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白家的男人们（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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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刘家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不过因为要等春闱结果的缘故，两家都没有声张，只是私下里又请刘大太太过府喝了一回茶。
刘大太太似乎对这桩婚事已经不抱希望，来的时候神色恹恹。等从太太的屋里出去的时候就仿佛换了个人了，眉飞色舞的，见到一个丫头小厮就给赏。门口洒扫的婆子撞见了，说了两句吉祥话，竟得了一个银角子。
这些个事情跟姑娘们没半点干系，大家更关注的事情则是白家一直躲着人在房间里绣嫁妆的四姑娘瑛姐儿要出门子了。
前些天张家刚叫人将大礼送进了白家，整个正院堆满了红彤彤的一片。太太转天就让王妈妈带着打好漆好的家具进了张家，在新房布置收拾了一整天。
这下谁都看得出，这婚事已是近了。
白瑛娘嫁的是太太的娘家侄子，叫张轩文，比白家大哥儿小一岁，听说文采过人，只是自己不愿科考，才没有功名。张家子侄都出息，倒是不在意他是否去考功名。
瑛姐儿跟张家哥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两家大人早先就玩笑般做过口头的约定，后来因为年纪大了，两人不好再见，大人们也就没再提这件事。谁知去岁张家哥儿得知了家里正给自己相看的事，自己找了张家太太，说他就想白家四妹妹做妻子。
两家的婚事就这样订了下来，虽然白四娘是庶出，但也是从小看大，加上张轩文不打算科举，愿意嫁女儿来的人家里，白四娘是最出彩的那个。
总而言之，这场婚事两家期待已久，就等着初十好正经操办起来。
初九那天，白家吹吹打打把收拾好的嫁妆一路送到了张家。太太给四姑娘准备了三十六抬嫁妆，每箱都塞得满满当当。
街外面早就爱凑热闹的人围着，见白家抬了嫁妆出来，纷纷凑上来啧啧称赞。有说白家太太贤惠的，有说理国公家大业大的，不过所有人的关注点仍是在嫁妆的多寡上。
白家姑娘们凑了足一箱子的嫁妆。大姑娘跟二姑娘是当家做主的郡王妃，出手就是三五套头面和琉璃插屏；三姑娘跟着丈夫外放，也提前托人送回来了两匣子宝石并一匣子拇指大的珍珠。剩下的几个姑娘有送络子的，有送香囊的。
白家的哥儿们也有送的。松哥儿柏哥儿一道送了副前朝书法大家丰山先生的字；棹哥儿将他珍藏了许久的一套湖笔拿出来给了四姑娘。
这天的晚饭是所有人一块吃的。太太让人把屏风给去了，说是难得一家人在一块，不搞这些个规矩。哥儿们坐一桌，姐儿们坐一桌，就连一直在温书备考的大哥儿二哥儿都来了。
白洛瑾上辈子也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她自己就没见过自己当时的嫡兄几回，说是不合规矩。她以为理国公这样的人家，应该是要比冯家更讲规矩的，可自打在白家醒来后，桩桩件件都跟上辈子想的不一样，让她有点迷惑了。
白五娘跟白六娘倒是不觉得她的反应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人一边牵起她的手：“前头姐姐们出嫁的时候你还小，不知道这些。咱们白家只要有姐姐出门，还在家里的必是要在一块吃顿饭的。虽说确实不合规矩，但太太说没得让骨肉亲人几年凑不到一块吃顿饭的理，又放在姐姐们出门子前，这才让家里老资格的妈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的。”
白九点了点头，歪过身子偷偷看那张桌子上的哥哥们。大哥跟二哥虽是双生，但长得不太像，气质也不一样，但能看出关系很好，此刻正凑在一块说着小话；三哥说是以前出花破了相，但让白小九来说其实看不太出来，只是在右边脸颊上有三个像花瓣一样的小红点，还挺好看的。
白洛瑾又看了看被吴妈妈说行事有点不好的四哥，从面上倒是看不出其他人说的那些个毛病，坐得也挺端正。让白洛瑾说，这位柳姨娘生的四哥是所有哥哥里最好看的那个，甚至跟他一母同胞的七姐姐都没他生的好看。他长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此刻歪着头看琉璃盏的眼神都显得格外多情。
最小的哥哥如今也才八岁，虽是常年在张家求学显得有些超过年岁的成熟，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此刻正两眼放光地盯着桌上摆着的糕点。
太太跟白公爷掀了帘子从内间走出来，一人一边在主位落座。太太揽过坐在自己身旁的四姑娘，道：“今儿是瑛姐儿在咱们家作姑娘的最后一天了，到了明儿，出了这个门，以后再回来的就是张家的媳妇了。”
“太太……”白四娘眼圈都红了，咬着嘴唇颤声道：“女儿不要当张家媳妇，女儿……女儿还要当白家的姑娘。”
