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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深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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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深夜
半晌,樊彦期姗姗而来。
待在茶室无聊到发霉的赵闲顿时来了兴致:“如何?魏夫子怎么说?”
翻着卷茶经的谢河舟同样坐直了身子,往边上挪了挪,给樊彦期让了个位置。
“三日。”樊彦期言简意赅,不露喜色,但旁边的二人心中明了,这件事已经定了。魏宜简必然会随他去长安。
三人又说了回话,临近正午,淅淅沥沥开始下雨,但半边天依旧是亮的,下雨放晴泾渭分明,仿佛那雨里也浸润了日光,金灿灿的晃人的眼。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正在三人笑谈时,谢河舟忽然指向门外:“那是谁?”
二人回眸望去,却见一人自雨中撑伞而来。那人长身玉立,白衣胜雪,长发如瀑,眼落星辰,如同倒春寒花间雪般冷然,却忽而展颜一笑,冰雪消融。
那人道:“兄长,我来接你回家。”
谢河舟与樊彦期下意识的看向赵闲,果然,那人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果然,赵闲还是很不待见他弟弟赵闻啊。
赵闻放下伞,脱了鞋进来,理解性的问候了一下谢河舟樊彦期二人,眼神却始终粘在赵闲身上,哪怕赵闲不待见他,他依旧浅笑不改,恭恭敬敬。
谢河舟与樊彦期对了个眼神,纷纷起身告辞。
赵闲此时心思还在赵闻身上,不过挽留了一回便罢了。
见那二人走远,赵闻挪了个位置,手贴手腿贴腿地挤在赵闲身侧,使得赵闲怎么都没法忽视他。开什么玩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呢,又不是个物件,甚至那刚经了雨的寒凉温度都在可了劲儿地刷存在感。
赵闲僵直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赵闻跟着过去,又贴在了一起。
赵闲再挪,赵闻继续跟过去。
赵闲继续......
......
赵闲累了。
赵闲撑起身子直直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赵闻,声音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他一字一顿道:“赵闻,你TM究竟想干什么?!”
赵闻抬头,用那双狭长的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像一只受了伤只能独自舔舐的幼兽,笑得颇为无辜:“兄长,我只是希望你回家罢了。”
“兄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我也知道我不讨你喜欢,但是,父亲临终前把赵家交个我,把你交给我,我就该照顾你,这是我的责任,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所以兄长,哪怕你再怎么讨厌我,父亲的话,你不能不听,不是么?”赵闻拉着赵闲的袖子,欣赏赵闲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妥协。
半晌,赵闲拂袖而去:“回家。”
赵闻施施然起身,跟在他身后,乖训至极,仿佛刚才软言威胁的人不是他。
是夜 琦行居
谢景明坐在魏宜简身侧一言不发,闷头喝酒。
魏宜简揉揉太阳穴,搁下手中的笔:“别喝了。”喝酒伤身,说了多少次都不听,若我真走了,他可怎么办才好?
“你去吧。”半晌,谢景明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魏宜简一瞬间便知道他在说什么了,摇摇头:“我不太想去。我都快五十了,也不知还跟不跟得上你们年轻人的心思。”
谢景明嗤笑一声,把酒坛子塞进他手里:“我也快四十了,没比你小多少。”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他们都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满脑子家国天下拯救苍生,现在他老了,满心踌躇。回想往昔,有这太多太多的后悔,太多太多的顾虑,再也不是脑子一热就起义造反的少年了。
“你说,我错了么?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魏宜简闷了一口酒,神思飘远。
那是,他刚过而立之年,有两个弟子,一个是谢景明,另一个就是建武帝樊询。这两个孩子刚行了冠礼,正值昏君当道民不聊生,烽火硝烟骤然升起,于是这二人便去参加起义。经年累月的战争之后,这二人都有了些权力军士,樊询得了个“小阎罗”的诨名,谢景明也不甘示弱的搏得了“活诸葛”的名号。
后来,便有了大周朝,樊询几次请他入仕的事迹传遍了天下,樊询也有了个贤君的名头。
其实当初,他是不赞同二人起义的,但他二人留了张条子便走了,那张纸条压在他的镇纸下头,上面写着“天难谌,命靡常。盛世倾覆,敢爱身乎”几个字,想是写的匆忙,最后那几个字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后来,谢景明挂了相印回了荆州,来平章书院做了个寻常夫子。
谢景明起身开了窗,夜凉如水,那凉风飕飕的进来,把这二人的酒吹醒了大半,他畅快地笑了几声,抬头望着天上零星的几颗星子:“夫子,在我看来,学优而仕,你没有错,但投笔从戎,征战天下,樊询也没有错。你看看这世界,海晏河清,灿烂盛大,正如你所想,不是吗?”
谢景明朗声念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确实如此,魏宜简颔首一笑。
“所以你去吧,不必担心,书院交给我了。”
“好。”魏宜简望近谢景明的眼睛,清澈见底,一如往昔。
松风堂
夜半,樊彦期伏案批改折子,全是加急送过来的,数量还不少。原本坐在他身侧磨墨的谢河舟已经歪着头,昏昏欲睡,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着,他是真的撑不住了,头几乎要磕到桌案上。樊彦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手掌垫在桌子上,而谢河舟磕在他手上之后再未起来——已经睡熟了。
樊彦期把他打横抱起,径直走向床榻,轻轻把他放到榻上。许是感觉到不舒服,谢河舟挣了几下,手正巧擦过樊彦期的唇。
樊彦期眸色一深,屏住了呼吸,随后摘下谢河舟的发带,松开腰封,解下外衣......他望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那人,徐徐弯下腰,刹那间,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二人唇间距离不过一指,他犹豫了片刻,微微侧过脸,吻在谢河舟唇畔。他伸手拂去湿印,眼角漾起温柔涟漪。
河舟,不要怪我。