下腰时才又动了起来。她在两个小丫头的搀扶下轻轻爬上白家大哥儿的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四妹妹别哭。”白家大哥感觉自己后背有一道湿意，“张家哥儿是我们两边都看着长大的，你们也有自小一起玩的情分。别怕，就算真有什么事，也有哥哥们呢。”
他缓缓站起身来，背着四姑娘出去了。
四姑娘被吹吹打打送上了轿子，跟着张家迎亲的队伍慢慢离开了理国公府。家里只有二哥儿跟三哥儿跟着张家的队伍过去吃席，剩下的人都留在理国公府，招待这边的客人。
一通热闹过后，到底是没能有任何一个人陪着白瑛娘，以后在张家的路只能靠她一个人。但这两人是打小的情分，婚事又是张轩文自己求来、两家早就定下的，白瑛娘应当能过的很好吧。
白洛瑾这样笃定着。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喜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