太太轻轻拍了拍白四娘的头，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傻子，方才说的都是场面话，你竟听不懂？你们生在白家，永远都是白家的姑娘。以后在夫家受了委屈，不许自己忍着让着，要回家告诉家里，家里定会为你们撑腰的。”
那头的大哥儿也接了一句：“是啊四妹妹，以后就算哥哥们有了嫂子，又有了侄子侄女，白家还是当你们是自家的姑娘。”大哥儿生的一副读书人瘦弱白嫩的样子，嗓门倒是大，震得白洛瑾耳朵嗡嗡响。
白公爷也走来女眷们这桌，伸手揉了揉白四娘的头：“傻孩子，不光是你，剩下的姐儿们都要记得，我们理国公府把你们养到这么大，从小丫头婆子服侍着，又请了夫子们教你们读书写字，不是让你们以后去别人家受气的。”
白四娘收了泪，从太太怀里爬出来，颇为不好意思：“女儿想到明日就要换个地方生活，心里头害怕 ，一下子没忍住。”
“妹妹别怕，你这么多哥哥呢，不会让你受委屈。”白二哥声音温温柔柔的，还带着点笑意，白洛瑾听到的瞬间耳朵就红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家二哥，虽不像四哥那样好看，但也是个翩翩少年郎。
白洛瑾敢打包票，让京城此刻适龄的姑娘们听听二哥的声音，包准能有那么七八家的姑娘当下就春心萌动，想来白家做自己的二嫂。
太太叫人端了水上来，给四姑娘擦了擦脸，这才叫开席。席面倒是很精致，只是分离在即，大伙都没什么心情用饭。
白五娘盛了碗酸笋鸡皮汤，还没喝两口就哭了，眼泪流到碗里，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白六娘压根就没动筷，连喝了三杯桂花酿，嗷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七娘跟四娘平日里交情淡淡，但见到这种场景也红了眼眶。一向冷淡、被人说对万事都不上心的八姑娘也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
白洛瑾在今天之前只在上回的家宴上见过一回白四姑娘，两人未曾说过一句话，可她心里也觉得难受。白四娘嫁到太太的娘家，丈夫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都难过伤心至此，她上辈子嫁的人，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样子，就稀里糊涂跟嫡姐一块嫁了。
那会的她也是这样惴惴不安，想找个人一块哭一哭，只是没人能陪罢了。
姑娘这边哭成一片，倒显得哥儿那桌有些过于冷淡。松哥儿放下手上的筷子，走到白四娘的面前蹲下，伸手握住了她的双手：“妹妹，别害怕，哥哥们都长大了，还有父亲，我们都会永远护着你的。”
那边的几个哥儿都一推桌子站了起来，围着女眷这边的桌子站了个严严实实。
二哥文柏笑嘻嘻道：“是啊，大哥都快娶媳妇了，我们春闱过后也将要上职，就算是父亲老了，哥哥们都是能撑住的。”
白公爷一掌拍在白二哥背上，笑骂道：“说什么呢？有你这样当着人面埋汰你老子的吗？”说着又分神去看白四娘的神色。
白四娘早就被大哥儿哄好了，见了这场景，只扑哧一笑，眼角带着泪花看着自己的这几个哥哥弟弟还有父亲。
几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俱都松了口气。三哥儿文棹挤过松哥儿，拉住四姑娘的手，认真道：“妹妹，明儿我就在外头，你若是不想嫁了，哥哥拼了命也挡着张家人把你抱回家的。”槿哥儿跟枫哥儿年纪小，听了这话齐齐表忠心，说自己也帮三哥哥挡人。
太太伸出手，一人头上来了一下：“明日可别说这些胡话，没得让人看笑话。棹哥儿都十五了，翻过年去也该说亲了，怎么一天天的嘴里还是每个正形。”
三哥儿捂着头可怜巴巴看着白四娘，逗得她笑得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叫了起来。其他几个姑娘也笑得前仰后合，不停拿着帕子擦笑出来的泪花。
几个哥儿们功成身退，白公爷最后发表了总结陈词：“行了，且吃席吧，这些个烦心事不该让姑娘们来想，横竖有我跟你们太太呢。”
用罢了饭，白兰掀了帘子进来，说章姨娘在外头等了许久了。太太这才转过身去，又拉着四姑娘的手交代：“今儿你去跟你姨娘睡，她想必有些话要交代给你的。只一条，不许哭得太过，睡不着也要阖眼躺着。明儿你有一整天的事情要忙，又不好用饭，今晚得好好养精蓄锐才是。”
四姑娘福身应了声是，起身出去寻自己姨娘了。剩下的人也都纷纷起身，跟太太和白公爷告退。
转眼间热闹的正厅里就剩下太太跟白公爷两个人，太太叹了口气，让白昙扶着站了起来。
“等姑娘们都走了，这儿也就剩我一个人了。”太太看了一眼白公爷，用自言自语般的声音说了一句，又拍了拍白昙的手，“走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白家的男人们（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